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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笙经常突发奇想,想想往后的生活。乱后必合,她早看到了趋势。父神的消息传出之后,她料想这日子会来得更快一些,习惯了战乱的节奏,想着静下来的日子,不知道有什么可图的。
安稳闲适?
她生来不爱这个,定要找些什么事做才好的。谁都没过过那样的日子,不知道到时候人会不会闲出霉呢。
“十一天地域宽广,即便大定也难保人心安稳,居安思危,同现在要做的没什么两样。”虞淮与她的意见不一样,乱后必合,合久必分,身处高位的人永远不会太闲。
“话虽如此,你就不想培养一些别的爱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沧笙掰着手,“铭刻,炼器,炼丹,阵法等等的。你有涉猎吗?我想学一门新手艺,想找前辈谈一谈,看哪一门更适合我些。”
沧笙垂下的手突然碰到他的手背,他莫名紧张起来,退也不是,放任也不是。
她却心大地浑然不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朵冰绒花,执在手中旋转,在他开口之前:“这冰绒花就是我做的,小玩意,送给你啊?”
说着,人便侧过了身。忽而发觉他竟然是看着她的,清润的眸映照着无边旖旎的夜色,幽暗恒定,深不可测。
突然忘了要说什么,笑着将冰绒花放在了他手中,真心实意,“虞淮,你生得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你……你有想过娶妻的事吗?嗳,同你生出来的娃一定很好看。”
第60章
话虽随口一提,她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只是宏图大愿没有完成之前; 沧笙心里头没存过半点风花雪月的事。
虞淮思考了片刻决定挑一个好回的回应:“这冰绒花有什么功能吗?”
三百六十片冰晶拼凑成的花; 晶莹剔透,只有拇指盖的大小。
沧笙哦了一声; 一本正经道:“装饰。”
……
两个人皆不懂风月; 但很多事是本性驱使的。在一块躺了半个月,革命的感情渐渐有了萌芽。原本可以茁壮成长; 谁想遇到一场风雨,说变就变了。
凤昱身为火凤,在雪原之中有着强大的天赋技能。从天而降的时候威风八面; 红灿灿的火光烧透了大半边天; 雪兽都绕着她走; 纷纷逃散了。
她面若冰霜; 看谁都像看着草芥; 朝立在风暴中的沧笙与虞淮抬了抬下巴:“第一天怎么走?”
火势太足; 纷纷的飞雪被烘烤之后化成了雨,沧笙撑起伞,举过虞淮的头顶; 歪着伞檐向上看,被那炙热的真火烘得眼眶发热,低声对虞淮:“那上头冒出来的是什么?浴火的,是凤凰还是麒麟?”
虞淮也随着歪头朝上看:“凤凰吧。”
“真稀罕。”她低低一叹,“你见过凤凰吗?我见过一只青色的,可是别人说那是青鸾; 和火凤还是有差异的。”
虞淮道:“我见过玄色的,双目赤红,喙中有尖齿。”
“啊?”沧笙睁大了眼,“那是什么?闻所未闻!”
“秽土孕育出来的妖兽,开荒时代之初便灭绝了,吐出的黑炎能附着于水燃烧,还能灼伤吞噬修者的仙力。九重天的青龙是它们的天敌,被吃尽了。”
这就厉害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浑似融不进第三人在场,凤昱被晾在一旁,高傲的神情都要裂成碎屑。
火势无法在冰天雪地之中长期地保持,她撑不下气场,终于走下神台:“你们是一起的吗?我也想去第一天,可以结个伴吗?”
可惜两人都觉着彼此之间的合作很愉快,团队强大,不需要加人来分享成果。
他们适才是遇到了一群雪兽,杀得七七八八了,这凤凰突然从天而降,闹出巨大的阵势,有抢人头之嫌,让人不耻。
沧笙不说话。
虞淮搭手扶上伞柄,从沧笙手中将伞接过来,对凤昱直接了当道:“不可以。”
空气尴尬到凝滞,沧笙想到第一次和虞淮见面的时刻,感同身受地心碎了一番。
“姐姐~”懦懦的声音从凤昱的方向传来,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怯怯地躲在凤昱的身后,朝外张望,“我害怕。”
沧笙对上那双怯生生的眼,心口一跳,想起了远在第三天的沧宁。
凤昱一手护着凤琴,将其往身后带了带,微微皱着眉道,“我知道你们嫌我拖累,可我本生于第二天,对这里的地形境况多少比你们了解一些。再往上走,护山的神兽的可怖程度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你们两人再厉害也难保不会吃暗亏,而我,我还需护着妹妹,独身亦无法前往。就算一起,我们四个加起来也不会超过那十五的名额,对你们也并无损失不是么?这份恩情我们姐妹也会一直记在心上,但凡日后有所需要,必当竭尽所能地回报。”
沧笙听不进她的言辞,面无表情:“你不知道第一天是什么地方么?拖着妹妹出来,可是疯了?”
对面的姐妹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凤昱沉默着,妹妹兀自惶恐起来,扒着她姐姐的衣服,哀哀叫唤:“姐姐,姐姐~”
四人僵持的局面之中,异动突然暴起。
雪蝶临近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预兆,跟随着纷飞的大雪,近在眼前也无人察觉。
沧笙见过毒蝶,护持起屏障便可以万无一失,它柔弱娇小的身形,注定了没有强有力的攻击。但雪蝶的能力是人从未见识过的,打得人措手不及。
起初是一只犹若飞雪,落在了她的手臂之上。
沧笙甚至没有注意到,忽见剑光一闪,虞淮劈出一斩之后迅速丢弃了掌中剑。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揽住,接连后退。
就在那一刻,沧笙还是懵的,觉着自己没有那么弱,需要被人抱着走,想要抬手推开他,愕然察觉自己的左手整个已然没有了知觉,指尖到手腕处覆盖了一层冰晶,靠近袖口的地方。衣袖冻硬了,一碰便碎成了渣。
“这是……”
如此强悍的冰霜之力叫人后怕,若雪蝶停留的地方在近心脏的地方,可以想象这会儿她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晓得危险藏身于无形之中,回眸四顾,方觉四面八方各处都有雪蝶蹁跹飞舞的痕迹。
炙热的凤火再次燃烧起来,雪蝶察觉到不喜的热度,被驱赶着远离,改成朝向离她们更近的方向。
虞淮设立起结界,雪蝶反而像收到吸引,纷纷飞来。
“嗤”地一声,雪蝶停落在结界上,整个结界便结晶成冰。
一只两只,更多的雪蝶被吸引而来,结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结越厚。这样的境况像极了蜘蛛结茧束缚住猎物,接下来便是享用了。
这回即便想要用火,冰结晶内的空气被封死,火也烧不起来了。
关键的时刻有取舍是自然的,沧笙以为自己受了伤,活下来的几率总会比虞淮小一些。正要冒一冒风险用剩下能动的右手劈开结界,好让虞淮能够逃出的时候。
眼前一黑,整个人被连带着裹进了他的麾衣之内,体温相贴,久违的温暖扑面而来。虞淮声音淡淡地:“抱紧我,别抬头。”
……
接下来的一段,画面是漆黑的,沧笙看不见外头,自然也就没了他逃出的记忆。
……
重见天日是在一刻钟之后,呼呼地风声还在耳畔作响。腰间扣住的手力道奇大,简直不像是抱着个女人,而是实打实搂着块铁,还能生生将铁坳变形的那种。
好在沧笙比铁块还扎实一些。因为事发突然,而他的气势太强,她想都没想,竟傻傻地就照做了,抱着他,动也没动一下。
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风声顿止,头顶上有人轻轻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前一刻还带着她疾驰的人突然一沉,朝下跌去。
沧笙单手环住他的手臂一紧,忙托住了他,睁眼再看,他的玄衣之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精致的冰花爬上他的银发,甚至于他纤长的睫。
一个不懂得何为温柔的人,一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拥抱姑娘的男人,低头凝视着她,冷冷清清,问的第一句话是。
“你还好吗?”
沧笙心底轻微的一颤,老实巴交:“我还好,没有再受伤了。”她有点仓皇地抱着他,感知到人的体温开始急剧地下降,冰凉到了极点。
“恩。”
……
来到第二天,第二个半月,她们还是躺在一起。
沧笙的左手仍有些发麻迟钝,虞淮的状况则更差一些,虽然可以行动了,但前车之鉴,上第一天的那条路真的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两人都决定将自身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才往前走。
一起经历过生死,还稀里糊涂抱过一场,单从沧笙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革命的友情坚不可摧。照顾起行动不便的虞淮来,便更加地尽心尽力。
譬如烧壶热水给他擦一擦脸和手,暖暖身子。她从前照顾沧宁,对着这些事十分顺手,自然而然做了。眼前的人却因这种亲近的行为如坐针毡,轻轻避开她道:“我可以自己来。”
他和傲气,可手指还僵硬着,握住毛巾半晌蹭不到脸上来。
沧笙趴在旁边瞧,半刻钟过去了,虞淮擦脸的大工程依旧没有进展。莫名笑起来,肩膀直颤:“你说咱们这像不像人族的老头老太太?再慢些刚烧好的水又该凉啦!”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得了,老头儿,你就听老太太一句劝吧,咱们多大年纪了呀,不倔了昂!这儿没别人,不丢脸~”
虞淮抿着唇不做声,不知道是不是面上又僵了一会,一点反应都没给。
沧笙耐心俯下身,给他擦脸。擦着擦着,他抬起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沧笙眨眨眼:“?”
“手也好凉。”
……
这半月,虞淮每日醒来,望着身侧的人,问得最多的就是:“沧笙,你不走吗?”
沧笙睡眠一向比他好,迷迷糊糊地:“去哪?捡柴?不成,我冷,我要再歇一会。”要么就是,“啊,昨夜睡得我的脚好冷,好像柴火是少了些,我晚些就去添。”
鸡同鸭讲,每次都如是。
……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半月,原以为会远远落在人后,再没有那十五人的名额了。谁想后来一路向上,路边见到了不少新鲜、或完整或残缺、被冰封的尸体,最终历尽千辛到了第一天。
空荡荡的帝王台前,只有他们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7 18:52:14
谢谢么么哒
第61章
帝王台常年萦绕不散的雾气,八方矗立十丈来高的立柱; 分别雕着不同的神兽; 威压如山,迫得人心悸; 乍看上去恍若真有八座神兽镇守于此; 神态之间充斥着矛盾的神圣与凶煞。立柱底座刻有铭文,墨色浓重的文字接连着地面方圆百丈的玉石台; 一直爬伸到帝王台中心一汪平静如镜的湖水之中。
沧笙站在石台的边缘,朝湖水之中望了一眼,水面之上一笔一划清晰镌刻着数不清的名字。细细看去; 很多名字都是她熟知的大帝。
沧笙与虞淮的名字分别在湖中对应的左右两边的中心; 不知为何; 有别于其他名字; 笔划间充斥着近湖蓝的浅光; 隐隐有对峙之意。
到了这一步; 若说人心中一点私心没有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