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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诧过后便是好奇,有什么能让一位帝君屈膝?一时间暗下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纷飞,愈演愈烈。
而后便又消息不知从哪传来,言道沧笙为废帝,法力尽失,空有帝位,如何能不臣服?
该来的总会要来,谎言瞒不了一世。沧笙废帝的身份在帝君的登位大典之后被揭发,难保不是上位者有意鞭策,他根本不能反抗。
于是承认,万族唏嘘。石族从与帝君伯仲之间的对峙刹那沦为刀俎上的鱼肉,没有沧笙坐镇,沧宁拿什么越级与虞淮抗衡?即便能留在第二天,也不过是在帝君的手下谋生活罢了。
在座看沧宁的眼神皆有变化,不怀好意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唯有早已知情的鹿言在桌下轻轻扣着瓷杯,若有所思凝着洞开殿门外黛色的天际。
共庆九天,除开低位者傻乎乎庆祝着九天统一,其他大帝个个恍若被软禁。
这是施加帝威的方式,诸位大帝都是称霸一方的至高者,从没试过被人要求的滋味,朝拜时虽然心甘情愿臣服,但到底没能适应。这九天,在别人的余威下过活,搁谁都都不好受。
天子变诸侯,莫过如是。
有人翘首以盼,不知帝君要如何敲打石族以证帝威。沧笙选择明哲保身,参拜过后就消失无踪,无疑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是沧宁顶在了风口浪尖。
但九天过后,依旧是风平浪静,帝君甚至不怎么露面。凤昱不敢置信,虞淮放弃了这样好的机会。沧宁是他帝位边卧着的虎,也是他主宰第二天的污点,他难道就不觉得阻碍么?
石族来的不过数百亲兵,绞杀易如反掌。沧笙废帝的消息传开,就算鹿言和戚玄与她交好,也不至于为了她将整族都搭上与帝君抗衡。
想得再好,部署周全,迟迟等不来帝君的消息也无可奈何。眼看沧宁同座上帝君辞别之后就要离开十方镜,凤昱牙槽咬紧,心火乱窜。
在她旁近守着的凤琴小声道:“姐姐不觉得奇怪?帝君像是有意放任石族。”一顿,传音道,“帝君怕是知道是我们传出的消息了,之前放出去的‘舌头’尽数失联。难不成帝君早就知道笙帝是废帝一事?”
凤昱眯着眼:“说不准。”略有迷惘,“帝君可是嫌过河拆桥这一招太阴损了?”
凤琴干笑:“姐姐不要说笑了,您可还记得当年追杀过帝君与穷奇一族的那三位大帝,如今的尸骨是个什么模样?除了最后一刀,他们身上千万的伤痕哪一道是被帝君亲手所伤?杀人还要先诛心的人,哪里会嫌过河拆桥阴损?”她想了想,“朝拜那一日,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细节。帝君面色有过一瞬变化,眸光也朝人群里看去,你猜他看的什么?”
凤昱茫然,在场的人太多,又忙着围堵石族,好在虞淮面前献功。她没能将所有细节都注意到:“什么?”
“是沧笙,她身边有一唇红齿白的小生,两人相谈甚欢。”
凤昱摇头:“帝君不是没有回应过沧笙么?”
凤琴耸耸肩:“我也纳闷,所以开始没注意。如今帝君摆明了不肯对石族下手,除却他有与石族联姻的念头不做他想。”面色肃然下来,“姐姐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凤昱顺着她的话一思忖,打了个寒颤,万没想到帝君也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为了情,连第二天都可以割舍吗?人间的帝王打击外戚势力毫不手软,他呢?半点名分都没有,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肯动她吗?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事情比想象中的难办,凤昱凝着眉微微恍惚起来。反倒是凤琴伸手握住了她,压了压,“姐姐不要慌,事情还没成定局,帝君与石族双方看着还不像是已然坦诚相待的。”低下头,深深望进她的瞳里,“姐姐不是给笙帝种了心魔吗?倘若帝君真的有情,对我们来说,反而会是件好事。”
……
沧笙老实本分在石阵里头藏了九天,等沧宁从十方镜回来,才又恢复了活力,四处溜达去了。
沧宁依旧心有余悸,那九天以来无时无刻不像是再等待着滔天大祸的降临,旁人虎视眈眈,看他仿佛是在看一块待分食的肥肉,从没有那一刻能深刻体会到沧笙曾经历过的,各大帝之间的明争暗斗。
有惊无险的鸿门宴,末了,他也不知道虞淮在想些什么。披露沧笙的身份看着就像是宣战的前兆,结果帝君没有出面,反倒是鹿言和戚玄狐帝隐约连带着划分阵营,欲与凤帝、息帝等等的一行形成一触即发的对峙。
战局一旦拉开,九天全在期内,但是满打满算他们也没有多少胜算,石族唯一能占据的是道德的制高点,跟随沧宁的一干附庸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回来的。
……
虞淮没有对石族发难,沧笙似乎又能看到希望,但是现在的时机不适宜去找他,只能将好心情压抑下来。
青灯同白灵瑾说好了,两人一起动身去第四天。如今出发恰好能狐族一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沧笙便催促了他们早日动身。
两人翌日启程,带着几位护送的亲兵,外头艳阳高照,晴正方好。
沧笙没去监工须臾宫的布阵工程,强行支开白灵瑾,叫她心中有愧。尤其他没见过外头的世面,青灯也不晓得能不能收起对他的成见,届时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起初觉得互相远离对谁都好,真到了这一刻眼皮又一直在跳,放不下心来。
沧笙一声不吭偷摸尾随着白灵瑾走出须臾宫,看他突然回头往回望了一眼,眼眶通红,却没有垂泪,哀戚更深地镌刻在瞳里,恋恋不舍地期待着什么。
青灯看他止步不前,不禁冷冷开口:“你这样的身份,难道以为主上会来送你?”
白灵瑾摇头:“我没有做那样的奢望,我只是想再看看这,怕以后没机会回来了。”他心里明白,沧笙想送他走。这一去,有千万的理由将他拒之门外。
沧笙躲着,被愧疚压得抬不起头来,心乱如麻。
青灯对他们之间的事知道得不多,皱眉:“你不要乱说话,咒自己就算了,可不要连带着我。主上说过让我在路上照顾你,你若是回不来,我还能活吗?”
白灵瑾不语,终于回头继续前行。
沧笙听了不是滋味,青灯对白灵瑾太不客气,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一去不知要受多少欺负。于是蹲在草丛里头,从乾坤袋中摸出个折好的纸鹤来,预备给戚玄寄话:“小七,你路上若是得空,能不能抽几个人帮我照顾一下白灵瑾。我怕……”
“这么放心不下,笙帝可以自己跟去。”头顶上方冷不丁传出一个声音截断她的话,惊得她手一抖,纸鹤掉在地上,翅膀扇了几扇,不动弹了。
沧笙心脏狂跳,瘫坐在地,匀了半晌的气:“帝君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前几日躲在石阵里,最怕见到的就是他,如今危机解除,仍旧逃不过下意识的恐慌。沧笙左右瞄了瞄,看他身后并没有带人,奇道:“是沧宁邀了你见面吗?”
“人整日在你面前戳着都看不厌吗?还要制几个相似偶,笙帝的喜好着实奇怪。”虞淮像是听不进她说的话似的,无甚表情,寂黑的眸能将人凝穿,语气既不会冰冷,也不是阴阳怪气,是控制得极好的、与平常无差的淡然。
他这个语气,这个表情,沧笙一头雾水:“帝君怎么知道这件事?”
虞淮瞳孔一缩,震惊于她的理直气壮:“你承认了?”她不是在追他吗?怎么好当着他的面就承认对旁人的好感?!
沧笙挑眉:“我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虞淮喉间发苦,心中剧痛,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变了心,连脚踏两条船的虚伪都不愿做,要干干脆脆一脚将他踹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粗长~
前两天家里有点事,大家见谅啦
第94章
他不知道怎么谴责她的变心; 哪种立场都站不住脚; 垂袖身侧,淡淡道:“笙帝坦荡;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虞淮说完便走,在语调中压抑的怒意体现在行动上; 沧笙终于理解了; 在他侧身的刹那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仅仅只是牵扯的力道,却生生让一位帝君停了下来。
“帝君这一通脾气由何而来?”回念他问她的那些话; 微妙起来; “你是在意白灵瑾的事?”
沧笙伸手拉住他; 给了他莫大的心安,像是绝处逢生,有了片刻的光明。安分静候着,只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虞淮在意白灵瑾意味着什么。沧笙心里再清楚不过; 就好像近乎干涸的湖突然注入了大量清水,刹那生机盎然。
只不过时机不对; 她没能立马将欢喜表现得太过; 仰着头朝他笑; 耐心地柔声道:“我已经将他送走避嫌了,帝君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沧笙的解释在他看来避重就轻,送走白灵瑾是不是她的根本目的他不清楚。在十方镜,她对青灯将话说得那样直白,照着喜欢人的模样捏出偶,一句送走; 哪里能算是在避嫌!
“他不过是鲛人族送给你的贡品,值得你动用大帝的关系,一路照看他?”
“值得”二字叫人印象深刻,分明青灯说了同样的话,沧笙不以为然,到了虞淮这就有了刺心之感。
身份悬殊,她和虞淮何尝不是?
“他人活生生在我身边待了这些年,我如何将他当做一个单纯的贡品?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沧笙淡了笑容,皱眉,“帝君介意什么?我的爱情只能给你一人,其他的感情却不能只维系在你一人身上。若帝君非要蛮不讲理,那就请便吧,但愿未来的帝后有这样的决心,只守着你一人过活。”
虞淮难以置信,她为了这样一个理由,轻飘飘就将他推了出去,说出“未来帝后”这样的话来。
沧笙面无表情说完,便要将地上的纸鹤捡起来,刚有个弯腰的起势,草丛中的纸鹤忽而自燃,单薄的白纸眨眼成灰,飘散开来。
这一下彻底挑起了火,沧笙动作稍止,蓦然抬眸盯了他一眼。
她也不总是笑脸迎人的模样,从秽土出生的人,周身的杀气该有的不会少,只不过被活泼的性子掩盖,未有旁人身上那样明显。如今眸中毫无笑意,那一眼足以冷彻人心。
“帝君似乎格外喜欢掌控的感觉。你想要的,便得尽数属于你,哪怕你根本不那么在意。”她直起身,挥去裙摆上的灰烬,“若我还是当初的帝君,你敢这样对我么?”
感情本应该相互尊重,如果失去平衡,可以被人任意掌控,那算什么?他居高临下,强硬的手段让她难以接受。
虞淮看她的面色,隐约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可怒火中烧掌控不了:“我比不了你多情,阿猫阿狗在身边带着也能养出感情来。倘或笙帝觉着彼此不合适,那就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沧笙无甚表情看着他,不言不语。
虞淮怒极反笑,被逼出了心底话:“若你还是当初的帝君,你还会这样对我?”怕是欲杀之而后快了吧!
没有默契的人强行在一起,一点风雨都经历不了,沧笙不知道他在意有所指的说什么,心灰意冷,不想卑微祈求更不愿意松口。望向他的眸,就知道自己是割舍不下的,两面为难。
她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