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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上了全家的性命。
出于这种考虑,当利公主的宴会,无论哪家权贵都得凑一凑热闹,力求从大公主这里得到一二消息。譬如圣人最喜欢什么,这些天又赞了什么,大家酌情增减贺礼,不抢诸王的风头。
能赴最有权势的大公主开办的宴会,本来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肯定,再说了,这等宴会上出现的少男少女,绝对称得上“门当户对”,借着宴会熟识,长辈心领神会,促成的好事不止一桩两桩。若能得诸位公主、命妇们的称赞,对未出阁的小娘子也极有利。即便是对当利公主看不顺眼的陈留郡主,想带领秦琬入交际圈,也选择了当利公主的宴会作为秦琬初次亮相的地方,可见当利公主在命妇圈中的影响。
陈留郡主的眼光,秦恪自然信得过,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疏漏的地方,便望着女儿,认真叮嘱道:“裹儿,宴会上的那些人,若说好话,你就听着,这是你该得的。若说了不好听的,你便当耳边风,莫要放在心里。那些无知妇人纯粹是嫉妒你的聪慧和地位,满嘴都是酸味,没一句真的。”他素来温和,极少非议别人,为了女儿却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秦琬知父亲在保护自己,心中暖洋洋得,用力点头:“裹儿知道了!”
第七十七章 琴师临歌
秦放知嫡妹在代王心中的地位,本就有意讨好对方,又见秦琬为自己说话,越发感激,故死皮赖脸,拖着不走,硬要等秦琬一起出门。
代王夫妇统共就这么一个嫡女,自然希望她和兄弟的关系好些,见状便没说什么。
秦琬见秦放满面堆笑,眼底却有一丝忐忑,轻轻笑了笑,打趣道:“三哥莫要这样看我,陆娘子的事,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这话换做别家嫡女说,秦放信,由秦琬说来,他却不敢当真。
奢侈昂贵的物事,代王夫妇不知往女儿院子里搬了多少,秦放不会自讨没趣,只能另辟蹊径:“一场戏换一句好话?”
“戏?”秦琬挑了挑眉,作势思考,见秦放满是期待,很坏心地摇了摇头,“一句真话换一句好话。”
秦放听了,心跳如鼓,利索的嘴皮子也有些不自然地结巴:“真,真话?”
“对啊!”秦琬笑意盈盈,侧过脸望着庶出兄长,神色轻松写意,好似漫不经心地拉家常一般,“我很好奇,三哥是怎样避开二哥的阴谋,反将他一军的?”
此言一出,秦放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这,这……海陵县主这是不相信他的诚意,认定他在伪装了!
秦放情急之下,整个人都在打抖,语无伦次:“县主请相信我,这真是一个巧合,我能解释的,我真可以解释的!”
秦琬认真看了一眼秦放,见他的慌张不似作伪,神情越发温和:“三哥说笑了,不要多想。”
听她这么一说,秦放简直快疯了。
多想?我若不多想,岂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秦放胸无大志,甚至连爵位都不去肖想,只愿做富贵舒适的一生。知晓秦琬能影响到代王和王妃,甚至替他们做决定,秦放哪敢不解释?故他急急忙忙地辩解道:“县主有所不知,穆煌对我熟识的一个琴师眼馋得紧,却未曾得过一次手,便嫉恨与他交好的我,故意抢……”说到这里,秦放面露赧色,犹豫片刻,还是咬牙道,“故意抢我心仪的行首,特意选在我与她相会的时间,让我见着这一幕。为此,他非但没让楼里人通知我一声,还将护卫悉数调离,好让我和平常一样,从容推门而入。谁料事情如此凑巧,秦敬派人进门……”见到那一对被翻红浪的鸳鸯,连男方是谁都没确认,就毫不留情,痛下杀手。
他回忆过去的时候,秦琬一直留神观察秦放的表情,见秦放又哭又笑,咬牙切齿有之,后怕庆幸有之。那种死里逃生的喜悦,命悬一线的记忆,想要伪装得惟妙惟肖,瞒过拥有同样遭遇的秦琬,很难。
瞧秦放的神情,他是真不知情,但,巧合?
秦琬可不相信天下竟有如此之巧的事情,也不知多少方势力在角力,才让秦放逃过一劫,受难的变成了秦敬。
庶长子的身份便是如此,有利,更有弊。
知秦放只是一枚卒子,并无险恶用心之后,秦琬笑容依旧,却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谁年少的时候没情况过呢?至于那位琴师,你若喜欢,我就将她请到府中来,如何?”
秦放怔了一怔,猛地反应过来,忙道:“我,我,他……他是男的!”
男的?
秦琬略有些吃惊,却很快就平复下来。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陈妙为何至今都面若桃花,声音婉转,身姿婀娜?无非是戏班子为了吸引客人,将男作女,给他用药罢了。秦琬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若陈妙没逃出那个魔窟,略有名声之后,不会陪客人过夜。
“这个琴师……”秦琬慢悠悠地开口,见秦放紧张的模样,笑了笑,缓缓道,“倒是个难得之人。”
秦放深以为然。
历朝历代的皇帝和权贵,有男宠的还少么?女人嘛,跟了男人,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想离开,在后宅中斗来斗去,那是常态。男人屈从权贵也无可厚非,却哪有一生在后宅,涂脂抹粉还没个依靠的?多半是跟了权贵几年,趁机得些好处。等他们身子不再柔软,声音不再清脆,权贵们也就失了兴趣。
再说了,女人插手外事,会被人说道,男宠跟着主子学习一二,却是无人会多嘴的。几年相处下来,买田置地,放良脱籍,甚至加官进爵都有可能。当家主母忌惮得是能生儿子的女人,对男人也不会计较,外院还有很多清俊小厮专门帮主子泻火呢!
身在下九流,能不被权势富贵所迷,宁愿得罪穆家嫡子也不肯沦落风尘。这份不为权势折腰的风骨心性,当真难得。
“不过——”
秦琬悠悠一声,又将秦放的心悬了起来。
见秦放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秦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琴师必定长得极为漂亮,非常有手段,颇有些见识,还被人庇护着。最重要的是,他应当是官奴出身。”下九流的人,攀附权贵都来不及,妻子美貌被权贵看上,毅然将之典卖,甚至妹妹女儿外加自己一道送上门的比比皆是。在这种地方,风骨是什么?除了欲拒还迎,就是愚不可及。
听见妹妹的评价,秦放忙不迭附和:“没错,他长得……妹妹见过卫拓吧?”
“见过,怎么了?”
“他……”秦放本想将这两人做比较,又觉得太不妥当,辱没了卫拓,只得含含糊糊地说,“卫拓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临歌是遭了罪的。”一个高高在上,漫步云端;一个困于污泥,辗转飘零。
秦琬被兄长的话给逗乐了,心想若阿耶听着,定会觉得秦放半丝文采也无,罚他做文章做到三更半夜。
想到临歌的遭遇,秦放长叹一声,破天荒露出点自责:“唉,都怪我,若非盯着我的人太多,临歌本藏得好好的,根本不会……”
“让我猜猜。”秦琬眨了眨眼,俏皮道,“这位临歌琴师,生母是被没入教坊的官家娘子,对么?”
被秦琬这么一说,秦放唬了一跳。
见他惊诧之中带了几分惊吓的模样,秦琬知他在想什么,笑道:“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秦放吃惊地张大眼睛,对嫡妹佩服得五体投地,字里行间流露不加掩饰的敬佩:“县主说得不错,临歌的外祖,原是废太子的中舍人。”
太子中舍人,正五品下的大官,亦是太子心腹,甚至是未来的宰辅,何等春风得意。主子一朝事败,却是男人或杀或流放,女眷没入教坊的结局。
秦琬感慨了一阵,略略算了算,便问:“十六,还是十四?”
“啊?”
“岁数。”
秦放本不敢对嫡妹说这些,唯恐污了她的耳,迫于无奈才吐露一两分实情。饶是如此,他尚有些胆战心惊,怕自己“带坏”了嫡妹,被王妃责难。如今见秦琬好奇之下,竟连对方的年龄都问,免不得担心起来,便恭维道:“县主神机妙算,临歌今年正是十六,不知县主如何猜出?”
“不是猜,是想。”
“那……请问县主如何想到?”
秦琬望着秦放,见他真的好奇,登时眉眼弯弯:“想知道么?几趟游玩来换?”
秦放听了,登时摆出一副苦脸,垂头丧气地说:“容我想想。”
秦琬眨了眨眼,让他去想。
如何想到的?这有什么简单?
临歌能被穆煌看上,证明他的年纪不大,绝对没到弱冠之年。
废太子中舍人的女儿,哪怕容色平平,其父的高官也会是她苦难的源头,教坊不可能放过这种敛财的机会。更何况,能生出临歌那般容貌的儿子,其母的姿容亦能想象。这样的女人,不被捧为行首都说不过去,更莫要说裙下之臣。
大夏的妾室毫无地位可言,临歌对权贵尚且坚守底线,不肯用身体和美色换取前程,料想其母也不愿做妾,而是希望能被人赎买,放良,过安稳日子。只因美貌太过,没榨干最后一分用处前,教坊不肯放人罢了。既是如此,母子俩为何至今仍呆在教坊,苦苦斡旋呢?很显然,朝中动荡,勋贵子弟被长辈们拘束起来,不敢眠花宿柳。待风头一过,年轻美貌的新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可不就错过了唯一的机会么?
十八年前,穆皇后有孕,太子出生,朝堂风向为之一变;十六年前,宣贤妃过世,谣言盛嚣尘上,说圣人要追封宣贤妃为后。
后一桩倒也罢了,摊上前一桩,真是不凑巧。
“对了,他姓什么?”以临歌这样的出身,必定是跟着生母姓,废太子的中舍人,难道不出自世家,反倒出自寒门?
秦放不知秦琬的用意,紧张地说:“他姓晏。”
“晏、临、歌。”秦琬轻轻地念了一遍,很随意地称赞了一句,“这名字不错。”
话音刚落,她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扬声唤道:“陈妙!”
管事妈妈和陈妙听了,立刻转过身来,向二人行礼。陈妙云鬓金钗,风情无限,秦放见了,露出一丝惊艳,却很快回过味来:“妹妹,这个陈妙……”“她是孙道长的弟子,从今往后,也是我的一等使女。”秦琬郑重道,“也好就近指导我修炼养生功夫。”
第七十八章 故意孤立
关注代王的人,自然不会错漏代王夫妇“十分信任”的孙道长,秦放也不例外。他知道,孙道长收留了六个青年,五男一女,却无一人得其真传,顶多算个记名弟子。眼前这位看似清冷,实则妩媚,眼波流盼,弄得人心痒痒的少女,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长安权贵世家多如牛毛,疼爱女儿的长辈也不少,从幕僚或属官的女儿中给自家闺女挑几个伴当极为寻常,却也只是闺中好友,没有长久相处下去的道理。别的不说,使女得陪着主子嫁到夫家去,伴当会么?
出身良家的媵妾,永远是当家主母忌惮的对象,嫡妹年纪小,容易被哄,万一被人骗了可怎生是好?
出于对“常理”的自信,以及一两分对秦琬的偏爱,秦放一时间竟忘了秦琬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心中对陈妙敌视得紧,面上却露出一丝讶异:“孙道长的徒弟做……使女?”
“说是使女,其实就挂个名儿,没签卖身契。”秦琬笑道,“六娘兰质蕙心,深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