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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晗是个好孩子,秦昭也是。这两个人,无论谁坐上那张椅子,不管为了名声,还是本来就有的亲情,抑或是想坐稳龙椅,都不可能坐出姐弟相残的事情。哪怕沾不上权力,至多也不过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保住性命,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楚王一生所求,也不就是这一桩么?
“命运,真是有趣啊!”裴熙意味深长地看了晏临歌一眼,“我很期待,不知你是否也是一样呢?”
说罢,施施然地离开。
晏临歌明白裴熙期待得究竟是什么。
没错,命运真是非常有趣。
今日的萧誉,论威望、地位、身份、战功甚至容仪,难道不是昨日之苏锐?今日萧霆所拥有的荣誉、盛赞、爱慕,难道不像昨日之苏彧?但不同得是,萧霆年纪轻轻就随萧誉上了战场,苏彧却没有;秦晗是尊贵无比的万年公主,她的婚姻不需要任何政治联盟来巩固,秦琬却不是。
不管裴熙还是晏临歌都明白,无论秦晗怎么选,秦琬都不会失望。
正如所有人想的那样,在三个子女之中,秦琬最疼秦晗,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约束秦晗的任何选择。就像秦琬所说的,如果秦晗要走那条艰难无比的路,秦琬就给予至尊的权力,如果秦晗不走,那她也是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只有她挑人的,没有人挑她的。至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身为父母,难道还要管子女一辈子不成?日子过得好,过不好,那是她的事情,没有长辈大包大揽的道理。
“你早想到有这一天了。”裴熙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子,“否则你也不会让久久去女学。”
秦琬让女儿去女学,真的是因为女学能学到东西,又或者女学能交到朋友?显然不是。
女学的教育资源再好,比不上皇宫;女学时认识的闺蜜再莫逆,知晓秦晗的身份之后,也会敬畏有加。就好比秦琬和高盈,年少相识,亲密无间,那又如何呢?高盈对秦琬难道就不敬畏,不尊重,说话的时候不多留几分心么?
秦琬真正要让秦晗看得,是人。
女学中的学生,有高门,也有低户;有嫡出,也有庶出。并不是说高门嫡出就一定好,低门庶出就一定差,但后者的上进心往往比前者强。为了改变命运,她们会抓住每一个机会,而对绝大部分女学学生来说,这个“机会”,就是如意郎君,否则为什么会有人嫉妒秦晗嫉妒到想要害她呢?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争风吃醋,秦晗虽无意,却挡住了人家捉金龟婿的路,想让她出丑,甚至丢了名节,没办法嫁入高门罢了。
秦晗遇到的种种事情,丽竟门早就全报上来了,只是秦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没让那些家族因此遭殃。正如秦晗不觉得这算什么,得到人处且饶人,秦琬也不觉得这算什么,毕竟“女学学生”本就是一道金字招牌,能让她们嫁入原本无法想象也根本接触不到的人家,为了这份机遇,各出手段并不奇怪。
这不是秦琬修建女学的本意,但秦琬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形,甚至明白,绝大多女学生就是为此而来的。但只要每届学生有几个能像女学历届以来最出色的学生,也是如今名满天下的宣威将军宋书语一样,丈夫作为父母官,面对叛军却先逃了,她却坚持不走,带领臣民守城半月,直至援军到来,那便行了。
秦晗生来无忧,自然不明白,人为了往上爬,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倘若她不懂,也就不会犹豫,干脆利落地选择爱情也就罢了。正因为她见了世面,明白了女子之争尚且如此,男子只会更狠,再想一想新蔡大长公主的例子,方会迟疑,会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出差归来,可以恢复更新啦啦啦啦O(∩_∩)O~
秦晗如果想当皇帝,痛苦在于,要牺牲掉作为女人的正常权力——比如家庭,比如爱情,甚至儿女。就好比她是公主,她爱谁就可以嫁给谁。但想当皇帝,她爱谁,要么打发对方远,要么杀了对方。她孩子的父亲不可以是高门,但低门出身她未必看得上,何况对方也不能活下来。哪怕真的有个人如晏临歌爱秦琬一般爱着她,如果她先要死了,她肯定是要对方殉葬的。与公主看得见的一世尊荣无忧相比,这个选择实在太痛苦了,但权力是切切实实摆着的,你们猜她会怎么选呢?
第四百七十四章 如意难寻
秦琬并没有否认裴熙的说法。
她对继承人的看重与培养,绝对是一等一的,只可惜……秦琬神色微冷:“大郎他,倒是会揣摩我的心意。”
这句话,裴熙也是赞同的:“放眼天下,智谋能与刑国公比肩的,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秦琬自然知道长子之聪慧,却愈发不悦。
她对长子,满心愧疚,意图弥补,却唯独不会将江山社稷交托于他的手中。正因为如此,苏沃到达适婚年龄之后,秦琬精挑细选,方决定从隋家选个姑娘,与苏沃结发百年,谁知苏沃看不上。
“他是我的儿子,难不成我与宝奴夫妇关系莫逆,就要拿我长子的婚姻来填这个窟窿?隋家女郎有何不好?容貌秀丽,心胸阔达,娴雅又不失落落大方,出身也显赫。当利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隋家一门,一国公,一县公,一侯爵,姻亲故旧无数,满门荣耀。这样的身份,莫说是做国公夫人,就是王妃甚至皇后也做得。”秦琬一想到丽竟门探子传来的情报,一腔怒火就往上涌,“他却********不走正路,盯上了林家女郎。”
裴熙微微挑眉,不置可否:“他为什么这样想的,你会不知道?”
没错,秦琬知道,当然知道。
隋家虽然荣耀非凡,却如当年的申国公高家一般,一应荣耀都基于皇权之上。论仕途,沛国公隋轩都这把年纪了,却连正三品都没混上,更不要说进政事堂;瞿阳县公隋桎因卷入魏王一案,虽说后来也按部就班地升迁,至今却没能兵镇一方;平舆侯隋辕更不必说,虽然夫妇与秦琬关系极好,侯夫人朱氏还是女学的骑射教学,偏偏是富贵闲人的惫懒性子,半点也不参合政事的。隋家孙辈虽说有几个出息的子弟,但当利大长公主年纪也不轻了,不知哪一日就会撒手人寰。到时候隋家上上下下全要丁忧,三年一过,能不能再起来,那就难说了。
秦琬之所以为苏沃择定这门婚事,自然是出于两全的考虑——苏家与隋家联姻,一是令苏沃有了样样都好的妻子,有了显赫的妻族,能够更快以尴尬的身份真正打入勋贵圈子。毕竟仕途一道,就算有她提携,苏沃身份也有些尴尬,还是要些朋友才能更方便地做事的。二则告诉隋家,你们是长主之后,皇室不会亏待。如此一来,非但隋家安心,其余尚主的豪门也都能定下心神,更加贴心地侍奉公主,公主们终身有靠,自然也会感激秦琬。
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偏偏苏沃看不上。
他所期待的妻子,乃是林宣和高盈的女儿。
这位林家女郎,虽也是一个样样都好的姑娘,面子上却是不如隋家女郎光鲜的。但她能带来的实惠,比隋家女郎只多不少——她的父亲已是一方封疆,年富力强,至少还能在政坛纵横捭阖二十年,入住政事堂也不是不可能。她的母亲是秦琬闺中密友,感情亲厚,外祖母陈留郡主又与先帝关系极好,备受秦琬尊重。外祖父柴豫柴大都护马上要致仕,少不得推荐几个人,又有香火情在。如果有这层门路,他可以借机安插几个亲信,慢慢在军中发展。
更重要的是,林家女郎身上虽流着皇家血脉,却来自于母系。她真正的根还在世家那里,朝廷可以轻易覆灭一个勋贵,但对世家动手,总要顾忌几番。这些年林家子弟多入仕途,一旦陈留郡主有个不妥,林氏的兄弟、从兄弟们,皆是不用丁忧的。
苏沃的目的如此鲜明,为得是什么,不问即知。
这也难怪,他明明是正统的嫡长子,偏偏摊上了这样尴尬的身份。嫡亲的妹妹,生父身份远不如他的弟弟,都有成为九五至尊的可能,唯独他,明明是这样的聪慧优秀,世间少有人及,秦琬却一直压着他,不令他有半点继位的可能。这如何不令他心生怨怼,觉得秦琬不公?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若他能一直恨你,我佩服他的骨气,放他去做个封疆大吏也未尝不可。”裴熙淡淡道,“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沃之前对秦琬的恨意,裴熙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男人三妻四妾平常,女人红杏出墙就是浪荡下贱。身为儿子,因为生母的行为被人指指点点,尴尬不悦也是寻常,哪个厉害点的公主之子不是这样过来的?但一边恨母亲为什么不替父亲守贞,让自己面上无光;一边又恨母亲明明有无上权力,却半点不给予自己,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秦琬自然不希望儿子走这条路,但这并不是她想与不想就能如意的。故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我本打算给堂弟做个媒,令他有个好归宿。如今想想,还是先问一问罢了。”
她并不怀疑自己长子的手段,那样的容貌、出身和心计,想获得一个姑娘的芳心再容易不过。与残暴好杀、声名狼藉的梁郡王相比,自然是温文尔雅、处境堪怜的刑国公更能得到女子的爱怜。谁又能知道,梁郡王因自身遭遇之故,若是成了亲,定不会三妻四妾,令子女重复他与兴平公主的悲剧?又有谁能知道,看似光鲜亮丽的刑国公苏沃,实际上是一个连妹妹都嫉妒并利用的人呢?
虽然这桩婚姻有为了南方兵权,掺杂政治考量的因素,可毋庸置疑,秦琬绝对是照顾高盈的。论实惠,很少有什么婚事能及得上这一桩了,就像当年哪家闺秀都看不上隋辕一样,如今可不是悔青了肠子?
“你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我倒觉得,只要有本事,到哪儿日子都是一样过,纪清露不正是如此?”
秦琬微微一笑,裴熙会意:“算算时候,宋书语应该在等候觐见你了吧?”
宣威将军宋书语,经历堪称传奇。
她本是一个杂货铺子老板的孙女,女学创办的第一年,广招学生,她偷偷去考明算科,结果被女学录取。从此平步青云,年年成绩优异,三年毕业后,嫁进了昌平伯爵府。
昌平伯爵府在京中虽是二流门第,对小老百姓来说却是了不得的豪门,更别说宋书语嫁给得是昌平伯爵的三子,也是整个伯爵府唯一科举晋身,前途最为远大的子弟。伯爵和伯爵夫人都希望这个儿子迎娶贵女,仕途更加平稳,他却坚持爱情,娶了出身寒门的宋书语。宋书语也争气,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侍奉婆婆用心,对待小姑体恤,学识又出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女红厨艺样样精通,嫁进伯爵府后三年抱俩,还都是儿子。然后又毅然随丈夫外放,在地方上夫唱妇随,教化百姓。
故事到这里,本就是一出励志传奇,偏偏还有后续。
先帝驾崩,秦琬登基,不少人欺女帝软弱,举起反旗。更有一路叛军,自称是先帝流放江南时留下的儿子,自号“江南王”,竟也笼住了不少愚民,又联上了那些因为秦琬推行的种种政策,利益受到侵害的世家大族,势如破竹,连连攻克几城。
宋书语的夫婿得到相邻城池陷落的消息,六神无主,欲弃城而逃。宋书语却坚持不肯,在县城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