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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人一番好意某心领了,可是臬台大人那里……”
“于大人不必为难,下官这就找臬台大人斡旋此事。”顾谦对于百户笑笑,拨转马头朝着中军行去。
于百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直念阿弥陀佛,顾大人啊,今晚兄弟们的福利就看你的了!
顾谦没有辜负于百户的期望,他去见了周臬台之后,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这倔强的老头改变了主意。
“老夫不是下令全军驻扎城外了吗?”周臬台不满道:“你还过来干什么?”
顾谦向周运泰行了个礼,用非常惋惜的语气对周臬台说道:“禀大人,下官已经令驿站为官兵们搭建了草房,准备了饭食,现在草房已经搭成,饭食也已经做熟了,如果不住、不吃,这一千多人的份例可就白白浪费了。”
“你怎么手脚这么快?”老头吹胡子瞪眼。
顾谦满脸委屈:“臬台大人不辞辛苦从福州带兵来清江平乱,下官诸事无能,但是照管卫所弟兄们的伙食还是能做到的。”
“无能你还有理了?”
“下官惶恐。”顾谦赶忙下马请罪。
“哼!这次先饶了你,不过下不为例!”
“是,下官谨记臬台大人教诲。”
周臬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在不远处等消息的于百户喝道:“传我命令!全军列队入城!”
☆、和气的知府大人
清江县城的百姓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队队士兵昂首挺胸步入了清江城。
“咱们清江怎么来了这么多军爷啊?”看热闹的人群中不时地发出这样的疑问。
“王二虎,你知道是咋回事吗?”
“我又不当兵,我咋知道。”
“你哥不是在衙门当差吗?”有人疑惑道。
“人家那是公事,咋能随便告诉我?”
“也对啊!”路人甲点了点头,神秘兮兮地向围观的众人说道:“你们知道这群军爷是来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张大,你知道吗?”
“我可不知道,”名叫张大的汉子老实地摇了摇头,傻呵呵笑道:“反正不干我的事。”
“好你个张大,看着老实其实内里最是奸猾,我猜啊,没准这些当兵的是路过清江,吃顿饱饭睡个觉就走了。”有人得意洋洋地推测道。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路过?咱们清江离兴化府远着呢,只有咱们去兴化府绕路的份,几时见外人从咱们这里路过了?难道从这里入海去见龙王吗?”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可不是嘛,咱们这儿往东就是大海,哪里有路可走?”
“那你们说这些军爷是来干吗的?”那人不服气道。
“都别吵了,依老夫拙见,这些人应该是为了烧县衙的事来的。”人群中,一个身穿葛衣的老者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沉声道:“大家也别闲着了,家里有在南乡和北乡做亲的人家,赶紧着去报个信儿,让他们躲着点。”
“是啊!徐老爹说的对!”有人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迭声道:“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对呀,我二叔父就在北乡呢,上次北乡闹事我还看见他了呢,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给他报个信!”
“我也去我也去!”
人群一哄而散,都紧忙着收拾东西准备下乡报信,可是不待他们有所行动,城门口就贴出了告示,今天城门提前关闭,无关人等一律不准出城。
“这算怎么回事?”见城门缓缓关闭,好多人都急得直跳脚,“我是东乡人啊,天黑前赶不到家,我家的鸡就要被黄鼠狼叼走了!”
“是啊,我的牛还在外面呢!”
“我家还有瞎眼的老娘呢!这可咋办?”
是啊,咋办?不管人们怎么闹,大门依然无情地关闭了,一群人去找守城的官兵理论,没想到却被守城门的小官厉声呵斥了几句,不听劝还闹,那好,直接抓过来打军棍,听着啪啪地棍棒敲到屁股上的闷响,所有的人都老实了。鸡丢了不要紧,老娘饿一顿不要紧,命丢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当下,很多人怨声载道地各自去寻下处,也有几个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徐老,怎么办?”一个容长脸的中年汉子低声问道。
手拿拐杖的葛衣老人看着不远处吆五喝六的城门官,睿智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看中年男子焦急的面色,徐老笑了,“不急,不过是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而已,大当家应该有所准备。”
见中年汉子还在不停地冒汗,徐老摇了摇头,道:“要是不放心,你就去找刘大头问问清楚。”
“现在?”汉子看了看天色,还没有黑透。
“现在就去吧,人荒马乱的,正好不招人注意。”老者看了看四散的人群,稍加思索就改变了主意,“这样,你别亲自去,让二春去。”说着,把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年轻后生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后生会意,转身就奔去了县衙。
“刘大头没见过二春,他肯见吗?”中年汉子狐疑道。
“大军都开进了城,那位也来了,刘大头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里可能不见?”
“那就好那就好,”汉子松了口气,道:“大当家那边……”
“放心,只要刘大头跟上面通了气,大当家的自然无恙。”
汉子这才放了心,他看着一副淡定神色的老者,满面佩服地说道:“幸亏这次有徐老坐镇,不然我可就抓瞎了。”
徐老笑了笑,谦虚地摆摆手,道:“不说那些,咱们也回去准备吧。”
中年汉子上前搀住他,谄媚道:“我听徐老的。”
城门前的这一幕像是江河里的一朵小浪花,很快就淹没在了平静的水流下面。就在北乡信众急着给大当家报信的时候,顾知县正在驿站里当孙子。
是的,顾大人现在就是个孙子,已经不用装了。
安排好了众多士兵的饭食,又给于百户敬了酒,顾谦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了臬台大人的住处,问明了臬台大人正在跟知府大人参将大人用晚餐之后,顾谦提着声气领着顾安来到了餐厅外面,掀开盖子看了看顾安托盘里的菜品,顾谦满意地点了点头,扬起笑容,非常自来熟道:“臬台大人可吃好了?下官为大人送来了清江的特色菜品红烧鱼尾。”
“顾大人,三个人九个菜,你觉得我们能吃得完?”周运泰放下筷子,不悦道。
“大人难得来清江一次,总要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更何况,清江人宴客向来讲究十全十美,”说着,不顾老头锐利地眼神,亲自将红烧鱼尾端到了周运泰面前,“大人请用。”
“我不吃!”周大人也是有脾气的。
“可是烧鱼尾这道菜取自鲤鱼跃龙门之意,您不用的话,这个宴席就无法收尾啊!”顾谦站在桌边,满脸为难。
官场上混的,哪个不想图个高升的吉利话?更何况烧尾宴自唐代就开始流行,顾谦这桌酒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烧尾宴,但是这红烧鱼尾却实实在在给了人想头。你周大人不想要这好彩头,难道萧知府和李参将也不想吗?
顾谦现在已经知道了坐在左侧的美髯中年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萧玉卿,偷眼望去,萧玉卿还是那副典型的老好人笑容,见周运泰不悦,他笑着为顾谦开脱道:“臬台大人,顾知县也是好意,只是一片鱼尾,臬台大人就当给望舟一个薄面吧!”
“这……”周运泰知道萧玉卿的性格,也不好不给他面子,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拿起筷子,一边夹起鱼尾一边道:“你啊,该管教的时候是绝不能放松的。”
“下官知错。”
一顿饭平平顺顺地吃完了,大人们吃着顾知县看着,大人们撤了席,顾知县还得张罗着给大人们送上香茗。
等周运泰品茶的功夫,顾知县才匆匆地往嘴里塞了一碗面,就这还是顾安心疼他,特意给他留的。吃着都坨成糊的面条,顾知县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老子发达了,也让你们吃吃这糊面条的滋味。
只是现在他官小言轻,还不到他发威的时候。顾知县吃完了面条,痛快地抹了抹嘴,随即又很不痛快地进了臬台大人的议事房。
“慎之来了。”萧知府看见他进来,和颜悦色道:“我们正在研究平治乱民的方案,正好也听听你的看法。”
“下官初来清江,还不熟悉政务,哪里有什么看法。”
“是吗?”周运泰瞅着他,愈发看不惯他的怠惰模样,“南乡和北乡都有乱民,可是却一南一北,老夫这次带的兵力有限,只能先攻打一乡,你说说看,是先打南乡还是先打北乡?”
☆、继续装孙子
周运泰这句话,可把顾谦给问住了。
怎么回答?直接建言让周运泰带兵去打北乡?以他的观察,那个和颜悦色的萧知府虽然面上对他多有维护,但是他心里怎么想的谁能知晓?以他严恪门人的身份,他就没有立场对自己好。
所以,他就算想死了让周运泰带兵去打北乡,此刻也不能把心思暴露出来。顾谦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心里却在飞速运转,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把靶子引到北乡那边呢?
“顾知县,”周运泰见他支支吾吾的一副为难样,眉头皱起,催促道:“老夫问你话呢!”
“这……”顾谦挠了挠头,尴尬道:“下官刚到清江,这两天光忙着修理县衙了,还没顾上去调查南乡和北乡的案子。”
“什么?”周运泰一拍桌子,怒道:“布政使司临危受命,令你走到半路就从县丞升到了知县,你到任后不思感念上司的信任竭力办案,反而去修这劳什子的县衙,顾谦,你可知罪!”
臬台大人发怒,顾谦自然不敢强辩,他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顾谦知罪,请臬台大人息怒。”
“顾知县纵使有错,但也错不至此。”老好人萧玉卿带着一抹忧色对周运泰说道:“如果革了顾谦的职务,恐清江无主,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会乱起来,所以还请臬台大人三思啊!”
“是啊,大人,发兵在即,最怕后方不稳。”李参将看看这屋里的场面,又看看顾谦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眼神,不得不摸摸鼻子,朗声劝道:“如今局势不明,尚需顾知县在清江筹备军需,依末将看,不如就让顾知县戴罪立功吧!”
戴罪立功?特么的老子犯了什么罪了?顾谦低着头,嘴角狠劲地抽了抽。不过他在底下犯狠是没用的,关键还得看周老头的态度。
“臬台大人……”顾谦抬起头,悲催地小眼神可怜巴巴地瞅着周按察使。
“臬台大人。”萧玉卿帮着求情,态度不可谓不悲天悯人。
“臬台大人!”李参将粗嗓门一喊,彻底体现了一个武夫的不拘小节。
周运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板着脸一甩袖子,斥道:“说跪就跪,把读书人的体面都丢光了!还不快起来。”
“谢臬台大人。”顾谦作感激涕零状,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周运泰哼道:“要不是有萧知府和李参将求情,我非治你个懈怠之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果做不好军队的后勤工作……”
“请臬台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让李参将的部队乘兴而来,满意而去。”顾谦满脸赔笑,一张嘴就满口市井之气,全然没有当朝探花郎的风采。周运泰嫌弃地撇了撇嘴道:“这是平乱,不是游玩观光,你站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