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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臂蜂腰,长腿矫健,再往面上打量,不由暗赞一声。
好个小郎君!
浓眉如剑斜飞入鬓,眼眸如星璀璨生光,蜜金色的肌肤光润无暇,倒似琥珀一般。鼻梁挺直,薄薄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别有一番勾人的神采,这通身的气质,真正是英气俊朗,在这倚红会馆中难得一见的俊哥哥。
原本还不大热情的两位女娘对了个眼色,都笑盈盈地贴了过来。
娇声唤得九曲十八弯,“这位小哥哥,快里边请~”
少年郎微微一笑,双臂微微张开,任由两个女郎勾住了臂弯,把他往院内带去。
至于浓香醺醉,暖意袭人,胳膊上紧贴着团团软雪,少年郎却是双目微眯,怡然自若,仿佛这都不过是日常所见而已。
两个女郎笑得甜蜜,心内暗道,却没想到这俊小哥年纪不大,倒是个花丛里的老手。
这般一想,更是贴得紧密。
毕竟,她们都是这馆里年纪略大些,姿容褪色,借着妆粉厚涂,胭脂点色,夜色下瞧不清面上皱纹和黯黄,又经验丰富,善于讨喜,这才到大门口做迎宾的。
“小哥哥,可是头回到我们院子里来?奴家香怜,便由奴家带着小哥哥去耍可好?”
虽然年过三十,人老珠黄,在这院子里早受冷落,寻她的客人渐少,然而在这行院里,衣食嚼用,哪样不花钱,因此只得在门口迎宾,多挣几个辛苦钱贴补。
“小哥哥,奴家玉爱,奴家善小曲儿,会琵琶,小哥哥可喜欢听不?”
虽说这位小郎君看着不似有钱老客,可人物俊朗,身板挺秀,便这样的,就是要她倒贴,也是千肯万肯的,哪能让香怜得了头筹?
两个女郎目光一对,便有隐隐争锋之意。
原来迎客的女郎,若是遇见相熟的老客,便径带去自己房中也是常有之事,但一般站在门首的往往都是过气女娘,若是那出手大方的贵客到了,都是为了院中新鲜美貌的女郎而来,哪里肯屈就她们,她们也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兜揽,只往院中厅中送去,由着妈妈来应对。
今夜见了这俊哥哥,手头想必并不富足,却难得一个俏字。是以两位女郎,竟是你争我夺起来。
进了院内,倒似寻常富户人家光景,只景色格外精巧别致。
随处可见的红纱灯照出朦胧旖旎,各个小院子,掩映在竹林或假山间,隐隐飘来乐声笑语,勾得人心浮动,倒真是个打发长夜的好去处。
少年郎眉稍轻挑,眼瞧着两个女郎言语往来,差点就要反目,便双臂微收,往两个女娘肩上轻拢,漫声笑道,“两位姐姐莫失了和气,同来陪弟一遭儿如何?”
两位女郎互相对视一眼,转头便是娇声巧笑。
“小哥哥好生体贴,奴家敢不从命?”
香怜回身朝门口的大茶壶打个手势,“奴们陪着小哥哥去也……”
少年郎眉稍微动,心里雪亮。
这倚门招呼客人的女郎,自是要寻人替补的,这大概就和等车拉客是一个道理。
三人说说笑笑,你来我往,进了一处小院,这小院略有些偏僻,陈设也不如途中所见的那些。
坐在台阶上的小丫头子穿着半旧水红单袄,托着腮,正打着瞌睡,听得动静,遥遥瞧见三人,早便点起了灯烛,收拾出桌案来。
进得一个小厅,少年郎被引至主位上坐定,两名女郎分了左右,殷勤备至。
小丫头子不多时整治出几样酒食,摆齐了花样。
却是一把白瓷执壶,三个梅花小盅儿并四槅细巧果菜。
少年郎瞥眼看去,见是黄米枣糕,艾窝窝,海裳蜜饯,果馅椒盐金饼,说丰不丰说俭不俭,倒是符合这两个过气女娘的身份。
玉爱和香怜你倒一杯酒来喂,我捡一块点心送上,说出来的话都好似在蜜里蘸过似的,把个小郎君捧得热闹。
少年郎也不冷场,随着二人说几句天南地北的笑话,自道了来历,原是南边小城的旧家子弟,因家境渐落,故出来跟着同乡的客商出来抛头露面地做点小买卖,只可惜他没甚经验,把本钱赔了些,便思谋着另寻出路,然到了这SY县人生地不熟,不知做些什么好,正好信步到了倚红会馆门口,瞧着两位姐姐面善,这才移步进来,跟姐姐们唠些家常。
香怜玉爱听了少年郎这一番话,心底本是微凉,这少年人物虽俊,万一身上一二两银都没有,姐俩这会岂不是要折了本去?
却见少年郎打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缎子荷包来,往半旧的水曲柳桌面上一倒,叮当两声,却是两支银簪儿。
“小哥哥这是何意?”
少年郎笑着把银簪儿分开一推。
“初次见面,这两支簪儿便是送于姐姐的见面礼,姐姐们莫要嫌轻才是。”
这倒是意外之喜,香怜玉爱拿起簪儿一瞧,见这簪儿做工精致,虽是银的,上头却还镶嵌着红艳艳的玛瑙珠,家常戴着,既体面又别致,那笑容便更深了几分。
“多谢小哥哥的厚爱……”
这簪儿一支都有二两重,足够这顿酒饭钱了。更何况这做工细巧,本城都无这般样式呢?
正文 7。 花魁和纨绔子
三人说笑一番,都是各种本城趣闻和风月掌故。
说到热络处,玉爱抱着琵琶弹唱了几支小曲儿。
难得少年郎倒是个知情识趣的,既捧场赞了几句,又点了一点不足。
倒是让香怜玉爱都暗自点头,心想果然是懂行的旧家子弟。
眼瞧着半个时辰过去,两位女娘已是心头痒痒,可少年郎亲近随意中却是守着规矩,并无猥琐之举。
香怜便问,“小哥哥,夜已深,难得过来一回,不如我们姐妹们伺候进房安歇?”
少年郎微叹一声,摇了摇头。
“小哥哥这是?”
“姐姐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本是经商失败,手头拮据,听说倚红会馆听酒听曲是一两银子,若是过夜又得一两,小可便只是想进来找位姐姐谈天说地,消除烦恼,并没多想其它……”
说着少年郎拿出二两银子往桌上一放,便对香怜玉爱二人行了个礼,就要告辞。
“小哥哥……”
玉爱香怜一人一边,拉住了少年郎的胳膊,心中当真是依依不舍得紧。
皮肉生涯十来年,难得遇到这般品貌的,且他又知情识趣,还谈得来,也不嫌弃她们人老珠黄……
若依着她们自己的想法,真是倒贴也乐意的,然而她们乐意了,却没法跟妈妈交差。
“两位姐姐莫恼,待在下回了家乡,另想到了法子,挣得大钱,再来探望姐姐……”
小郎君扯脱了胳膊出来,又转身要走。
香怜忽道,“小哥哥,眼下倒是有个赚钱的门路,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玉爱跟香怜对视一眼,亦是明白过来她要说的是啥,不由拍掌笑道,“还是香怜姐姐转得快,那倒的确是个好法子……”
小郎君又惊又喜,忙细问,“有什么赚钱的好门路,两位姐姐请说,若真能赚到银子翻身,弟弟定忘不了姐姐的好。”
香怜便道,“不瞒小郎君,是这么回事,咱们这山、阳县,本是个水陆交道要地,南来北往的客商大把大把的,这其中……鱼龙混杂,有白道的,有黑道的,更有那来历略有些儿……”
玉爱接上去道,“这来历略有些儿不太明白的货物,虽然担着些许风险,可这其中的油水也是最足的,小郎君若是胆儿大,不妨弄一批货物,贩到他处,少不得厚厚赚上一笔……”
“正是呢……”
香怜悄悄地附耳过来,一手扶着小郎君的胸膛,光明正大地揩点油水,眼眸横斜,“小郎君可敢作这买卖么?”
她们这行院里,本就是消息最灵通之地,给各路人马牵线搭桥,那是应有之意。
少年眼神闪了闪,似心动又犹豫。
“这,这,就怕靠不住……姐姐也知道,我是赔了本的,如今就剩下盘缠钱和一点子老本了。”
香怜玉爱都向少年笑道,“小郎君只管放心,咱们姐妹二人,说的那位刘中人,在城里做买卖也有十来年了,向来没出过岔子的……”
少年咬了咬牙,向香怜玉爱二人深深一揖,“那,那就请两位姐姐给弟细说说……”
盏茶过后,香怜玉爱两位女郎各挽着少年一边手臂,说笑着出了小院子,在门首略站了站,便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飞奔着过来,抄着手笑嘻嘻道,“香怜姑娘,玉爱姑娘,唤小的来可有啥吩咐?”
在这倚红会馆里头,香怜玉爱这些过气女娘的地位远远比不过那些正当红的女娘,然而这些小厮的地位就更为低下,当真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连香怜玉爱小院中粗使的小丫头都比不过……毕竟小丫头长大了还有挣银子的潜力,小厮可最多就是当个护院打手了。
不过那些长相端正嘴甜能说的小厮们,在这馆子里的日子也不算差,好歹衣食无忧,比那些乡下穷人家吃不饱饭的泥孩子们强得多了。
“狗儿,你领这位小爷去寻刘三爷,就说这位孙小爷,是我们姐妹俩新认的干兄弟,请他多多照应些个。”
才不过相识不到两个时辰,就已是亲热得要称姐道弟,这种事在馆子里倒也常见,小厮狗儿并不奇怪,目光闪了闪,就笑嘻嘻地向少年行礼,“见过孙小爷。”
玉爱走上前两步,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已是将几个铜钱不着痕迹地塞进他的手心里,“狗儿机灵些,办好了事回来给你点心吃。”
两位女娘并着小厮一并陪着少年往大门处走去,路过中间几个精致华丽的大院子,听着里头隐隐传出歌吹乐笑之声,望着门口那明显绮丽许多的彩灯,两位女娘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两分的感慨之色,想当年呵……
忽然却听乒的一声,似乎是杯碗摔碎,众人还未惊异,那院子里已是乒乒乓乓地闹腾了起来!
动静越来越大,还能听到人的痛叫惨呼。
玉爱往院内瞅了瞅,只见正屋门口人影纷纷乱动,好似是几人打起了架,便拿帕子掩了口笑道,“哟,这霜霜姑娘的院儿里今儿可是恁般热闹……怕是几位老客争风吃醋,打将了起来么?”
香怜也多瞅了好几眼,笑着接话,“今儿来的那位贵公子,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头,身边可跟着好几个长随呢……”
她俩个站在大门口迎宾,天擦黑客人纷纷而来,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公子,身穿织锦长袍,佩着美玉,脚下玄色缎子牛皮底的靴儿,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眉目间满是娇矜贵气,身边前呼后拥着五六个随从,一看便是不知哪个世家大户里头出来的贵公子。
这种贵公子,她们这些人老珠黄的很有自知之明,热情招呼着领到前厅让妈妈去安排,并不敢上前兜揽,果然听小厮们传话说,这贵公子自称姓高,一出手就是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开口便要点他们倚红会馆的花魁娘子霜霜姑娘哩!
两个女娘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准备等送了这位小郎君,就打发人来这院子门口,好好地打听一番经过,这霜霜小蹄子,仗着年轻美貌,眼睛几乎长在了顶门上头,不把她们这些老人儿当回事,也不想想,当年她这个乡下小丫头初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