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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相见,当然会有些激动。可卿湄害怕,不敢见他。便急急离开。
老侯爷不能动,只能硬撑着身子坐起,唤来了屋外的路总管。路总管快步推门,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快,把鞋给我穿上。”老侯爷咬紧牙关。
路总管闷在地上,磕头:“侯爷,不可。传大夫走时已有交代……”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头顶苍老的老侯爷喝道:“传大夫传大夫,路宸,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本候的?”
砰地一声,路总管吓地腰杆有些弯。
他连忙扑过去,替老侯爷穿上了塌下放置着的鞋子。
老侯爷本不宜动,却因为过度用力,跳窗而出,在院子里,咳血晕倒。视线模糊之时,他是瞧见房顶上那个倩影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拉住她,握住那不曾握住的手。
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女儿。
对于一个死了夫人,死了儿子,又死了儿媳妇的老人来说,他心中的孤独寂寞就像一根针,随时随地扎一扎。
然而那个时候卿湄始终无脸见他。
她脸上那块无法抹灭的伤疤,即便随着岁月流逝,依然清晰地刻着。让人心碎无止境。
但是卿湄很孝顺。
她这个偷偷来看老侯爷的举动本就孝顺,不让老侯爷看到,则更为孝顺。
因为她知道,老侯爷当初的誓言还言犹在耳。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想让自己的爹因为誓言而悔恨,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有负罪感。更不希望让侯爷看见自己活地多么狼狈。还有一点儿,是属于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尊严。
因为她总不能让自己这独一无二的尊严被老侯爷的父爱啃噬。当初的路是她自己走的,当初的幸福是她自己选的。当初的一切一切都是事实存在的。她无法让那些事实不再存在。
所以她选择偷偷地,不让人察觉的,不让人看透的心思做了她身为子女的责任。
然而,她没想过,老侯爷会吐血晕倒。更没想到是见到自己,急火攻心。
“如果……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病得这么严重,我说什么也不会……”卿湄开始自责后悔。
钟二伯却随意地站了起来,心很凉,于是故作冷笑地说了句:“不会违逆他的心愿么?呵呵,可是大小姐,这点儿您似乎做不到。以前到现在,您无论受了多少苦,心里都一直想着那个人。可那个人就是害你父女关系断绝,你容貌尽毁的人。您如此袒护他的这个举动已经没有退路让您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了?”
他缓慢地起身,然后站起。
身心疲惫,却站地很直。
这些无情的话,他原本不想提起,可是这么久了,这个所谓的大小姐,所谓的心上人却还是不能意识到其中关键。有时候真的令他生气。
气急了就胡说的情况是常有的。可是气急了说真话那就是恨了。可会恨不就是因为爱么?
“这林子里很暖和,可您的心始终未能静过。所以……练一会儿就回去吧。”钟二伯握住身旁的竹子,背过身继续说,“这样又伤身又伤心,何必呢?”
钟二伯走了。
卿湄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很认真地盯着。
嚎啕大哭。
望向消失的背影,有自责,有内疚。
她声音很低:“我就是知道无论我对你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才会忍不住发这么大的火,可我并不想这样,并不想……”
语声呜咽……
钟二伯对卿湄说了那些话,本就伤神。但而后一想,却又觉得说地正是时候。想来他发发脾气也没什么不好的,那魔教令龙行镖局护送丧服到得忠勇候府这一件事儿,至少她暂时没功夫过问了。
心中一想,刚刚的百般自责忽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地是为数不多的喜悦。回过正厅的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请假从天下第一酥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东家生气。而自己的徒儿史云到底接下他手头的活儿了没有。这些他都很想知道,于是再添了杯茶就走了。临走之时,只看着始竹交代:“大小姐心思重,你平日机灵一些,多劝劝她。我们所说的话,她多半还是要听的。这十天半个月的,我可能都得在天下第一酥,安分守己地做我的主厨了。”回神别有深意地瞥了瞥,“你我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什么。你平时多当心,莫让魔教的人找到她。若是……若是再教白刹的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始竹点头:“那二伯打算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钟二伯摇摇头:“这些我也不大清楚。”
叮嘱完这些,他就大步离开了。时间赶得不巧,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到得天下第一酥的时候,就发现主厨给换了。是钟二伯的徒弟史云替代做了厨子。
李诗语一想着就开始发牢骚:“我就不明白了,他明明向我请了一天假的,咋地这几日还没回来?难道就不怕我扣他工钱么?”
莫璃大将军笑了笑:“横竖不过是多请了几天而已,你何必咄咄逼人呢。再说,这钟二伯是我们请他来的,若是真为工钱而来,又何必动用我们去请?”他语气又软了软,“何况,我刚刚也看了看,他的徒儿史云也不比他的厨艺差。这天下第一酥来往不绝的顾客可不就说明了一切么?”
李诗语啧啧舌:“你啊你,就比我好心肠。可是……人总该讲信用么。要不然以后谁还敢去相信他。就不怕自掘坟墓么。”
“嘀咕了这么久,累不累?”莫璃大将军竟然放肆地摸了摸李诗语的头,“大哥也不知道在哪儿,要不……一会儿随我去见见。”
李诗语紧逼过来:“真的么,好不好看?”望着莫璃大将军阴沉的面色,突然失声一笑,“放心放心啦,我闹着玩儿的。”
楼上立着的莫泉大公子正整理着家中账簿,却不想被属下司兴拽到了二楼前。
“大公子,快看?”司兴手臂往楼下一甩,指着那个乌黑直发的背影,“那位应该就是同大将军一起开酒楼的姑娘罢!”
从背影望过去,他只瞧见那一直垂到腰的黑发。柔顺明亮,如一泼墨直泄在雪白的宣纸上。风拂颈,犹见雪白的肌肤。
莫泉大公子笑了笑,当下放了手中的账簿,不疾不徐地迈下楼去。正面一看,整个人就傻了。
这……这个女人不就是鼎鼎大名的冷艳佳人卿羽将军么,难道阿璃喜欢的是她?
他兴奋地踏出步子,平和地朝着莫璃大将军而去:“回了酒楼也不坑一声儿,难道真把大哥当透明人了么?”
莫璃大将军和气地唤了声:“大哥。”
“哪,这位就是大哥么。”李诗语亲切地伸出手去,“大哥你好,多谢这几日您帮我们暂管天下第一酥。多谢!”
看着这一颦一笑,以及自己弟弟看这个卿羽将军的表情。莫泉大公子明白,好事将近了。一向不近女色的弟弟也终于有了人生中的另一半了。
见莫泉大公子傻愣着没动,误以为是嫌自己的手脏,缩回手来,尴尬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再次伸手时,已然握住了莫泉大公子的笑。大力摇了摇:“大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哦,也很高兴认识你!”
莫泉大公子感觉自己的指骨都闪架了,心中对卿羽大将军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以前只道这为女将军是纸糊的女将军。因为自己的身份背景好,才被圣上挑了坐上了女将军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同样为自己的弟弟鸣不平。可是真地见到,他才发现有些地方不对,起码这样的手劲儿是真的厉害,像一个习武之人的作风。
“大公子。”
莫泉大公子一时感觉眩晕,及时被身后的司兴拂住了。
李诗语吓地脸色发白:“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我使力使大了。”
莫泉大公子轻轻地摇头微笑:“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不关你的事儿。卿将军不用自责。”
“可,可你……”李诗语拿手指了指,“但是……”对于晕倒之事,她有些纳闷。
但是莫璃大将军也不怪她,只是冷静地说:“司兴,快扶我大哥到二楼躺躺。”
司兴领命。
莫泉大公子脸色微红,笑着道:“不好意思,失陪了。”
李诗语点头应承。之后看着司兴搀扶着莫泉大公子上了楼梯,不见了身影,李诗语才胆大地问:“你大哥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呢?”
“没关系,大哥只是身体不大好。”莫璃大将军说着再次回身坐好,“你可知我大哥是什么人?”
“生意人。”李诗语果断回答,“要不然你不会想着让他来帮忙。”
“呵,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莫璃大将军开始卖关子。
李诗语摇头:“我不懂。你说来听听?”
“其实,我只是想拿天下第一酥来拴住大哥。”莫璃大将军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伤心,整个人的面色也开始痉挛,“羽儿,你说我这样真的对么?”
李诗语扁扁嘴,其实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大哥身体不好,可他却始终喜欢在外面去做生意。”莫璃大将军开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以前和我一样,特别喜欢呆在家里,最喜欢……赖在阿娘的身边。只可惜……这些都是奢望。”不知何时,李诗语也瞧见了他凄楚的目光中充斥着的盈然的泪光。
早知道如此,她刚刚就该掐断这个话题。可是她问地是:“然后呢?”
“然后……”莫璃大将军握着的茶杯碎了,“阿娘死了,我们的梦碎了。”
说起死。李诗语已不想再继续下去,于是突地握上了莫璃大将军的手,轻轻地擦拭着他指尖因沾上碎片而划出的小口:“过去痛苦的事儿就不要再想了,活在当下不是很好么。咯,大将军,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别连你自己都做不到。”
莫璃大将军抬起袖来,不动声色地擦掉了眼泪。神情恍惚,忽然怔住那双手来:“你……还叫我大将军?”
“这个大将军听起来比较神勇。”李诗语呆怔了下,然后问,“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
“唤我阿璃。”莫璃大将军霸道地盯着她。
“可不可以换一个?”李诗语祈求的目光迎上去。
“为何?”莫璃大将军不明白。
李诗语笑笑:“实在太肉麻了些。”
“若我偏不呢?”莫璃大将军眉中闪过冷意,他威胁她。
李诗语被说服了一般,平静地低下头:“那也只好叫你这个了?”
莫璃大将军满意:“真乖。”顿了下,抚上李诗语的脸庞,“叫一个?”
李诗语从善如流地伸出食指,去抬莫璃大将军的脸:“乖,先让我亲一个?”
莫璃大将军骇然。
吧唧一声,李诗语就趁其不备,再次吃了莫璃大将军的豆腐。
正吃着饭菜的客人不好意思地瞥了两人一眼。
莫璃大将军的手心已经起汗。
可李诗语却还悠哉地很呢。
“阿璃,你脸红得真好看。”李诗语拖着腮,“你说,如果以后我天天这么吃你一块豆腐,你是不是会变成螃蟹了。”
莫璃大将军伸手将人一揽,冷语萦绕耳畔:“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儿?”不安分的手禁锢着她细若柳枝的腰。
李诗语叫苦:“我以后不敢了,你先放下我。”见莫璃大将军不动,自己便伸手去挣那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却不想脑袋刚垂下,便感到温热的气息扑过来。小半会儿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