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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钗望着留下的四名妇人。
“你们分成了两队，每一队负责一批弟兄的衣裳。”
孙钗指定了山寨家属那队是一队，溪边妇人是二队。
“二队人多，便做二百人的，一队做一百人的。”
“你们都好生想想，这事情该怎么做？布料是总领，还是每日领，按整百算，一共要多少材料？针线多少？损耗多少？用时多少？怎么监督，做好之后怎么检查，做的好与不好有什么章程？有偷工减料的怎么办？这些都回去好生想想，明日再过来向我回话……这是关系着全寨弟兄的大事，若办得好，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本以为只是做个针线活，却没想到还有这么许多门道，两个充当打手的队副就不用说了，都是四眼懵然。
就是那一队的队长，看着精明能干的中年妇人，也是有点犯怵的样子。
只有倩娘，边听边暗暗点头，似乎已经胸有成算的样子。
孙钗看在眼内，倒是对她高看一眼。
说不得人才小帐本上又能多个可用的。
没法子，旧时代能识字的人太少了。
别说女人，就连男人，一百个人里头也有九十个是文盲。
就连好些个高门大户，也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自家女儿念书识字。
反倒是有些特殊场所，为了打出招牌，吸引客人，还知道给自家姑娘们教些琴棋书画，写诗作词，导致那些文人雅士们开个宴会，不召上几个伎子，就不够风雅似的……
如此下来，旧时代的青楼女，有不少知识眼界能耐远超过同时代水平的。
不然那些流传了千百年的红尘侠伎故事又是怎么来的？
这倩娘，不求她能比得上梁红玉吧，能顶个柳如是也行啊！
四人领了吩咐退下，临走时也领到了一份赏。
比别人的一斤白面还多了一小块尺头！
队长的略比队副的大了那么几寸。
让四人惊喜的同时，也下定决心要好好把这份工给做起来，做得好，将来未必没有更多的好处！
三日后，木大通往大当家的院子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干净整洁，什么污渍都瞧不见，跟用水洗过好几遍似的，遇到的寨中弟兄，一个个面上带笑，脚步轻快。
时不时地还能看到几个结伴而行的妇人，并不似从前那般，大白天的根本见不着个影儿。
黑风寨，不，现下已经改名凤祥寨，仿佛被人在短短三天内，换了个芯子！
只不过是三天！
除了还被关着的几个陆万钟亲信，寨子里的人就没有不高兴，不说大当家好的！
就连那些溪水边的妇人们都在每天求神保佑大当家的长长久久坐稳寨主之位！
这三天里，孙当家做了啥？
就是给所有人都吃了几顿比平时好的饭菜。
说要每人每年都做一套衣被，这布匹棉花刚刚分给妇人们，还没做好，没上身呢！
说要每月都发月银，这还没到月底，没发呢！
又说要建啥技工组，里头又分木工，石匠，铁匠小队，已是从寨里挑了几个人手进去了。
还有医护组，要会医术的人，这个黑风寨是真没有，从前陆大当家在县城抢了个回来，结果那人借着采药的工夫，要跑却失足跌下悬崖送了命。孙当家的就说先找个愿意做这个的，心思机灵的顶上。这会儿倒是找了两个半大小子充数。
如今又弄什么先锋连。
孙当家的说，先锋连里要都是英勇善战的弟兄，有力气，有胆识，有头脑的。
话说这大当家的弄出的各种组，那都是有好处拿的，没看那些不中用的妇人们，领了做衣被的差事，还没弄出一件衣裳一条被子的，就先都领了精细粮去。
这先锋连不用想，也知道将来必是山寨的重中之重。
这黑风，哦不，凤祥寨能不倒，靠的是啥？还不是能打？
别的组都有好处，这先锋连的好处能少得了？
好家伙，这山寨里的汉子们，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似的报了名。
这不，今儿就是大当家说的面试日子！
木大通走到孙钗所住的院子门前时，就看到那门前老早地排起了大长队，打眼一瞧，少说也得有百八十来号人！
他们寨子里的汉子，刨去了那各种组的，伙房的，笼共才有多少人？
这是一大半都来了吧？
再看那一个个收拾得精神抖搂，拉出去就能相亲的模样，木大通心里好笑，又隐隐多了几分寒意。
孙当家能文能武，恩威并用，笼络人心的本事，是他见过的人里头，最高明的！
如果说原先他还能有点小心思，等再过上几个月，这山寨上下，怕不是要被孙当家治得如铁桶一般，谁有点异动，怕是能立马死得很惨。
排着队的汉子们见了木大通，都赶紧满脸堆笑地行礼问好。
木大通原先虽是三当家，可寨子里也只有那最没地位，最老实的那批人，见了木大通还拿他当个首领敬着，陆家的那些个亲信，谁把木大通放在眼里？有时还会故意给木大通使坏，让这三当家下不来台，木大通也是好脾气，不然不能安稳地坐在这位置好些年，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木大通都是怀恨在心罢了。
这次山寨变天，原先那些张牙舞爪的亲信们除了被杀的，基本都被关起来了，有几个狐假虎威的小喽罗，这会在寨子里也是夹起尾巴做人。
如今得到了自己应有的尊重，木大通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穿过长长队伍，走进院里。
正文 第42章 谈话
日上三竿，有人陆陆续续地从院子里出来，在门口排着队的汉子们都刷刷瞅了过去。
“咋样？咋样？二狗，挑中你没？”
“黑牛你呢？”
“老姜，快来说说，都是咋挑的？”
“对啊对啊，大当家都问了些啥？”
还没进去的汉子们急吼吼地发问，出来的汉子们目光闪烁，“大当家说出去管住嘴，不让说！”
大当家可是说了，这挑人是择优录取的，笼共只要二十五个，下晌出结果。
要是他们把问话的内容提前说了，那别的人答得好了，自己可不就被刷下了么？
因此谁也怕吃亏，都把嘴闭得很严实。
就是偶然有一两个关系亲得如兄弟的，也不好在这大庭广众下说。
终于百来号人都挨个进去了一遭，再不用担心提前走了口风了，汉子们这才勾肩搭背地去吃饭。
诶，自打换了新当家，这伙食可比从前好得多，现下一到饭时，谁心里不是美滋滋的啊！
听说现在这位大当家，那可是个不奢侈浪费的，除开头一天吃了顿席面，后头就都跟大伙吃的是一般无二的饭菜了。
“诶，你弄起那个石凳了没？我抱着走了两步，就吃不住劲儿了……其实我前头回大当家的那些个话都说得挺好的。”
“石凳我倒是举得轻松，还在院里跑了一圈儿呢，可大当家的问我杀没杀过人……我说我没杀过……我觉得大当家的好像多瞧了我一眼。”
“那你说，大当家的是要挑杀过的，还是没杀过的啊？这大当家就那么微微带笑的，也瞅不出来是啥意思啊？”
议论的几个汉子都有点丧，虽说他们是山寨里的土匪，可土匪里也分好多类的。
那要是真过不下去了，碰到个恶霸贪官的，杀了就杀了，还算做了件好事。
可他们进了山寨，唯一下山的机会就是去劫道，那劫道的主要是为了财，又不是图杀人。
你说这两方素不相识，无怨无仇的，一般去劫道，像他们这些普通的山贼也就是手拿家伙，虚张声势，动手也不会往死里打，只有少数几个，那是身上有血案的，那下手就黑，杀不眨眼那种，这些就差不多都是陆万钟的亲信了。
“先锋先锋，知道是啥意思吗？就是要领头去打杀的，连人都没杀过，怂蛋子一堆，还想去先锋连？”
有个壮汉路过他们这一堆，鄙视地丢下几句，洋洋得意地走了。
被奚落的几个人都翻起了白眼。
“哼，有什么得意的，不就是先头陆万钟点那逃跑客商天灯的时候，他动了手么！”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无仇无怨，就好端端地把个人弄死，更何况是那般恐怖的死法，这脏活搁在他们身上，那是肯定不想上的，可刚才那个横货，他就上赶着去……这就说不上是失心疯还是天生恶棍了。
午饭还是跟前几日一般无二的好吃食，不过这会儿众人的心思都放在下晌就能出结果的换锋连上。
有人懊恼不会说话，答话时笨嘴笨舌，有人后悔考力气时没有多使点劲儿。
还有人忐忑地跟旁人打听为啥大当家问他的话比别人少。
这一场能否进先锋连的面试，算是把不大的山寨给搅动得热闹非凡。
而先前被关押的客商们都被放了出来，虽然孙当家的发了话，想走的可以立马走，不过要想拿回自家的货物就得等寨子里事务理顺了才成。
本来得了命就已经是万幸，这会儿听说还能领回些货品，一个个都跟天上掉了金元宝一般。
“孙当家当真是仁义人啊……”
“这可是再生父母了！”
“小的回去定然给孙当家起个长生牌位！”
孙钗笑容满面，和气似春风。
让人将这些客商搀扶起来，好言安慰，“各位不必多礼，我爹也是在外跑商的，知道你们的苦处，风里来雨里去的挣个银子不容易！你们今日若是不做买卖了便罢，若是还接着做，但凡是到了我南屏山的地界，报上我凤祥寨孙当家的名号，就没人敢动你们的货！”
客商们听了各处寻思。
有些人是被这一遭给吓破了胆子，发誓就是再能赚个金山，也不再出来卖命了。
有的则是心头一喜，他们行商图的不就是个银子吗？在家里寻着婆娘孩子倒是没危险了，可吃喝拉撒，什么不要银子啊，不赚银子，喝西北风啊？
他们这一趟跑商，最凶险就是南屏山这头了，要是孙当家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以后还怕什么？
孙钗把各人反应收入眼底，“如今各位要回乡，是要拿银子还是拿货，若是有同路的可以结伴，若是没同路可要派人相送……这些都得考虑妥当，不若寻个领头的把这些一一汇总报过来，我再让人安排。”
众人自是满口子的称谢。
孙钗忙里偷闲，见罢众客商，又去看亲爹。
孙守业这两天吃得喝辣，还有老伙伴们各种捧着，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儿啊，爹是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般大的事业啊！”
“只是，这落草为寇，终究不是正路子，不如等这边的事了了，你也别做这个什么大当家了，咱回老家去，爹这次绝不听那胡氏瞎咧咧，定为你寻一门绝好的亲事，以后，咱家的家产，也有一半都是你的，胡氏你不用搭理她，只你弟弟是亲的，日后你们两个还得互相扶持才好。”
孙守业是想明白了，这么有本事的闺女，不好生笼络住他就是个憨子。
他后娶的胡氏也就知道吃喝打扮，头发长见识短，啥也不懂的。
将来他儿子，还得靠着他姐。
孙钗凉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