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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别说谁过分,当沧笙变成废帝,再无用处,他们便联名上书要求禁足沧笙,以免她成为石族的软肋,宁愿她永远在世人面前做一个死人。
那么石族要追求更高更好的环境,抛下一些用不到的人也无可厚非,谁也别谈从前征战的感情,现在当权的早不是当年那个人了。
虞淮看得出沧宁生气的缘由,想及自己,刚建立不到百年的王朝,哪里来的忠心与沉淀?穷奇如今还在族灭的边缘。
冷静道:“名单仍有商榷的余地,三日之后再互通消息罢。”
说道这,该谈的都谈完,大家该散了。
沧笙只觉刚见到人还没有片刻,这就要分开,简直是要她的命。立即道:“帝君不要谈一谈行军的路线吗?你虽有银草做眼线,但有些险地是我曾亲自涉足过的,和银草的旁观毕竟不一般。”
“率领的部队不同,行军的线路也会有所差异,路线等带领的族落决定之后再谈。”一句话,封死了沧笙的挽留。
看来又要受三日的相思之苦了,真是备受煎熬啊。
沧笙不敢继而再劝,怕像上次一样惹他讨嫌,慢悠悠跟着两人走出酒肆,将人送到城门,目睹着虞淮渐行渐远,心底都空落了。
忽然之间,沾湿雨水的草地前,他转过身来,眸光悠远,今天第一次郑重而毫不躲闪地落在她的面容上,久久停留。
开口,轻轻的:“沧笙,你跟我走吗?”
第82章
这一场邀约来得毫无预兆; 沧宁在反应之前略略错步挡在了沧笙面前; 趁着雨声窸窣,想要掩盖刚刚那一瞬的事实; 高声:“帝君慢走。”
抛开别的不说,只从感情层面来看; 他是沧笙的弟弟; 怎么能眼睁睁看一个男人,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境况下将自己的姐姐带走啊!
没想沧笙斜跨一步; 扒拉开沧宁遮挡住她的半个手臂; 还生怕虞淮看不见她; 踮起脚兴高采烈:”我去去去去啊!”
沧宁有苦难言,下意识追着她跑了小截,想拦又不知道怎么拦,急急道:“阿姐不同我商量出兵的事吗?”
沧笙回头一瞅略略吃惊:“你跟上来做什么?”一顿; “我不在的时候你手上的事处理都挺顺畅的,不要意气用事; 阿姐相信你能解决的。“
沧宁无法再跟了; 眼睁睁看着人上了虞淮的云。
“……阿姐。”
他还想说点什么; 但人眨眼就从乌云卷积的那一头消失不见了。憋着的话没有说出口,沧宁就像倏尔泄了气,耷拉着肩膀,原地立了良久。
……
沧笙以为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机会了,示爱一旦失败,甚至连朋友都没得做。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所以今日见面她表现得一直很低调,除了刚见面是情难自已的主动搭话,之后都是就事论事,没有刻意与他攀谈。都准备好接受相思之苦的洗礼了,突然一个惊喜从天而降,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不是她的作风。
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这个姑娘面皮厚到如此程度,被拒绝之后勾勾手指头,又会乐巅地凑上去了吧。
为何虞淮会突然转变,沧笙起初想不明白。后来到了云头上,虞淮也不曾解释过什么,两个人干坐着,倒给了人足够的时间来回味这个惊喜。
自打告白之后,虞淮就没怎么拿正眼看过她。这事例沧笙看得多,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再怎么不在意,毕竟从前是朋友,见面了还是会尴尬,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遮掩过去,其实细节早出卖了一切。但凡他愿意体现出一丝好感,也不至于能让气氛冷成这样。
不是因着情感,沧笙紧接着想到联姻的一面。
就连她也知道,一尊帝君要容下一尊大帝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过活,怕是不容易,人言也不会好听。倘若两族联姻,就此成了一家,那么事情又可以另当别论。
甚至她是废帝这件事都可以压下去,单凭三名大帝的名头,第二天都会固若金汤。
是这样吗?
纵然早有接触,沧笙却拿不准他的脾性,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缘由。
只知道若是如此,那他领她走便是试探了,试探她的真心。
沧笙不喜欢这样的功利,但没有法子。好在她的心是纯粹的,不惮这样的试探。虞淮又不是石头做的,既然给了机会接近,她就可以慢慢向他举荐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
但到了地,事情的发展又和想象的不一样,虞淮吩咐了一位管事特别供她调用,往后的两天便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了。
这若是换了别人,沧笙早甩手走人了,这样忽上忽下的拿捏人简直太过分。沧笙想,她这一辈子的好脾气怕是都要奉献在他身上,谁让她是追求的那一方呢?
于是这两日她过得也还逍遥,照顾她的九管事是穷奇族的后辈,在族落间地位颇高,又有难得活泼的性子,与沧笙一拍即合,宛如解放了天性。
两天下来,两人就混熟了。九管事神秘兮兮告诉她明莹山附近居住着一群奇特的族落,旁的本事没有,好看却是好看到了极致,很多人会将他们抓了去养成舞伶,但她们是金贵的人,养起来很费力。在哪里跳,也不如明莹山上真心实意的舞蹈好看。
沧笙被他说得心动,又闻只能夜里去看,于是两人吃过晚饭后才动身,趁黑摸去了明莹山。
不是沧笙不想去找虞淮,而是虞淮最近根本不在宫内,据闻是去点将了。她又没有仙法,跟不上人,只能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来这一趟,虞淮捞不着,捞一些特色景观看看,也算不虚此行。
九管事显然经常来,走的路线极有规划,满门心思往山上跑,一面跑一面同她解释:“现在的明莹族都很怕人,离得近了她们会躲着走,咱们就在山上藏着,叫他们看不到。“跑着跑着终于觉得不对,“笙帝怎么走得这样慢?难道女子都讲究步伐的韵律吗?”
沧笙不知道解释,虽然有法宝加成,她也抵不过穷奇的极速啊,长长支吾一声,“算是吧。”
他点点头,似乎很能理解:”您是大帝嘛,讲一些威仪排场很正常,只是再这么慢下去我们该赶不上时间了。“
沧笙也有点着急,还未搭话,那头黑袍的人摇身一变幻成了高大威猛的穷奇兽,蹲在她身前:“我背你吧?”
兽态,很适时宜地解决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沧笙轻吁一口气,对他道了句谢,便要爬上去。
手刚覆上他坚硬的毛发,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你干什么?”
深夜里头,荒山野岭,突然听到第三个声音从背后冒出来,不可谓不刺激。沧笙手一抖,险些都没扑倒穷奇身上去。
自打仙力消退,她五感皆有退化,一度简直感觉自己瞎了聋了,反应力也大不如前,一点小事被吓到心惊胆跳的。
好在穷奇毕恭毕敬唤了句主上,不然黑灯瞎火,她真看不清来的人是谁。现在知道了,很快的开心起来:“虞淮吗?你同不同我们一起去看明莹,听说可漂亮了。”
他说不,冷硬的嗓音在黑夜里头几乎拧得出寒气来,转而对穷奇:”带她回去。”
沧笙啊了一声,”我都到这了,就不能去里头看看?“
“明天你就要回族了。”
“又不耽误什么。”沧笙霸道惯了,从没有被人这么强硬地对待过,一时也有点不悦,“若是险地我必当不会让你为难,但区区一个明莹山,我只想出来看看,有什么不妥?”
虞淮不理她,沉着嗓子喊了一声赖住不动的穷奇:”业玉!“
他这样忽略人,沧笙噌地上火了,侧身拦在业玉的面前:“有什么不妥你说出来,要是有半点不合规矩的地方,我都不会无理取闹。但如今分明是你在找我茬罢,从前都没发觉,你竟然是这样讨厌的人!”
虞淮瞳孔一缩,嗓音能掉出冰渣子来:“你说谁?”
“说你,我说你!”沧笙的暴脾气,轻易能哄得好,却绝对镇压不下去,一点更得燃,“将人勾来两天都不带理我,现在我有点乐子找了,你还偏要来找我晦气。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有恃无恐,在我这拿高调,爱理不理,大不了我自个回去!缺了你我能死吗?!”
业玉在旁边听得魂飞魄散,良久之后,等沧笙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一些,细声道:“笙帝,我家主子已经走了。”
沧笙再次被气到呼吸不畅,这人怎么这样?
她怕是被美色迷瞎了眼吧,竟也没去想其他,明明在第二天的时候两人相处挺好的,怎么现在是这样?
业玉有点拿不定主意,刚才的针锋相对他看在眼里,是沧笙占据了上风,所以他现在是听她的?
“那……我们回去吗?”
沧笙余怒未消: “不回,我去看明莹,末了自己直接回族,就不去你们宫殿了。”
业玉喏喏地,不敢有异议,哦哦点头。
……
虞淮也感觉情绪翻江倒海,那份郁气几次三番都要破体而出。明明是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她却有本事将他气到要理智几欲破碎。
他从族内秘境内与各族长点过将后回宫,一眼就能扫到她的寝房是空的,心下一顿差人去问,说与业玉摸去明莹山看风景去了。
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女子,却和另一个男子去明莹山,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义吗?
他气得心口都疼,浑然忘记了早前的计划:脱缰的感情若有适当的引导,仍然可以作为有力的反击。
虞淮害怕沧笙聪慧,可以一眼看出他早爱上她的事实。坞城定下合作关系的时候,沧宁已经察觉到了,他怕欲盖弥彰,反而引人怀疑,所以干脆主动出击,问沧笙愿不愿意跟他回来。
是示好,也是伪装。
倘若石族对他仍怀有恶意,而他“毫无戒备”,终会等来他们下一次下手的机会,他也将会获得赌局的最终答案。
将人带回来了,该怎么办?虞淮顿时有骑虎难下的难堪,拖着事务繁忙的借口避开她,其实始终留意她的动向,知道她与九管事的相谈甚欢。
他不喜欢这样,特别不喜欢,在知道沧笙随同九管事去了明莹山才立时就爆了。
沧笙说得没错,他就是仗着她说喜欢他,才有那个立场端端出现在他俩面前。还以为自己一出现,沧笙必然会愧疚于自己的分心,会更迁就着他一些。
可实际呢,她比他还冲,两句话就翻脸,说讨厌他。
虞淮矛盾地底气不足,沧笙的一句讨厌深深地刺痛到了他,愕然之下失去了争吵的气势,开始反省自身。但她的脾性越演越烈,他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又气得头脑发晕,手误无措在原地杵着,她的喜欢转变成讨厌竟然就为这点小事。
好在业玉为他解开难题,暗暗撒谎说他走远了,她的脾气才渐次消停下来。但倔强是不会改的,沧笙显然不会是逆来顺受的主,气呼呼仍是朝山上走。
虞淮隐没在黑暗之中,又恼又无可奈何,末了望见在她身侧摇着尾巴的穷奇,又是一阵焦躁。
凡界的人怕是都疯了,才会歌颂爱情的美妙。他不得其法,总觉得痛苦,人离远了痛,离近了彼此置气又是痛,宁愿无情,方有置身事外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