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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见她。
这一忙,便是十余年。
十余年,有点长。
长久到,他再也想不起她的脸;长久到,她许是早已离开了黄泉。
他明明想忘记,却是每每隆冬飘雪,寒梅怒放之时,他都会想起那间覆满霜雪的小木屋,想起红妆十里的迎亲队伍。
想起她说,哥哥不如以身相许。
想起她说,你我非得和离。
想起她的一举一动,想起她的起落沉沦,想起……
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老爷!老爷!”门被重重地拍出了响声。
裴景诚猛地一睁眼,眸色浊浊,尚未从方才突然袭来的意绪中回过神来。
他揉抹了一下酸胀的眼睛,扬声道:“何事?”
门外小厮推门进来,跪下道:“老爷,圣上急诏!”
裴景诚眉头一蹙,厉声道:“备马!”说罢,他匆忙起身着衣,抬步往外去。
近来一些时候,大人的身体愈发不如往日,隐有崩逝之兆,想来便是今日……
他眸眼稍暗,有了几分哀凄。
裴景诚一路入得宫去,得诏令进了寝殿,他见到了殿外杵着抹泪的太子。他不再看,迈步入殿,浓郁的药气灌了人满鼻。
皇帝见裴景诚来了,脸上有了笑意。人上了年纪之后,笑容都不免变得和蔼可亲不少。他抬手,慈祥地招道:“阿诚,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般唤过了。自大人登基以来。
裴景诚依言上前去。
皇帝打量了他片刻,突然问道:“阿诚,朕将皇位传与太子,你——可有不甘?”
裴景诚一怔,立即明悟过来。
大人一直膝下无子,纵是门外的太子,也只是大人从亲族中挑选着过继过来的孩子。他知道,大人向来视他如己出,朝中也有不少流言蜚语,只道裴相或会承皇位……
他心里,其实拎得很清楚——大人从未想过要他继承皇位,所以大人眼下这一问,想来是怕将来他与太子兄弟阋墙,遂才想借此摸清他的想法罢。
这倒也无所谓。
毕竟,他志不在此。
他的志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结束了。
他躬身回道:“陛下,臣从未想过。”
皇帝闻言看了他片刻,慢慢颔首,似是安了心,再道:“阿诚,朕要走了……你如太子长兄,从今以后,太子便托付给你了。”
裴景诚听到这话,心头一紧,忍不住有了几分感伤。他颔首,郑重道:“臣遵旨。”
“你这孩子……”皇帝突地笑出声来,嗓音嘶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不给朕省心……朕本想着,能在去之前给你办一场婚宴,眼下看来,倒是不能了……”
裴景诚愣了一下,神思微恍,没有说话。
皇帝见他默然不语,叹道:“也罢。你这般情意,你发妻倒也应得,她与你一样,傻得不相上下……”
裴景诚闻言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发妻?情意?
他讷然,惶惶不知缘由,只得木木地问:“陛下……为何如此说?”
“阿诚……”皇帝叹息了一气,“你可知,朕为何会护你高位么?”
“是陛下大恩。”他答。对这个答案,他从未有过疑议。
“不。朕之所以护你,一是因为你当得起,二是——咳咳咳……”皇帝咳嗽起来,但觉有几分力不从心。
“陛下?”裴景诚拧眉,欲要招一旁的太医上前。
皇帝大无畏地摆摆手,像唠嗑一般,闲闲地与裴景诚道:“二呢,是你发妻与朕做了个买卖,朕倒是一直没能告诉你……朕还记着呢,她说要朕在位一日,便保你平步青云,一生顺遂……”
裴景诚狠狠一震,敛眸道:“陛下说笑了。”
话声中,带着几不可闻见的颤抖。
皇帝笑了,将头仰靠在了床边,叹道:“朕没说笑了——朕本以为,你过个两三年就好了,却不想你倒是个性子撅的,你发妻去已多时,你惦念亦多时……朕老啦,说不动笑话啦……”
喑哑干枯的笑叹细细碎碎,而他却听着听着,没了反应。
此后的人与事,他便再难记清……
他突地想起,那年那个小姑娘说过:只要哥哥去做了,定是能成人中龙凤的。
……是那样么?是他想的那样么?
可他,却早已想不清了。
离开皇宫的时候,旭日冉冉,皑雪生辉,丝丝缕缕的热光钻入他的眼里,微疼。宫墙外,院落中,夺眼的红梅傲雪而绽,他停住了脚步。
一旁内侍看他久久站着不动,走上前来询问:“……大人?”
他不答,只道:“梅花开了。”
他该去找她了。
·
苏小淮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
眼前是一个食槽,食槽里面有的不是粮草,而是一些不可言说的饭后产物。
四周是一间破旧的马舍,马舍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马匹,牲畜的腥臭味钻进了鼻腔,苏小淮气息一滞,差点儿没被熏得晕过去……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一低头。
苏小淮:“……”
司!命!
你给老娘滚出来!
为什么她会在一匹马的身体里啊?!
第89章 第六劫(1)
自开国太|祖皇帝用马蹄踏破了前朝统治以来; 马; 这一被冠以聪慧敏捷之名的四足兽便成了大田朝的国宠。
赛马、击鞠、骑射……一切与马相关的御术竞技空前繁荣; 能得在举国级别的各类赛事中拔得头筹者,其名气之盛丝毫不亚于登科及第、金榜题名的状元郎。
是以; 田朝名门望族无一不习御术,家家户户以养得起一匹良马为荣,而“我也会有马的”更成了无数寒门学子奋斗的目标。
总而言之一句话——马; 甚好!
这大概就是苏小淮穿成了一匹马之后; 唯一一件能够聊以自|慰的事情了……
·
司命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掉了线; 一直到苏小淮马生的第十天。从起初的震惊气愤; 到无可奈何; 再到最后的习以为常,苏小淮只用了三天的功夫。
啧,那司命女娃; 也不用躲她躲得那么久吧?这都小半个月了; 她也委实太小看妖精的肚量了!
不就是不把她做成红烧司命嘛?
左右清蒸的也不错,她毕竟也是一只宽容的妖精嘛……
苏小淮百无聊赖地在马舍里立着; 长长的尾巴一扫一扫的,驱赶着蚊虫。
马舍很是破旧; 墙上和木柱子上布满了被马蹄狠狠踢踏的痕迹,地上堆了一些未及清走的新鲜马粪; 当真是“芳香四溢”。
而至于那什么道听途说的“马是田朝之宠”?
笑话!
天下的马何其多; 若不是经审核认证的良马; 才没那好吃好喝好住的高等待遇呢。
作为一只爱干净的妖精; 眼下这种状况,苏小淮实是再嫌弃不过,却又什么办法也没有。她只觉的灵体似是被困在了这匹马身体里,自己出不去,灵力也无法施展,只得安安分分地过一匹马该过的日子。
不过现下的情况,倒是比十天前她刚到这里时要好得多,因为马逐渐变少了,马舍里便没有那么逼仄了。听那些个日日照料这个马舍的弟子道,这马舍里关着的都是刚刚捉来的野马,野性难驯,若是不先关个几日,是不能移到外头去的。
果不其然,只见这十天里,原本塞满了马舍的马们,该撞墙的撞墙,该绝食的绝食,这一溜儿作死下来,马舍里倒不剩几匹了。
苏小淮自然不会与那些个未开化的牲畜一般见识,该吃吃该喝喝。委屈自是委屈了些,她倒也难得过了几日四蹄着地,听听弟子们的八卦而什么都不用想的清闲日子。
·
第十日的早晨,外头终于有了些异样的动静。
“吱嘎”一声,马舍的木栅子被打了开来,只见那几个身着灰色劲装的弟子舞着马鞭,一边吆喝着,一边把马舍里的马往外赶。
被关了好些日子,余数不多的野马们早就没了折腾的气力,那些个敢斗胆折腾的都挨了鞭子。苏小淮乖巧听话地走到阳光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抖了抖蹄子。
一行马被硬生生套了辔头,拽了出去。一路走,苏小淮一路听身边的两个弟子攀谈。
一人叹息道:“唉,这回儿逮回来的马倒是死了不少,楼主怕不是又要罚咱们了……”
“嗐!你不说还好,说了老子就来气!训个马不就得关吗!关死了还得算到咱们头上来?呸!晦气!老子咒唐吉那老不死的一辈子生孩儿不带把儿!”
“哎哎,师兄慎言啊……”
“呸!早知如此,老子就不来这清秋楼寻活计了,去他妈的御马天下第一楼,活多事儿苦不说,钱就屁点儿多,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呢!”
见那人说得怒气冲冲的,年龄小的那个有些慌,匆匆打圆场,只咧嘴笑道:“嘛嘛,师兄可别这么想嘛。你瞧那满大街挤破脑袋的,多少人想进咱这清秋楼来呀?这天下第一楼自然有天下第一楼的好处,师兄想想,咱大田朝多少有名气的骑师,不都是咱楼里的嘛。小弟读书少,却记着一句话……那啥天降大任,必先苦、苦——哎,就那回事儿!师兄身手了得,马上功夫好,就冲着咱楼里首席弟子们轮换的速度,嘿嘿,师兄不日就能飞黄腾达了,那时候可要记着小弟啊!”
“嚯!你这话说得不错!”年长的那个摸了摸下巴,露出些许笑意,“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就前些日子,楼里的马赛,姓江那家伙从马上跌下来了,把手给折了。”
“师兄说得可是江柏庚?小弟也听说了。还听说他的马也死了……哎唷!恭喜师兄,贺喜师兄,想来那首席弟子的位置非师兄莫属呢!”师弟眉飞色舞道。
“哟呵!会说话,赏!”师兄的马屁被拍得很是高兴。
“谢师兄——啊不!谢首席师兄……”
苏小淮支棱着耳朵听这二人说了一路,也算知道了些事儿。
田朝人尚马,官里民里自然建了不少以养马御马、培养骑师为业的马楼,举国上下的马楼林林总总,只是叫得出名号也不过几家,而其中拔得头筹的,便是这号称“御马天下第一楼”的清秋楼。
要说这天下第一,清秋楼自然是名不虚传。上有田朝历代皇帝罩着不说,下有万民百姓追捧着也不说,且就其实力来讲,清秋楼既是能在一年一度的大田御战中,一连数十年坐稳了头筹榜的首位,这名号,决计不会是吹出来的。
至于那能获得“首席弟子”称号的人,必得是马术的不同领域中成绩最佳的骑师。譬如:最善射御者,便为射御类的首席弟子;最善竞速者,变为竞速类的首席第一……诸如此类。其中,因着竞速赛是清秋楼传统的优势项目,竞争尤为激烈,所以能获得“竞速类首席弟子”名号之人,可谓是清秋楼的第一首席。
那首席弟子一年一换,年末发表,根据一年中骑师们在大赛小赛中取得的综合成绩评定,乃楼中弟子梦寐以求的名号。成为首席弟子的人,在任期一年中,能享受楼中最优的待遇。住得好、吃得好,想要骑什么好马都能弄到手里。
可以说,楼主唐吉把从其他地方克扣下来的钱银,全都花在了各领域里的首席弟子身上也不为过。
因着御马很是考验骑师的御术、马的能力,以及人与马之间的默契,而考虑到马的衰老速度,通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