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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淮看了他片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习惯了她动不动凑近前来的性子,聂予衡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子,给她腾出了一个位置,更伸手去搂她。
当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蓦地回过神来,他的思绪空了一瞬,眼前只有她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聂予衡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将揽在她腰上的手给收了回去。
苏小淮但笑不语。
“听到我方才说的话了吗?”见他有些出神,苏小淮遂抬手想去戳他脸颊,刚一出手,便被他给截住了。
他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淡道:“那便明日出去夺吧。”
那清浅的语气就好似在与她说,明日出去走走吧。
“嗯。”她应下,想了想扬唇便笑,盯着他瞧了片刻,终于招来了他的目光。
苏小淮轻松笑道:“明日一去也算是生死难料的,你不若今夜满足我一个愿望如何?”
聂予衡睨了她一眼,脑子里将她所有的胡搅蛮缠都过了一边,问道:“什么愿望?”
“我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模样,所以,你将这黑巾给去了可好?”
他的眉眼微弯,似是有了几分笑意,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为何想看?”
苏小淮眨了眨眼,玩笑道:“自然是想将你的模样记着,倘若明日下了黄泉,还能在路上等你片刻,看你到底是陪我还是不陪呀。”
聂予衡听罢,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微微一堵,只道:“不会死。”
他停了一下,再道:“你我二人皆是。”
倒是没想过他会这般认真答她的,她讶然少许,遂明白过来。她自己有灵力傍身,不但能得自保,还能护他周全,是以她自己倒是不怕的。
只是他与她不一样,身在此界,他不过只是一个凡人,不知来日命数,亦没有神灵相护,面对这随时随地可能丧命的环境,想必他此时心里是颇不容易的。
不愿教他思虑过多,她遂闹他,抬手作势去掀他黑巾,道:“那你倒是给个话嘛,给人家看是不看?再不说,我就——”
话未落,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苏小淮怔了一下,一抬眼,却不防被他的眸子给擒住了。
二人凑得太近,近得能教人数清彼此眼睫的根数。她身子一僵,只觉一切在瞬息间停滞,唯有心跳如鼓。
他的那双眼极黑极幽,如渊涧般深不见底,一望间,似是能吸尽她的魂魄。
她心里一跳,有些兴奋,一时为难不知是该亲上去好,还是亲上去好。
他眯了眸子,视线落过她的眉眼、鼻尖、唇角,不着痕迹地滑过她脖子上的玄色颈圈。他的呼吸微滞,乱了思绪。
蓦地,他松手,退开了一些。
她吸了一口气,这才觉着手脚四肢有血液在流动。
只听他沉下声音道:“若是活着回去,就给你看。”
苏小淮笑了,只道这买卖好,稳赚不亏,遂乐呵道:“甚好,一言为定。”
·
次日,待日头一出,苏小淮便随着聂予衡动身踏出了密林。
因着是刻意去寻人打架的,是以二人一路上便寻着人迹走,不过小半日,就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只见此处三面环山,百草丰茂,艳丽的色彩盛放,挤满了来人的眼睛。聂予衡似有所觉,停在了谷口,不再入内。
“怎么了?”苏小淮抬眸望他,只见他目光定定望向前方,她寻着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男子。那人体型健硕,手持大锤,正立在山谷之中。
聂予衡眯了眯眸子,轻声道:“我与他交过手。”
“如何?”她问。
“不可掉以轻心。”
听聂予衡这般评价,苏小淮登时对那人多上了点儿心。原本想着,若是她与他以二对一,想来是无碍,可当她远远地将那人打量了一番后,却是有了几分疑虑。
只见那人神色泰然,身体放松,似是有恃无恐。
她只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当即放出了神识,在山谷中搜索了一遍,只见山谷中除了她与有两个人,一是持锤的那个壮汉,而另一人身形较小,正隐匿在山坡上,他手中持握着弓箭,严阵以待。
见扛着大锤的那人坦荡的模样,苏小淮便明白过来,这二人定是同伙,想来是常用此计请君入瓮的。
她悄悄扯了扯聂予衡的衣袖,扶着他的胳膊一踮脚,凑到了他的耳边,将她看到的情形含糊了几分,再说与他听。
十日相处,他早知她耳力极佳,遂是无有惊异。只是她说话间吐出的热息撩过他的耳廓,倒是教人有几分心猿意马。
聂予衡集中着精神细听,脊背却是微微转热。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这般黏他,委实教人有几分难熬。
他大致听完,将她的手轻轻拂开,低声道:“知道了。”
苏小淮看他这副模样,心中得逞地暗笑,面上却是作浑然不知的模样,又凑过去,只道:“他二人既是这般分工,想来持弓那人的技艺许是更高一筹。你的轻功在我之上,剑对大锤不占上风,不如我去正面迎敌,你去杀了持弓的那人。”
聂予衡听罢颔首,便见苏小淮抽出长鞭,抬步往前行去。他看着她的背影,顿了一下,咽下了喉中的嘱咐,眸色一寒,持剑飞身而去。
第52章 第四劫(5)
苏小淮纵身跃到那手持巨锤的壮汉身前; 扬鞭就是一抽; 壮汉见人呲牙咧嘴一笑; 挥锤便上。二人斗在一处,交手数回; 她额角生汗,不得不祭出灵力支撑自己。
这人当真如聂予衡所言,不容小觑。
为了不被藏在暗中的那一人的箭矢射中; 苏小淮左右躲闪; 试图诱敌; 以调整着自己与那壮汉的位置; 尽力让壮汉挡在她与持弓那人之间。可对方的目的; 偏也是要将苏小淮暴露在同伴的视线中。
二人僵持不下。
苏小淮咬紧了牙关,只盼着聂予衡的动作能再快一点。
聂予衡顺着苏小淮的指引寻去,恰在高丛中看到了那持弓之人。那人半跪着身子; 视线凝在谷中打斗的二人身上。
他的弓; 张得正满。
聂予衡眯眸,屏息提剑; 他瞥了一眼下方的少女,恰见得她匿在了那壮汉的遮挡下; 将敌方的背部彻底地暴露在了箭矢下。
好机会。
他目光一寒,提气瞬起。
然而就在逼近的一刹那; 那人似有所感; 断然松了弦; 飞箭破空而去。
只听“啊”的一声粗喊; 谷中打斗之戛然而止。
聂予衡瞳眸一缩,寻箭望去,只见那羽箭洞穿了壮汉的身体,直直扎入了少女的胸口。他大震,不及细看,持弓那人便舍了弓箭,拔刀冲他攻来。
刀风袭至,聂予衡抬剑一挡,短兵相接,“锵”的一声巨响,那人后跃回到了原处,狰狞的目光将他死咬着不放。
刀剑余声绕谷,久久不息;谷中凉风阵阵,飒然作响。
聂予衡握紧了剑柄,余光只见,谷中那二人接连栽倒在地。
霎那间,心头火起,紧绷的身躯酝酿着无从言说的怒意。他如刃的目光生生剜去,那人见了一愣,竟是瑟缩,目露几分惊惧。
聂予衡脸色大寒,抬剑飞身而至。电光石火间,他几近是不受理智支配地出了剑。
那人善射,近战功夫又如何能与聂予衡匹及。只见聂予衡手起刀落,那人的双手被齐腕断尽。
那人懵了一瞬,登时只见鲜血喷涌,断掌飞到了数步开外之去。
“啊——!”那人痛到五官扭曲,叫得撕心裂肺。
听到这刺耳的喊叫声,聂予衡一怔,这才持稳了剑柄,干脆地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谷风卷过他的衣摆,却未能拂去他额角的汗意。
聂予衡握着剑,双手发麻,麻得刺疼。他木木地望着那人被他斩断的手,一阵晃神,耳边隐约响起爹爹的教诲——不可虐杀,不可噬血。
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抽剑,手一抖,差点儿将长剑落到了地上去。
不消他细想,只听谷中传来一声嘤咛,他蓦地回神,敛了神色,收剑飞身而下。
聂予衡匆忙赶回到了苏小淮的身边,只见她的腿被那壮汉的身体压着,羽箭的箭头直直没入了她的左胸下。虽未见有大量的鲜血涌出,但依那箭矢的长度估量,这伤,怕是会要了她的性命……
将那壮汉的身体掀到一旁,聂予衡轻轻将少女的上半身扶起,她闭着眼,似是晕了过去。
聂予衡只觉,有一股无处宣泄的戾气堵在怀中,教人急躁。他只得深深吐息,却不想那心气竟是难平,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眼下无暇与他再耽搁,他必须马上将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般想着,他伸指点住了她几个穴脉,又握住了那长长的羽箭,一声闷响,他用内劲将羽箭折断,只留了一小截箭头在她的身体里。此处无火无水无伤药,他不敢贸然为她拔剑,只得运气稍稍为她调息,以护住她的心脉。
苏小淮神思恍惚中,只觉有大量的灵气涌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心下一喜,急忙调用起来。
方才与那壮汉较量,本就耗了她不少灵力,再加上抵住了那箭矢的致命一击,她体内的灵气所剩不多了,这才晕了过去。
眼下有聂予衡在畔,她便觉好上了许多,睁开了眼来。她看见了他似有担忧的神情,微微一笑,问道:“死了?”
她本是想问那射箭之人死是没死,却不想见他眸子一暗,答道:“你不会死。”
苏小淮愣了一下,哑着嗓子桀桀笑出声来,道:“我问那射箭的人呢。哈哈哈,若是我当真死了,那你可就撞见鬼了……”
那一箭带着十足的力道,纵是一连贯穿了三人也不为过。是以,这伤自然是万分严重,普通人是承受不来的。可她毕竟不是普通人,甚至连人都不是。
有灵气护体,她倒是死不了的。
听了她的话,聂予衡这才明白过来,却是没有一星半点儿要与她调笑的意思。他将她稳稳抱起,一边走,一边蹙眉道:“我带你去安置,莫说话,莫笑。”
听他这话,苏小淮咬了咬下唇,乖乖地收敛了笑意。
在聂予衡这样的普通人面前,她可不敢让自己好得太快,遂只是止了疼,人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那箭上淬毒了没有,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无力,眼前一黑,就又晕了过去。
·
待苏小淮被疼醒的时候,业已入夜。一直压制着伤口的疼痛,灵力所剩不多,她睁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这当真不是妖精受的罪。
她瞪着眼睛,四处找寻了一番,却不见聂予衡的人影。她轻啧了一声,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还想着捉他来补给一下灵力呢……
只见此处是一个洞穴,倒是没有什么野兽的味道,想来先前定是有人住过。她的身下铺就了一层干草,半硬不软的,不甚舒坦。
许是这身子在发着高热的缘故,苏小淮打了个寒噤,低头只见自己的上衫半褪,左胸下的箭矢尚未取出,却是被人多扎了几圈的布料用以固定。
衣服松松垮垮地盖在她挺立的胸脯上,她挑眉笑开。
他干的吧?他看到了吧?
哟,禽兽。
不待她能乐呵上些许功夫,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那人踏着月色而入,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顿了顿,低声问道:“醒了?”
苏小淮扬脸想对他笑,却不想竟是毫无气力。她咧了咧唇瓣,哑声嗔笑道:“嘻嘻,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