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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解开我身上的封印,那么我们立马就能比翼双飞,羽渊,”她嘲弄的回道,“然而你并不会,谁叫羽渊仙君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好人,宁愿背负恶名也要看守十恶不赦的魔剑,为了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甚至不惜配合那个傻瓜仙帝演了一场拙劣的‘背叛’戏码?”
“这倒不对。”李羽渊轻笑着摇头,“我本来就不愿遵守森严的天规,有此决定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这倒是真话,他是真的懒得去跟那帮子神仙打交道。
“顺势而为?好一句顺势而为……哈哈,”单手拢在脸上,洛宓的声音先是低了下去,然后陡然拉高,“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成全我呢?!”
“轰!”
数以万计的剑气随着女子拔高的音调骤然炸开,满地的黄沙漫天飞扬,被殃及池鱼的息烽直接被震飞了出去,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踪影,唯有羽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些飞舞的沙粒半颗也沾不上他的衣角。
“我花了一万年才等到这个机会!”洛宓漂浮在空中,长发像铺展的绸缎,她长长的衣袖飞舞,遥遥指着燃烧于天际的火场,“纪元之末,九幽灭世,吾辈的时代终将到来!”
“我本该巧言令色,用甜言蜜语诱你堕魔,成为我的马前卒,可你太坚定了,羽渊,你让我无计可施,”她冷淡的看着他,“我只能趁着天火降世将你拖入梦中,扭曲过去的记忆,去诱哄更加青涩稚嫩的你,为此我甚至不惜威胁息烽作为看守,再割舍出一个本我和自我渗入你的记忆,编织出‘九幽’与‘洛宓’之争的谎言,想要一步步挣脱封印的枷锁。”
说到这里,她移开了视线,“然而,我还是功亏一篑了。”
惊起的黄沙渐渐落下,洛宓抬头望向天幕的缝隙,无数的火焰正在从中涌出,可与梦境不同的是,它们半点也没有袭击九幽的意思,只是专心的吞噬着九重之上的仙境。
“我从诞生那日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喃喃说道,“纪元之末,天火噬天,我的主人九幽之主才会现世,开启新的纪元。”
“可那时天地初开,万物初始,于是我想,那就干脆创造一个纪元之末吧。”
“然而,就算撑天柱断裂、水患肆虐人间,我得到的报偿也只有被封在洛水河底这一样罢了。”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的等待永不会终结。”
“果不其然,我睡过了上古,熬过了中古,太过漫长的岁月磨去了我对主人最后的期盼,”她缓缓落到地上,抬手碰触着李羽渊的脸颊,“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为什么九幽之主不能是我自己呢?”
“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手指刺破了对方的肌肤,“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呢?!”
头顶天幕的缝隙越开越大,一道金光洒了下来,正好笼罩在了二人身上,半张纯金的面具从缝隙中掉出,满满的落了下来,停在了李羽渊的面前。
洛宓猛地松开扣住男人面庞的手,她将沾满鲜血的五指抹到自己的脸上,她如临大敌的看着面具,脚下的沙粒又开始了隐隐的震动。
真假掺半的谎言才最难以被戳穿,在那场大张旗鼓的梦境里,她还是说了不少真话,比如这半张属于九幽之主的面具。
只不过,这面具上并没有附着什么“九幽”的意识,而是沉睡在九幽深处,等待着能佩戴它的人出现。
面具落到了李羽渊的手心,然而下一刻,它就被扣到了洛宓的脸上。
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令洛宓睁大了眼睛,黄金面具碰触脸颊带来了冰冷与刺痛并存的复杂触感,而紧随而来的则是灌脑而入的轰鸣声,仿佛有千万人正围着她窃窃私语,点点细语汇聚到一起,化为了滔天的声浪,回荡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然后,所有的声浪都终结于一道高亢的嘶吼,洛宓一手推开羽渊,另一只手捂住面具,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再抬起头时就愣在了原地。
残破的面具只包裹住了她的左半边脸,而以面具为限,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清晰的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在右半边的视野里,李羽渊站在无边的黄沙之中,远处隐隐能看到魔宫的影子,而四周却是空空荡荡,可是洛宓清楚,他们所在的沙漠并不空旷,透过黄金面具,她的左眼能清楚看到那些占满了所有空档的怨魂,每一个都长着熟悉的脸。
领头的是共工,他顶着一半血肉模糊的脑袋游向她,长长的蛇尾上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周围挂着外翻的鳞片和斑驳的血迹,相比较在不周山下见得最后一面,他的身躯浮肿而发白,也是,任谁在死后浸泡在洪水之中,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在共工身后的是被开膛破肚的睚眦,而在它被彻底刨开的腹腔,可以看到紧闭的蚌壳和段成数段的肉块,这位龙子正一点一点的将肚子里塞满的东西抖落出来,只见它扒开砗磲的两贝,扯出了脖子歪向一侧的囚牛。
驱使着歪歪斜斜的四肢,囚牛从砗磲里爬了出来,它将满地的肉块凑在一起,慢慢的拼成了一条壮硕的大鱼,而随着最后一块肉被放回原位,灰暗的鱼眼珠突然动了起来,然后与它的兄弟们一起,缓缓的对准了洛宓。
囚牛、睚眦、螭吻,奉天帝之命看守九幽封印的三兄弟,可惜尽数死于她手,这也是她与神龙一族交恶的起始。
越过了它们,洛宓在密密麻麻的鬼影里看到了那条为子复仇却被抽皮扒骨的神龙,也看到了许许多多仅有一面之缘的故人,有一些甚至想不起来名字,可他们都有一个十分明晰的共同点——那就是死于她手。
他们是她犯下的罪孽。
这没什么可惊慌的。
她面无表情的想到。
作为凶器,她手下怨魂不知凡几,就算是挤满整个魔界都不为奇。
就在这时,鬼影们发出了一阵骚动,它们开始向两边推搡,直到让出了一条仅够一人通过的小道,而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鬼影的末尾款款走来。
在看清来人之时,洛宓无动于衷的外壳第一次裂出了缝隙。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鹅黄色的衣裳,高束的发辫让她在俏丽中透出了几分英武,可掩盖不住的是全身上下若隐若现的裂痕。
“所以谁才是天下第一神兵之争,还是我赢了。”看着眼前的女子,洛宓哑着嗓子说道。
“你以前问我,为什么愿意以妻子的身份去扶持一代代的仙帝,我告诉你是因为情,你却笑我愚蠢,”没有理睬洛宓的话,与九重天一同被粉碎的仙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女娲曾视你为挚友,你却唆使共工去撞了她所在的不周山,以至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魔剑,我问你,被困在洛水那么多年,你有那么一刻,后悔过吗?”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洛宓嘲弄的看着仙后,“我只是想扭转命运而已。”
“所以啊,”仙后抬手点在了她的面具上,“你到最后,也没能得到一颗人心呢。”
“啪!”
话音刚落,附着在洛宓面上的黄金面具应声破碎,金色的碎片悬浮在空中,蓝色的天火从金块中冒出,将最后的残害也燃烧殆尽,而当眼前的憧憧鬼影消失的一干二净,洛宓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衣领大开,有一根沾满了鲜血的手指正轻轻触碰着她的心口,在原本已经黯淡的印图上细细描绘。
火克金。
金生水。
水克火。
洛宓闭着眼都能画出这个可憎的图案,她就是被这生生困住了一万年。
又……失败了吗?
九幽并不愿承认她。
“哈哈哈哈……”她望着被撕裂的天幕,也不知道是在笑谁,“九幽之主要什么人心啊,太蠢了吧?”
画完最后一笔,李羽渊在她身畔单膝跪下,就像以往的那样,手掌轻轻盖在了她的眼上。
“睡吧,”他安抚道,“等你再醒过来,新的纪元又开始了。”
“新的纪元吗……其实我很开心,羽渊,”洛宓的睫毛刷过青年的手掌,“就算只是被抹去记忆的本我,你我也从未像梦境中那样贴近过。”
“那天清晨一睁开眼,我是真的觉得,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倘若那日,来到洛水河畔的不是你就好了。”
“恩,我知道。”男人答道。
“那就下一个纪元……”她合上了眼睛,“咱们再分胜负吧。”
第83章 魔宫大总管的一日
丑初; 洛宓被准时响起的高亢鸡鸣从梦乡里吵醒,于是暴起伤鸡,将魔宫厨房的鸡笼杀了个片甲不留。
丑正; 沾着一身鸡毛钻回了被窝; 决心与周公再续前缘。
寅初; 谁吵谁死。
寅正; 穿好衣裳去接受寝宫门口聚拢的大小魔头的请安; 布置今日事务; 开启繁忙的一日。
卯初,前往魔尊寝宫喊他吃饭; 发现后者回笼觉正香,嫉妒使剑生锈,一怒之下吃光了所有的早膳。
卯正; 吃饱喝足后带着息烽招摇过市。
辰初; 坐在案牍前写下“搞事大计”四个字; 然后卡了。
辰正,苦思冥想之下还是没有思路,于是决定出去遛弯。
巳初,遛弯遛到九重天,躲在大殿里偷听群仙讲相声,被发现后大肆嘲笑新任仙帝长得像颗倭瓜; 然后被赶来的仙后抓包。
巳正; 就“仙帝到底像不像倭瓜”这个问题与仙后大打出手。
午初; 打饿了回魔界用膳; 发现中午吃全鸡宴,心情复杂。
午正,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名义挤到魔尊榻上一起睡午觉。
未初,活动筋骨后文思泉涌,提笔如有神助,洋洋洒洒写下一打《搞事大计》。
未正,通读《搞事大计》,咬着笔杆把最后的“杀死李羽渊”改为“锁在床上”,并花费半个时辰自吹自擂,认为这次一定能够成功。
申初,筹备搞事大计,在回廊里抓到了壮丁息烽。
申正,威逼利诱壮丁息烽。
酉初,息烽含泪下海。
酉正,和魔尊一起用晚膳。
戌初,碗都不洗就带着唯一的小弟息烽开始搞事。
戌正,搞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亥初,搞事失败。
亥正,万般沮丧,萎靡在地,被魔尊哄了又哄才起来。
子初,躺在被窝里决心再接再厉,怀抱着希望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