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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吕老夫人的脸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杜云彤又惊又喜,太后此举,可谓是雪中送碳了,她只需把这把锁挂在天水院,吕老夫人便不敢趁她回颍水的时候,偷偷去拿许如清留下的嫁妆。
宫女走后,吕老夫人看着浅笑着的杜云彤,气得浑身发抖,说什么那些东西她拿出来也无妨,只求别太早定下侯夫人,然而扭脸却向太后告了密。
许如清葬入颍水本就狠狠地打了侯府的脸,如今太后又送来金镶玉的锁,岂不是向天下人诏告,她舍下脸皮不要,也要算计死了个儿媳妇的嫁妆吗?
吕老夫人胸口微微起伏,冷言道:“彤丫头,太后这是何意?”
杜云彤笑了笑,眉梢微挑,道:“祖母,太后什么意思,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夜风微凉,杜云彤嘴角勾了勾,道:“父亲与母亲的这宗婚事,太后是后悔了的。”
说完话,杜云彤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明日就要出发去颍水了,把许如清葬在颍水后,她就没必要在承恩侯府待了,更没有必要再去忍耐吕老夫人。
至于那夜与吕老夫人说的嫁妆拿出来,换取杜砚一年后定侯夫人,不过是围魏救赵,打着这个旗号,为的是把柳姨娘搬来天水院罢了。
次日清晨,杜云彤起了个大早,准备向颍水进发。
除去天水院的人,承恩侯府里的人一个也没有出来送行,柳姨娘有些担心,杜云彤笑笑,道:“怕什么?”
“咱们离开承恩侯府,又不是活不下去。”
杜云彤正欲安慰柳姨娘,便听到了小厮慌乱的声音:“姑娘,五皇子的銮驾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第11章
作为一个活了两世的人,杜云彤是明白李昱的心理的。
在李昱眼里,她与他是同类人,面临着同样艰难的处境,不同的是,李昱选择了破罐子破摔,夜夜买醉也好,在皇宫里纵马也罢,都是在用他幼稚的行为向皇帝反抗着。
而她没有。
她没有与承恩侯府决裂,穿越而来做的最“大逆不道”的事情,便是昨夜与吕老夫人说的话。
在旁人眼里,她逆来顺受,针扎在身上都不知道疼,但在李昱眼里,她分明是处变不惊,进退有度的,所以李昱才会对她好奇。
明白李昱的这种心思,杜云彤对于李昱各种行为也就丝毫不觉得意外了。
比如宫里的纵马拦轿针锋相对,又比如,今日的突然出现。
若她所料没错,李昱这次不是来找事的,而是来送灵的。
李昱为太子鸣不平,更为相府鸣不平,他用他别扭不成熟的方式向天下人宣告着,太子没有谋逆,太子是被冤枉的。
许如清作为捧着圣旨嫁到承恩侯府的侯夫人,临死之前,宁愿葬在颍水都不愿意入侯府祖坟,可想而知,在相府倒台后,她在侯府受到了怎样的磨难。
大夏朝处于半封建社会,大庭广众下,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但随行的又没有能接待李昱的男子,杜云彤只好戴上了帷帽,下了轿,前来参拜李昱。
下人们不敢阻拦李昱,让出一条通道。
嗒嗒的马蹄声响起,李昱一身银灰色蟒袍,束发银冠挽尽青丝,缓缓骑马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街道上的缘故,五皇子多少要注意些影响,他没再像上次一般纵马拦轿,走到轿子前,便止住了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杜云彤。
果然不出杜云彤所料,李昱道:“我来送许相之女回颍水。”
李昱仍用着旧称呼,仿佛不久前许相受太子牵连而导致的满门抄斩没有发生一般。
周围的下人触及伤心事,低头用袖子擦拭着眼泪。
杜云彤点点头,谢过李昱。
晨风拂面而来,吹动着帷帽的一角,半遮半掩间,李昱看到了杜云彤小巧精致的下巴,与略有些苍白的唇。
李昱手指紧了紧马鞭,忽然道:“我没有奉任何人的命令,我是自己要来的。”
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总是别扭叛逆又敏感的,杜云彤心下了然,语气越发轻柔:“殿下有心了。”
白色的纸钱如雪花一般洒在街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杜云彤原本以为,李昱把她送出城后,便会停下回皇宫,哪知李昱这一送,便没有停止的意思。
晚间到了驿馆,柳姨娘坐不住了,忧心忡忡地看着杜云彤,一手揽着杜云婵,一手搅着帕子,踌躇道:“大姑娘,殿下此举,不合规矩啊。”
杜云彤道:“我知道,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去找他。”
大夏朝的民风并不算开放,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不过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若是真让李昱一路把许如清送到颍水,莫说许如清了,只怕许相一家在地底下都不得安宁。
月凉如水,杜云彤又戴上了帷帽,去找李昱。
大抵是因为送灵是李昱自己的意思,故而他没有带太多随从,寥寥的几个侍卫守着院子,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李昱的房门大开着,屏风后,李昱穿着家常的云锦衣裳,盘膝而坐,桌前,是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杜云彤的视线落在茶杯上,又不着痕迹收回。
看样子是有人来找过李昱了,要不然桌上也不会有两杯茶。
来人的身份尊贵,在朝堂上有一定的影响力,毕竟这个世道上,能够与皇子同坐一席,共饮茶的人,并不多。
从茶杯摆放的位置来看,桌上的茶,是李昱冲的。
杜云彤想了想书里的内容。
书里的李昱并不是主角,对于他是如何登上太子之位的,作者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笔墨,故而杜云彤也不知道李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从一个满身戾气的少年,变成一个让皇帝放心把国家交给他的可靠皇子。
不过,单从李昱知道给人泡茶拉拢人心来看,李昱的内心,似乎并不像他表现的这般莽撞无知。
这样也好,与聪明人打交道,会省不少心。
屋里的烛光昏黄,杜云彤双后平放在膝上,温声开口道:“殿下仁爱泽被世人,若母亲在世,也会感激殿下相送,只是殿下乃天家之子。。。”
话未说完,就被李昱打断了:“你也要我回宫?”
杜云彤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昱话里的“也”字,看来劝李昱回去的不止她一人。
刚才的那个人,似乎与她有着同样的目的。
夜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屋内的烛光闪了闪,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殿下,你该走了。”
他虽然喊着殿下,但话里并没有太多对于李昱身份的畏惧之意,反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斩钉截铁。
杜云彤微微侧目,便见一人着鸦青色衣裳,身披月色而来,眉眼轻舒,犹如利剑藏锋,行动之间,长发随风远去,自有一番不染人间烟火的疏离清冷。
杜云彤瞳孔微缩,有一瞬的失神。
第12章
作为一个颜狗,杜云彤见惯了各式好看的面容,或风。流,或不羁,或英气,每一个皮囊都精致到闪闪发光,美的各有特色。
直到秦钧踏月而来,闯入杜云彤的眼眶,杜云彤突然发现,她脑海里那些精致的面容,仿佛都失去了颜色一般,天地之间,只剩黑白两色,唯有秦钧衣上的那点鸦青,是黑白之外的色彩。
他清洌又凌厉,如利刃划过时间的裂缝,不染世俗尘埃,缓缓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正处于变声期的缘故,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好听,不是如李昱一样清亮的少年音。
或许他也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太好听,所以把声音压得很低,略带着沙哑的嗓音,在夜凉如水的季节里有着几分寒意慑人味道。
再怎么好看的皮囊,有着这般冷冽逼人的气质,就如开了刃的利剑一般,寒光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杜云彤把书里的出场过的人物想了一遍,也没对上他的身份,直到李昱开口介绍:“这是定北侯,秦钧。”
杜云彤这才想起书里的“杀神”秦止戈。
秦钧,字止戈,大夏朝的一代杀神,绝世之悍将,自从军以来,历经大小三百余战,从无败绩,因左手使陌刀,又被世人成为修罗左手。
按理讲这般天纵奇才的人物,在书里应该是极为亮眼的存在,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作者并未对他着墨太多,寥寥几句,便是他的一生:
宣和七年,秦钧随父出征,其父战死沙门关,夏军全线败退。时年秦钧十二,百骑劫敌营,力挽狂澜,立不世之功。
他出战即巅峰,历经百战而不败,这种人的存在,实在太过耀眼逆天,作者不敢大书特书描述他,大概是因为怕他抢了主角风头吧。
杜云彤抿了一口茶,余光偷偷地打量着秦钧,这般好看的相貌,莫说他威震大夏的杀神身份了,就冲他那张脸,她若是五皇子,她也愿意去给他泡茶。
得知秦钧深夜前来的目的与她相同,都是让李昱回京城后,杜云彤便不再多呆,秦钧的身份摆在那,他的话李昱不可能不听,她也就不用再浪费口舌了。
杜云彤起身告辞,李昱没有留她,看了看夜色,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略有些不自然,道:“夜寒露深,你注意身体。”
李昱的话音刚落,杜云彤便觉得一道凌厉的视线扫了过来,像是穷凶极恶的野兽盯上了猎物一般,让人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杜云彤微微蹙眉,那目光瞬间散去,仿佛是不曾存在过一般,刚才一切,更像是杜云彤舟车劳顿后的一场错觉。
杜云彤抬头,秦钧脸上一派漠然,眼睛看着桌上的杯子,似乎在走神,杜云彤又有些释然。
或许真的是她太累了。
她和秦钧没甚恩怨,他没必要用那种眼神看他,更何况,她这是第一次见秦钧,之前无论是杜姑娘,还是她,纵然想得罪秦钧,也没有能够施展空间的机会。
杜云彤释然一笑,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声是。
月色温柔地洒在世间,杜云彤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杜云婵已经睡下了,柳姨娘还没睡,见她回来,连忙扶着肚子迎了上去。
算一算时间,柳姨娘的肚子也有五个月了,她身材偏瘦,不太显怀,仍与往常一般伺候着杜云彤。
杜云彤却是不敢让她伺候。
一是因为她怀着孕,二是因为杜云彤在心里把她当成长辈看待的。
柳姨娘性子孱弱,逆来顺受,正宗的针扎在身上也不知道喊疼,只有在触及许如清和杜云彤的事情上,她才会有些许反应。
譬如许如清刚咽气的时候,柳姨娘便动了胎气,若不是杜砚及时请了太医,只怕柳姨娘肚里的孩子根本就保不住。
看惯了某绿江陪嫁丫头使尽手段求上位,柳姨娘的忠心护主犹如一汪清流,直直地淌在杜云彤心中。
柳姨娘对她好,她也以善意回报柳姨娘。
解下了披风与帷帽,杜云彤道:“姨娘且歇着,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柳姨娘扶着肚子挨着凳子边坐下,清秀的脸上有着几分忐忑,小丫鬟倒上两杯茶,杜云彤先端给柳姨娘一杯,道:“姨娘不要担心,殿下这两日便会返回京城。”
听此,柳姨娘才算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道:“这样才好。”
话毕眼底又有些落寞,道:“这样夫人才能走的安心。”
杜云彤点头。
夜已深,杜云彤让丫鬟送柳姨娘回房休息,她自己梳洗后,也躺在了床上。
守夜的丫鬟是百灵。
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