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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许莲诓她的,她肚子里没货,前两天才刚刚送走大姨妈呢,如今国丧,她要是有了可就好看了。
方姑姑先是一惊,马上就明白过来,偏头对后面的人吩咐一句,一个內监立时领命而去,许莲知道这是去请太医了,等太医到了,太后早就赶到了,眼看马上要拦不住了,许莲心急如焚,面上还不能露出丝毫焦急恐惧。
果然没过多久,太后凤驾便到,边还有一脸焦急的周绫,许莲心里一个咯噔,心道完了,太后坐在撵车上,对着方姑姑摇摇一指:“继续做你的事。”
说着就上来两个內监要去架许莲,许莲狠狠一瞪倒颇有几分威严,內监有过片刻的踌躇,然太后积威已久,內监到底还是把许莲驾到了一旁,方姑姑眼看大局已定,不慌不忙地朝太后一福,禀告了毒酒已毁,许莲可能有孕的事,太后看了许莲一眼,命人去请彤史女官,许莲明显感觉內监抓着自己的力道都松了几分,乘机努力挣脱,边喊道:“母后,裕王若是死在您的手里,陛下将会何等伤心,您三思啊。”
太后神情有些疲累,闭上眼不欲多说,一挥手,就有人从寝殿内把裕王“请”了出来,內监不敢用十分力道伤了许莲,许莲一下挣脱开,把裕王搂在怀中,对着太后喊道:“罪不及妻儿,祸不及子嗣,庶人杨氏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太后睁开眼,盯着许莲一字一句地道:“妇人之仁。你懂什么?”
太后她老人家好不容易开了口,许莲赶紧抓住这一线生机,也不和她谈什么仁义道德,稚子无辜,只说:“陛下这些时日与裕王殿下同食同寝,便是不想裕王出什么意外,母后执意痛下杀手,就不怕与陛下离心吗?”
太后沉默以对,母子亲情是她在这件事上唯一的顾虑,许莲屏着一口气,不敢多说一句,就怕适得其反,彤史女官已经赶到,戳穿了许莲假孕的谎言,太后的目光在许莲和她怀中的幼儿中来回穿梭,深如幽潭的眼底有明显的犹疑。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裕王发话了,他动了动挣开了嫂嫂的庇护,苍白的小脸嘴唇却颇有血色,童音一启,便将自己推入无底的深渊:“母后娘娘今日饶过我,我也不会忘记我母妃的杀母之仇,终有一日,我要母后娘娘血债血偿。”
许莲反应过来要去护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內监不再留力控制住许莲,另上来一个端了一壶新的毒酒,倒了满满的三杯端于裕王面前,裕王端起一杯放到嘴边,许莲大喊着不要,想要扑过去把酒杯砸碎,却动弹不得。
裕王饮毒的手颤了一下,面对许莲一笑,无声说了句什么,许莲看得出口型是在说多谢。
酒中是毒性极强的“牵机”,不过片刻,裕王便七窍流出黑血躺在雪地中抽搐,绽开的黑色梅花印着白色的无暇看来有种别样的鲜艳,许莲没了內监控制,也没勇气近上前去,只呆呆地看着雪地中痛苦挣扎的小小身体,眼眶一热,落下两行泪来。
熙和帝赶到的时候就只得了一个“暴毙”的消息,裕王的死对外只宣称是得了风寒病逝太急,孩子太小没熬过去,至于事实如何,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裕王的身份到底不同,朝中已有梗脖子的个别上奏请求彻查裕王死因,不能让皇室子弟去得这样不明不白,都被熙和帝压了下去,裕王的死许莲心中无奈,也颇为内疚,可是太后下的手她也不好说什么,想来异母兄弟总比不上亲生的母子,许莲本以为熙和帝纵然伤心最多和太后吵个几句,事情便会过去,不想熙和帝的反应很平静,虽说符合他一惯的风格,但许莲总感觉有点不对,具体什么又说不上来。
这点不对在封柔太嫔为柔太妃的旨意上体现了出来,虽说太字级别的,都是在宫里看着太后脸色过着守寡的生活,但这封与不封差别还是有一点的,柔太妃被这么一抬身份,就有人猜测熙和帝是替太后描摹,也有人说二皇子估计是要放出来了,不说新朝得用,命起码是保住了,毕竟死一个兄弟是意外,死两个就是绝情了。
许莲这几日去延望宫请安都有中别别扭扭的感觉,太后倒是神色如常,没表现出对许莲的不满来,甚至恢复了从前的亲厚,没事还爱和许莲唠两句,都是心灵鸡汤级别的,基本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之类的,许莲明白这些话都是希望自己去劝熙和帝的,希望他们夫妻理解她这老人家的苦心。
说来这对母子也是奇葩,熙和帝到延望宫探望的次数一次不减,她看着太后对着也没有解释一句的意思,非得拐弯抹角地让她去说,每次三个人待在一块的时候,许莲在空气中都能嗅出因为各怀心事又碍着血脉亲情而生出的生分味道。
许莲对此是矛盾的,说白了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儿子的皇位稳定考虑,但是熙和帝难以领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处理的方法有很多,偏偏选了这种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未免太。。。
这个年就在这种万分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了,宫中的丧事一脸两场未免晦气,不等开春的新雨冲刷一场带来几许清新,便又出了一桩事。
许莲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有两个念头,这下太后虐杀残忍的名声是描摹不干净了以及柔太妃得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章短小君,明天空着,看能不能来一章多点的补偿哈,群么下。
☆、第70章
吴安拿着绢布细心地擦拭泛着寒光的剑刃,这把剑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是义父所赐,其意珍贵胜过任何名剑利器。
周绫进屋,被剑刃反射的烛光晃了下眼,扫过丈夫认真的神情,她什么都没说脱下了罩衣挂在榻边的衣架上。原先她是有想过嫁给从伍之人会出现习性不合的情况,如今看来她这丈夫虽是习武之人,但作派并不粗豪,有些许儒将之风,除了没事拿利器出来擦拭晃晃她的眼,旁的倒也没什么。
吴安明白闺中女子大多见不惯这个,如往常一般见她来了收剑入鞘,道:“宫中可是又出了什么事,看你这几日都没去给皇后太后请安。”
周绫摇摇头:“这几日还是少进宫为妙,裕王去了,中宫都没保住他的命。”
吴安沉默,皇室相争,血腥残忍之事也属平常,想到近日传来的消息,问道:“听说宁佛塔走水,死伤惨重,我记得二皇子不就被今上安置在宁佛塔静思己过吗,如今。。。”
“还不知道,据说是烧的面目全非,不确定二皇子是否不幸罹难,其实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今上嗜杀的罪名已是逃不掉了。”
吴安皱眉,这样和妻子讨论朝事其实有些诡异,虽说周氏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见识不凡颇有才学也不奇怪,但妻子对朝事的关心程度还是有些不寻常,他们成亲不过两月,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反倒比正经的夫妻叙话要多的多。
周绫不觉得有异,两个人都是心思很深的人,她是不指望能过什么蜜里调油地新婚生活了,信手拔下一根簪子去挑灯花,状似无意地道:“正月里不许沐浴,如今开春了阖该好好洗洗,妾身命人准备了汤浴,夫君且去泡上一泡。”
这好不容易回归了正常夫妻相处的模式,吴安又觉得怪异,总有什么地方不对,想想这也许是内宅女子的手段,汤浴总要人在身边伺候,不是要贤惠地送通房给他便是要试探他是否好色了,想通这点吴安便道:“我习惯了一人行事,无须人伺候。”
“这怎么能行?”周绫笑得温婉贤惠,“伺候夫君是妾身的本分。”
吴安面色平静,实则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他上一次听到这么豪放的言辞还是在十岁那年,脸圆的和团子一样地许莲眨巴着眼睛对他说:“哥哥,我们去凫水吧。。。”
看着呆愣脸的夫君面色在惊异和佯装平静之间来回变化,周绫不禁觉得有趣,身体力行地近身上前替他解去对襟的扣子,笑道:“夫君不必害羞。。。”
这次真的被自己唾沫呛到的吴安不淡定了,调戏这种事自然是要化被动为主动,他扫了周绫不怀好意地笑容好几眼,打横将人抱起。
一场混闹下来,周绫有些慵懒,说好的服侍自然也被丢到了一边,她卧在榻上盯着丈夫换衣,突然扯下的里衣的绸子,指着腋下三寸的一块旧疤道:“这是怎么伤的,疤痕留得这样久还未去。”
吴安就这么半挂着里衣,顺着周绫的目光扫了那处一眼:“旧伤而已,小时候顽皮而已。”说完迅速穿回了里衣,约莫铜钱盖大小的黑褐色疤痕又重新藏在了里衣之下。
许莲觉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句话完全能鲜明阐述什么叫量变引起质变,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熙和帝发怒了,下令彻查,这怒气似乎不仅是针对二皇子的,连同没能保住的裕王一起发了出来。
因为和陈宝关系很不错,基本上武英殿有什么动静,许莲都能不早不晚的知道,一个是熙和帝不瞒着她,另一个是真除了事陈宝还需要求她救命,于是许莲接到消息第一反应往慈安宫走一趟。
太后住习惯了延望宫不愿移宫,慈安宫便空了出来,熙和帝便下旨让这些先帝的老人们都迁去慈安宫的偏殿,毕竟不是谁都有想不挪窝就不挪窝的权力的,许莲直奔了柔太妃的住所,路上打了半天的腹稿仍是有所踌躇。
这种话要怎么开口,节哀二字嘴皮一碰说来轻巧,老年丧子的打击,又要让一位母亲如何节哀?
但这场劝她再如何也得硬着头皮上,虽说柔太妃平时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性子,但泥人还有三分性呢,就怕一时经受不住刺激,做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来,再加上二皇子已经死了,柔太妃千万别出什么事,不然赶尽杀绝这几个字妥妥地就要扣在太后和熙和帝的头上了。
然而这一场劝说并没有机会发生,许莲到的时候得知柔太妃去给太后请安了,她什么也来不及说了,赶紧掉头赶去延望宫。
这种时候,请毛线的安,图穷匕见神马的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的许莲也是忽略了宫中安保部门地作用,柔太妃连延望宫的门槛都没能进去,是方姑姑亲自出来笑容可掬地说的:“太后娘娘近日身子不爽,歇下了见不了人,太妃还是改日再来吧。”
许莲听到这句,都替方姑姑捏一把汗,她都可以脑补出柔太妃突然暴起掐住方姑姑的脖子嘶吼道:“我儿子都死了,不过要见那老虔婆一面,还特么让我改日,你们弄死我儿子怎么没想过改日放他一条生路呢?”
不过柔太妃很平静,平静地有些不寻常,她一身月白常衫,黑紫的披挂,头上斜斜插…了枝双碟歩摇,声线还是平日里柔柔绵绵的那种:“烦劳姑姑通禀一声,嫔妾是真的有要事求见太后娘娘。”
方姑姑福了下身子:“太妃莫怪,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要太后娘娘少伤身多休息,奴婢也不敢违了太医的嘱托,娘娘还是改日吧。”
柔太妃抿了下唇:“她真的不见?”
方姑姑不答,目光平视,许莲心说这不是安慰遇难者家属应该有的态度啊,便想上前去和和稀泥说和一下,不料下一瞬柔太妃就拔出了头上的歩摇抵在了颈间。
方姑姑连同身后的宫人退后了数步,许莲劝道:“太妃莫冲动,有什么话放下簪子,我去替你向母后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