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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了大半碗面粉加了水和面,时不时再抓上一把继续揉面。
老管家的加了一葫芦半的水,生了火,又寻了几片白菜叶子,就在乌盆里洗了,用手撕成小块搁在筲箕里。“柳奶娘,唉……如今还真是愁人呢,我家玉花到四月就满十五了,到了该订亲的时候。”
柳奶娘只揉着面,“你们二老跟前就这一个宝贝孙女,玉花模样好,女红厨艺样样不差,可不得细细地挑个好的。”
老管家的心花怒放,仿佛看见萧玉花与李万财的婚事成了,连儿子、媳妇都夸他们二老给玉花寻了门好亲。继续道:“柳奶娘,李爷在乡下可订亲了?”
柳奶娘心下微沉,好好的怎又问到石头身上,石头是云罗的结义兄长,将来的婚事只怕要娶个体面人家的姑娘,刚才老管家的又提玉花的事,顿时明朗。应道:“说是去年就订亲了哩,而女家有些小窥李家,万财又是个有骨气的,想干出些事让他们看看。”
老管家的顿时有些丧气,好不容易寻着个觉着合适的,可人家已经订亲了。
东阁,云罗看着吃着果点的石头,“哥哥之前有说打听到城西方记杂货铺的事,牙行与章知府三姨娘早就说好的事,你……是如何打听出来的?”
石头先是一怔,随后笑看着一边服侍的绣桃。
绣桃会意,道:“小姐,我下楼做女红,有事吩咐一声。”
云罗见石头要避开绣桃,也许这内里又有什么缘故。
石头问:“妹妹这两日可好些了?”
云罗神色浅淡,“不犯病时,倒没那么难受。”
石头吐了口气,“如今妹妹手里有银子了,倒不如脱离了萧家,或去江宁府,或去扬州倒也自在,每日不必拘在这小小的东阁。”
“离开是早晚的事,但我现在身子有病,还要到镇海寺疗伤养病。哥哥放心,我是早晚都会离开萧家的,他们到底不是我的爹娘,蔡氏收养我是想借我得宠,早日生下嫡子;萧众望善待我,是错以为我真是他的亲生女儿……”
所有人的心思,她是一早看得清楚的,这其间真情太少。
石头双手放在膝盖处,“金记大牙行有位叫刘铁牙的,原是寺里铁蛋师弟的弟弟。他们兄弟自小失父丧母,无依无靠,刘铁蛋因无以为生到寺里做了和尚,刘铁牙则经刘氏族里一位族叔介绍入金记大牙行做了跑腿小伙计。如今算来,他到牙行亦有十来年。虽只十四五岁,却是机灵人儿,是他在添茶服侍时,无意间听说了这两处杂货行。”
云罗没想其间还有这层关节,石头能打听到牙行内的消息,只怕已经买通了刘铁牙。
石头问:“妹妹要买的下人不拘年纪,这是……”
云罗道:“年纪轻的,正好可以去店铺上历练,也备他日新铺子上的掌柜。会读书识字的,许能做掌柜、账房;会拳腿工夫的,只是要做我身边的护院。一技之长的女子,也是有用的,我还想开酒楼、布庄……眼下先物色好人,待一切有了,总不至无人可用,再则一个能独挡一面的掌柜、管事,也需要时日磨练,届时除了我身边服侍的,一并交给哥哥调教着。若遇年长的,正好能襄助哥哥,做你的谋士、账房等……”
石头眼珠一转,抬头望着云罗:“如此说来,妹妹打算大干一场?”
云罗忧心忡忡地道:“可惜我们手头的银子不多。”
石头沉思,片刻后喜道:“镇海寺一直香火鼎盛,出海的渔民们多有供奉,住持方丈乃是空慧大师的得意弟子,镇海寺有好几万两银子的积蓄。”
他的言下之意:云罗自小得空慧怜爱,要是云罗开口借银子,空慧大师许能点头同意。
云罗莞尔一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寻空慧师祖借银子。其实,有时候还有许多不需成本的生意,这不是取巧,而是用智。”
石头“呃”了一声,“愿闻其详。”
云罗手捧果子,反复把玩,却在暗理思绪,待她一口咬下,方道:“就譬如说,同样是豆腐铺,有的却可以生意火红,而有的却难以生存?”
石头亦在思索其间的缘故。
云罗道:“除了各家更吃苦以外,更得用心经营,同样是豆腐,有的毫无特色,而有的却可以做得可口美味,价格一样,顾客自然愿意美味的吃。而宫里,却会做白玉豆腐、翡翠豆腐、玫瑰豆腐,口感奇好,白玉豆腐细腻如白玉,这是在制作过程中,更讲究嫩与细腻;翡翠豆腐碧绿如翠,是用绿菜汁所做;还有玫瑰豆腐,则是加入春天的桃花汁,或夏天时的蔷薇、玫瑰汁所做。因着这些原因,豆腐便有了三色……”
石头直听得神采奕奕,挑眉瞪眼,喜色难以自抑,“这豆腐竟有这么多种做法?”
云罗道:“这便是一份用心、特色。”她略微顿了片刻,“还有,就如杜老酒酒坊,听说杜家儿子打伤了人,惹上了官司,而苦主是章知府四姨娘的娘家弟弟。但凡南来北往的客商,少不得买上十来坛带走赠送亲友,这亦是个契机。若真用心,亦能酿出五粮琼浆,果子酒、百花酒……”
062 高价买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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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颔首,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罗,她那脑袋里装的是什么?竟有许多他未曾想到的东西。
“做生意,最重要的便得消息灵通,眼观八方,耳闻六路;谁抢得先机,谁能有特色、用心,便能财源滚滚。”
石头张着嘴巴,“妹妹真的只有六岁么?”而这些生意上的事不该是云罗知道的,“我怎么瞧你不止六岁?”
云罗垂眸浅笑。
石头心头悲凉。云罗的事他是听说过的,她的母亲被恶人残忍杀害,是空明大师在途中救她一命,还收养于她,小小的她目睹了亲娘被害,而今又因心伤染病,她的心头一定是极苦的。
柳奶娘见绣桃在楼下做女红,正待上楼,绣桃道:“柳奶娘,小姐与李爷在商议铺面生意的事。”
柳奶娘抬头看着楼上,高声道:“万财,阳春面做好了。”
若是商议完毕,自会令她上去。
云罗道:“奶娘的阳春面极好的,与京城的名厨学过。”
杏子蹦蹦跳跳地跟在柳奶娘身后,用嫩嫩的声音道:“娘做面,我也帮忙了哦,我给她烧火了。”杏子听绣桃说“柳奶娘给你表哥做面去了。”也去了大厨房,正瞧着柳奶娘又做面,又要生火,而萧忠婶正一怒失望地离开大厨房,她便看火,柳奶娘直夸她真是当大了,便看火了。
石头说了句“杏子真乖”,接过阳春面,正要吃,问:“杏子也吃些?”
“我刚吃了冰糖葫芦呢。”
柳奶娘满意地道:“快吃些吧。”对身边的杏子道:“去院子里守着,若有人来也好知道。”
杏子撅着小嘴,他们一说话就赶她去看门,正想辩驳,柳奶娘瞪了一眼,她只得离去。走了几步,突地转身道:“表哥,我要吃麻团子。”
“好,下次来时给你带麻团子。”
柳奶娘道:“万财,可别把她惯坏了,都不肯好好练字了。”
石头笑道:“练好了字,表哥给你买麻团子吃。”
杏子愤愤地瞅着柳奶娘,“娘最烦人。”石头原是答应的,因柳奶娘的话,又要练好字才有得吃。
石头低声道:“吃过面就去牙行,把城西房钱结清。”他狼吞虎咽,似要几口便要将一碗面吃完。认识了刘铁牙,许对往后的生意都有助益,正好让他帮忙打听一些牙行内的消息。
杏子一脸仰慕的表情:表哥真厉害!整日都忙着铺子、生意的事呢。
云罗笑容淡淡,“若看中了什么生意,只管来寻奶娘和我。”
石头大口吃面,“表姨午后还得去趟牙行,听说有从京城转来的罪臣奴仆,瞧着是不错的,章知府的夫人正打算添进一些懂规矩的家奴,这是金记大牙行特意为章夫人买来的。”
柳奶娘惊道:“万财的意思……要我抢章夫人的人?”
石头道:“章知府的长女到了出阁的年纪,我瞧着是给章大小姐预备的陪房家奴。这回的不同,听说原是早前敬妃娘娘的娘家获罪,由刑部、户部转卖的奴婢,是一家几口尽被转至江南的。”
绣桃见柳奶娘上了楼,也静默地听着楼上人说话。
柳奶娘静待云罗表态。
云罗道:“柳奶娘早些过去,你们两先商量买下,依旧以哥哥的名义买下。”她转身捧了锦盒,看着里面的银票,总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给石头,石头是个堂堂男子汉,许心里甚不舒服,倒不如只留下二三百两银票,其余的一并给他使用。
拿定主意,云罗留了绑有红线的,其他的一并拿起,“哥哥,这是我手头余下的二千六百两银票,你全都拿去,或置店铺、或买人,你和柳奶娘商量着办。”
柳奶娘面露诧色,这么多银票都要交给他。
石头在迟疑中,看到的是云罗坚定的眼神,她伸着手,拿着一叠银票,而最上面的竟是一张千两的银票,这是信任,这是交托一切的依靠。
从来没有人如此信任过他,石头伸出手来。
柳奶娘想要阻止“小姐”,“且让万财练练手,待有了经验再多置店铺也不迟。”
而她笑容浅浅,“我相信哥哥。这几日下来,奶娘也信他不是么?”
这可是二千六百两银子,柳奶娘粗略算了一下,只怕云罗手里剩的钱已经不多了,这往后还得过日子呢。
柳奶娘道:“我陪你一起去牙行,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再挑买几个下人,若商定不下,再回禀了小姐拿主意。”不知从何时起,柳奶娘再没拿云罗当小孩子,在她眼里,没有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想到自己做生意,会想到依靠自己的双手过好日子。
*
晌午,云罗与绣桃、杏子正用午饭,柳奶娘气呼呼地进入东阁内室。
绣桃立即起身,关切地道:“柳奶娘回来得正好,洗手用饭吧。”自一边的半人高小柜里取了汝窖花瓷碗,又摆了一双筷子,添了一碗饭。
柳奶娘坐在一侧,吐着粗气,“万财快把人气死了,我要买一家四口的,一对夫妻带了双儿女,瞧着也是身强力壮的。可他倒好,非得买个柔弱的老秀才带两个孙女的,依我看呀,他定是瞧上人家漂亮可人的大孙女了。那姑娘倒也生得水灵娇俏,十五六岁的年纪,只说愿与她爷爷、妹子一处,偏老秀才又似个哑巴,大半晌一句话也不说。绣桃,你且说说,买上这么三个人来,可不是吃闲饭的么。老秀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摆着谱儿,到底是官奴,他摆样子给谁看?”
她似倒豆子一般,原不想吃的,可这会儿看到饭菜,深吸一口气,还真有些饿了。“一家四口的,瞧着那对夫妇,也是能干的,女儿有十一二岁,小子大些,正好添到我们这儿来,可以服侍小姐。”
妇人擅长厨艺,正好做了厨娘;男人会些拳脚工夫,可以做护院;小子便做东阁的跑腿小厮;那闺女便做东阁的粗使丫头,这是多好的事,一家子来,为了全家平稳,自会安心服侍云罗。
云罗暗想:石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