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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好。”他心思涌动,面上却不显,只在中央的地榻上落坐,面不斜视,颇有君子风度:“不过我听说,你并不好。”
是的,她并不好,她这五年,每一场战役,每一次受伤,每一次被埋伏以及每次破阵而出,他都清清楚楚。
他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什么时候来月事,都无比清楚。
自然,也就知道她如今旧伤发作的事儿。
“得亏贤王及时派了神医过来,我这伤才不会有大碍。”言歌躺的无聊,伸手拽了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歪头望着赵子墨,又说:“贤王日理万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舍下,不知有何事?”
她这般坦然相望,丝毫没有忸怩之色,到令他心头生了那么几分自愧不如的心虚。
他微微垂了垂头,目光落在她那在半空飘晃的发丝上,轻声说:“你该回宫了。”
这话一出,八角亭内久久没了声音。
“是啊。”言歌轻叹一声,声音突然沮丧:“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呢。”
元景帝志在天下,他的皇后因病躺了两年,后来又以为天下祈福的幌子搬去了寺庙吃斋念佛,他也没有对自己的这位皇后有过关注。
后宫美人无数,对元景帝来说,皇后与那些美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后的筹码比较多一些。
他在女色上无欲无求,生理需求可有可无,晚上睡在他身边的美人是个什么模样,他也不会太过关注。
自然,也就更不会去好奇自家皇后长得什么模样,心底又是个什么打算。
第998章 美人谋
上一世的宿主,她没熬到元景帝宁武之战后,早早就旧疾发作而死。
可这旧疾,却更多是因救治不力的缘故。
宿主对元景帝有愤,然这愤并不多,宿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头脑清楚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元景帝想要什么。
言歌抬头,朝赵子墨涩然一笑。
自己的亲哥,赵子墨对元景帝的性子再清楚不过,越是清楚,他心头就对眼前女子越是内疚。
对上她这笑,他心头更觉难受,手指微微动了动,他说:“皇嫂,你是女子,你……”
你本该是被娇养在深闺里的。
可他这话没能说出来,她朗朗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女子又如何,征战四方,立于庙堂,这些我都做了。”
她声音朗然,眉眼中的傲气凛然,眼波流转时通身的风流又似柔和了她身上的铮铮傲骨。
她这一笑,明明不妖媚,却好似比任何女人都能勾人心魄,面上熠熠生辉,令他一时痴了。
他微微一怔。
就听着她忽又叹了口气:“最后一次了,这一次陛下亲征,他的性命牵系着整个天下,这一次我定是要跟着他的,这最后一次后,世间就再无楚歌。”
她这话,似是在向他保证。
就好似,是他逼得她在做出选择。
他心头有些堵,却又无话可说,。
她身侧榻桌上灰炉里的香在这时燃尽,她朝他招手:“时间到了,可否劳烦贤王将我背上这些些针拔掉?”
“可!”
他起身,缓缓走近。
目光再三闪躲,最终也落在了她脊背上。
五年前,他曾见过她的背。
那时候她背上纵然疤痕交错,却也不似现在这般,整个背上几乎没什么完好之地。
她背上的针都在几处穴道上,密密麻麻的,从肩骨蜿蜒落到了她的腰际的股沟之处,纵她再厉害,可这女子身体曲线玲珑与男子还是有本质区别。
他一根根地,帮她拔着那些针,心底一遍遍告诉着自己非礼勿视,可目光却像是粘在了她的背上,怎么也移不开。
最后一根针拔下,他的指腹触在了她腰际最新的一处疤痕上。
“很丑吧。”言歌头也不回,她背对着他起身,走了几步进了一侧的屏风后:“等我这次与陛下出征回来,就找个画师,帮我在背上画一只大大的凤凰,免得别人看到这些疤痕会害怕。”
她口中说着别人,可贤王却想到了自己的皇兄。
她是他的皇嫂,是这赵国的皇后,迟早,她会成为皇兄的女人。
她的背,也只能皇兄才能看。
这念头一出,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舌尖竟有些发苦,“你,你不打算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皇兄吗?许,许他……”
言歌打断他:“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听着这话,竟然有种莫名的欢喜与自得。
这,是他和她之间的秘密,仅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啊。
连他的皇兄都不知道的呢。
第999章 美人谋
言歌穿了一件中衣从屏风后走出,腰间的带子微微一系,才又将大氅披上,与他招呼:“走,去我书房里手谈两局,多年不碰棋,手生了呢。”
她这一举一动已然没了大家贵女们的矜持优雅,可也不知为什么,她这般爽朗与他招手的时候,他竟觉得,她光是站在那里,便亭亭玉立俊美如斯,举手投足间风流无双。
“对了,忘了问贤王有没有时间,若没时间,就改日吧。”
他果断跟上她脚步:“有,今日是专程来看望大将军的。”
她便笑,眉眼弯弯,笑起来纵然洒脱,可他瞧着她侧颜,竟看出了几分属于小姑娘的娇俏。
冬天刚过,春风剔骨,言歌笼了笼大氅,扭头笑着继续贤王说:“我如今手握重权,你怎么也不怕我心有不甘会起兵谋反?”
他闻言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她若要谋反,之前就不会归于赵。
但,他知道她的确心有不甘。
明明她比任何人都要出色,明明她做的不比任何人差,却因为女子之身处处受制。
就连他,都替她心有不甘。
她头也不会地,又说:“以后,还是别叫我公主了。”
他的笑就缓缓隐没,她以后,会是他的皇嫂。
微微侧头,他望着她,温声应:“好。”
棋到半夜,还是知她腰不好,他再三坚持下,她才将棋子放下:“真是奇怪,我与贤王明明是两种不同的人,可与贤王在一起,却格外觉得舒适。”
她突然叹了这么一句,不等他回应,她便又说:“可惜,时间飞快,已是夜半,夜路不好走,贤王今夜不如就宿于舍下?”
他心头还在因她第一句话而起惊涛骇浪,还想着该如何回应她,她就已略过这话。
他心底,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似到了口中的珍馐落地了一般,吃不是,不吃又可惜。也因此,对她后一句话,就没多少别的情绪,他缓缓收着棋子,点头说:“好。”
将军府里的人不多,言歌回京是养伤,根本不见朝中官员,除了守门的几个亲随小将,她这将军府里,就只有一个做饭的吴妈还有个管家。
这管家是元景帝赐给她的,管家只管将军府的往来人情,至于府内之事,基本都是言歌自己亲力为之。
贤王大约没想到言歌这堂堂公主皇后,当大将军亦是威震天下,可将军府却这般落魄,寒酸的不忍直视,他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我来。”
言歌微微点头,将身上的大氅拢紧:“也不知为什么,近来总怕冷,大约是上了岁数的缘故。”
笑了笑,又说:“我幼时贪凉,最喜在雪地里玩耍,母后不让,我便自己大半夜的偷跑出去堆雪人,玩一晚上都不觉得冷,如今想想,好似是上辈子的事了一般。”
“你还小。”贤王听她这轻言细语,心头颇为难受,却也与她一同笑着说:“你怕冷是身上受的伤太多了,等这一次事后,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第1000章 美人谋
“嗯。”言歌长叹了一口气:“能调养好自是好的,不瞒你说,我虽是女儿身,可想法与男子差不离,总想着不管怎么样也要生个我自己的孩子,楚家总不能在我这里断了根。”
“你肯定会有孩子,会有很多个的。”
她闻言轻笑:“托您吉言,希望如此。”
客房就在她住的隔壁,屋子里的床褥还没铺好,他掌灯的时候,她就在铺床褥。
他瞧着她弯腰时候微微蹙眉,腰疾大约还没好,忙接手过去:“我来。”
贤王赵子墨,生来就是人上人,他平日里虽然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可从小到大,莫说这种铺床之事,就连梳头净面都没有亲自动过手。
然而现在这些事情做的也极为顺手。
她倚在床柱上,双手抱胸看着他笑:“贤王大约从不曾做过这种事吧。”
他没抬头,只说:“叫我子墨吧,和从前一样唤我子墨即可,每次被你喊贤王,我总有种自己很清闲的错觉。”
言歌大笑:“子墨,我这屋子里久不住人,说不准还有老鼠,你晚上睡觉可要小心呀,别被老鼠啃了脸,你脸那么好看,被啃花就可惜了。”
他的注意力,就全在她最后一句话上:“我的脸,好看吗?”
“这世间谁不知赵国贤王的美名,自是好看的。”她朝他扬了扬下巴:“我可没开玩笑,你晚上小心着点,若不然,也可唤你的小厮进来帮你瞧着点,免得一觉醒来你被老鼠啃了。”
灯火闪烁,明明暗暗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那笑看起来明媚粲然,令他陡然就想起了那些夜里进入书生房中的妖精。
他在她发觉之前收回目光,心跳的飞快,可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无妨,我觉浅。”
被褥铺好,赵子墨见言歌要走,送她朝门外走去:“路黑,你小心些,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就在你隔壁住着,近的很。”
言歌说着这话,已经推开了隔壁的门进入。
还真是,近的很。
赵子墨扶着门框瞧着言歌进了门,他自己久久未动。
她说他长得好看,他刚刚其实,很想问问,他比皇兄更好看吗?
不敢问,也不能问。
晚上果然是有老鼠在屋子里悉悉索索。
他几乎是一夜未睡,天亮刚起床,就发觉她已经在院子里练着长枪。
她身姿纤细,明明一枪一枪凌厉刚硬,一踢一踹快而狠厉,他却瞧的痴了。
晨早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柔美了她的姿容,他恍恍惚惚地、就想起了哪句“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的话来。
赵子墨走了没多久,就送了好些婢子侍人过来。
言歌并没有拒绝,由着管家去安排这些人。
鸡崽在她神识里的摩拳擦掌:“这男人肯定喜欢上你了,他那眼神,时时刻刻都想上你,木头,木头,你赶紧把大能者弄死好了,你和扶持赵子墨上位,和他一起生个管理天下的熊孩子,任务就能彻底完成,对了到时候记得把元景帝的皮扒给我,要穿铠甲的,死之前还保持帅死人的那种姿势。”
第1001章 美人谋
言歌佯装没听到,没搭理它。
她觉得鸡崽这种嗜好绝对是种病,以后要是找了女朋友,肯定会被它女票天天暴走。
知她养伤,元景帝免了言歌的早朝,且言歌又不见那些朝臣们,所以这几日她过的倒是极为悠哉。
出征之前,元景帝召她入宫,君臣二人关于出征之事商议到了大半夜。
这一晚,她在元景帝的侧间睡的。
元景帝把言歌当了自己的左右手,且知这少年从不结党营私,进了京以后连个官员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