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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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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女儿要回婆家,秦恪和沈曼都有些不舍,却被秦琬三言两语就混了过去——她总不能告诉父母,若不是玉迟在常青的帮助下,冒着极大的风险,乔装改扮,特特来见她,她断不可能借着留苏家来人的借口,顺便将他留下来。
  事涉全家血海深仇,饶是玉迟坚毅如铁,心神亦为之激荡。纵知代王成了晋王,道贺的人可以从朱雀大街的这头排到那头,他亦想办法混了进来。
  此举虽然冒险,却也能看出他的迫切。
  拜访皇长子的人络绎不绝,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旁人很难察觉。玉迟在客房待到深夜,常青方无声无息地窜了过来,小声说:“跟我来。”
  陈妙已在外头等着他们,将他们引到了内宅,秦琬见状,不由笑道:“自家也和做贼似的,当真令人苦恼。”
  打趣一句,她便言归正传:“玉先生特来见我,必是下了决定。”
  “早在知道南宫家被大火焚烧殆尽的那一刻起,熠便下了决定。”玉迟死死咬牙,不复平素的冷静,“还要感谢县主给熠这个机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常青默默地站在一旁,颇有些不自在。
  秦琬知自己的问题必会戳到玉迟的伤疤,却不得不问了出来:“南宫家男丁甚多,女眷也不少,不知出嫁女可安好?”
  玉迟叹了一声,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南宫家的女孩儿,多是嫁给那些出身寒门,颇有读书才华的人,抑或是给官员做填房。”
  他不止一次见过姐妹们的泪水——明明是花样年华,平日也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却从进门开始就矮人一等,换谁,谁乐意?
  继母难做谁都知道,对原配留下的儿女,好则是捧杀,坏则是冷落;关心是假惺惺,不关心是冷酷薄情。人家已经给你定了“有罪”,再怎么做都是多的,遇上个本性凉薄的,心肝脾肺都掏出来,人家还受得理所当然。
  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家太过冷酷,为了家***个官,简直如疯魔了一般。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只觉喘不过气来,才变着法子和长辈干,哪里想得到……会有这么多曲折……
  秦琬听了,心中一沉,果然,玉迟下一句就是:“南宫家显赫的时候,使了大笔钱财,打通各处关系,尚有一二推荐举子的名额。奈何一山还有一山高,出身寒门的南宫家女婿,只有三个上京赶考,却无一中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连慕、祁润这等天纵之才,只要给他们机会就很难埋没的人到底不多,大部分举子的水平都仿佛,荐谁不荐谁,取谁不取谁,多要看对方背后站着谁。自恃才高的人,都会到了京城才拿婚姻当买卖,需要岳家资助才能拿到举荐名额的人,别的不论,自信上已差了一分。
  “商贾女嫁做官员填房,本就为人所欺,南宫家又出了事……”玉迟摇了摇头,叹道,“随着夫婿远去任上的还好,留在近处的就……真要说起来,也没几个过得好,这些年,陆陆续续没了近十个。”
  愿娶商贾之女做填房的人,本心也不纯粹,妻子既不能源源不断地提供钱财,他自要找能助自己打通关节的人。
  这世上总是官少民多的,有的是商贾愿意将女儿送给达官贵人,莫要说做填房,只要对方地位足够,做个没名没分的妾也是理所应当的。对男人来说,原配之位不可请许,至于填房,究竟是第二任、第三任还是第四任,并无太大差异。
  这些女子是怎么“没”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哀痛家族覆灭是一方面,自身的处境艰难又是另一方面,指不定还有些手脚在里头,眼下却不是悲伤的时候,只听秦琬慢悠悠地说:“见利忘义之辈虽令人不耻,也是有些用处的。你们家既许女儿给官员做填房,料想这些官多在上党郡任过职,丘羽可是有名的长袖善舞,滴水不漏。若这些人记着丘羽的恩德,投靠了魏王一系,我倒有些为难呢!”
  玉迟对这些忘恩负义的姐夫、妹夫、侄女婿深恶痛绝,但他这些日子反复想了很久,也明白关键得落在这些人身上,听得秦琬这么说,他毫不犹豫地抛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出来:“县主明鉴!如今的工部虞部司员外郎孙侃,恰是南宫家昔日的联姻对象之一。”
  见他对孙侃记得极为清楚,秦琬稍稍算了算,便觉有些不妥:“你离家也有二十载了,这个孙侃岂不是年纪很大?”年纪大的,野心未必会有那么大。最好挑那种三十四岁,正当盛年的,才算妥当。
  “不,这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他至多也就是不惑之年。”提及往事,玉迟有些惆怅,“我功成名就后,惦记家人,奈何关凭路引早就丢失,西域的事务又脱不开身,只得派人前去打探南宫家的消息。下仆赶到长治县时,恰逢南宫家办喜事,出嫁得恰恰是我的七侄女。”
  “听见这个消息,我既高兴又难过,记得离家的时候,她才两岁不到,生得像极了二嫂,全家人都极喜欢她。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她都要出嫁了,我当即问下仆,她的夫婿生得如何,是哪里人士,家中又有几人,谁料……”玉迟心中一酸,已不愿往下说。
  常青思忖片刻,忽道:“孙侃?是不是那个黝黑干瘪,瘦小佝偻,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家伙?”说罢,他怕秦琬怀疑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连忙解释道,“卫拓续弦之父恰是工部官员,我曾奉魏王之命去监视对方,看看能不能寻些破绽,对此人依稀有点印象。”
  “照你这么说,孙侃的样貌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大夏官场很讲究“官相”,喜欢取用相貌堂堂的人做官,若无特殊的本事,或特别硬的靠山,长得丑的人很难混出头来。对文官来说,从六品上可真不算低了,再联系对方的职位,“此人对山泽林木极有一手?”若没点真本事,南宫家凭什么下这样大的血本?能被玉迟喊做嫂嫂的人,绝对是南宫家嫡支的媳妇,也就是说,嫁去做填房的,可是上党郡首富南宫家的嫡支嫡女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水部郎中
  
  商人重利,这是不争的事实,玉迟虽愤恨家人枉死,谈及南宫家唯利是图的做派,仍有些抹不开嘴,无奈道:“却是如此。”
  秦琬若有所思,斟酌片刻,方道:“我听旭之说过,丘羽此人谨慎非常——在上党郡的时候,他的幼子曾看中了一处园子,仗他之势强行买下,虽付得是市价,到底夺了对方的心头好。丘羽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将他的幼子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自己则亲自去请罪,并将院子归还给户主。”
  此事一出,人人赞誉,裴熙却嗤之以鼻,说丘羽太过沽名钓誉。
  寻常人即便看不上儿子的举动,到底是袒护儿子的,赔礼道歉,物归原主也就罢了,何须将儿子打得无法下床?他的儿子既没伤了人命,也没有明火执仗地强抢,只是太想要那处园子,对方不卖,方借了父亲的势买下,还按市价给了钱。即便闹到公堂上,顶多是名声不好听些罢了,谁能寻出半点错处?丘羽偏偏要做得色色周到,尽善尽美,可见此人何等谨慎,又是如何的爱惜羽毛。
  谨慎固然好,可在某些时候……秦琬盘算片刻,便道:“丘羽工部尚书的位置不会动,卫拓的岳父温省之位却必是要提一提的,这几年来,他已从水部区区一个主事擢到了水部郎中,若无意外,工部侍郎之位板上钉钉。水部掌天下川渎、陂池,事涉河渠,油水比虞部多上不少,又是五品的实职,孙侃必定对这一位置心热不已。”
  说来也巧,卫拓的续弦温氏,秦琬也曾有过耳闻,两家七拐八拐还沾了点亲戚——那是她刚回京不久的事情,秦放带她去见晏临歌时,晏临歌无意中提到过。
  秦敬的岳家永安侯简家人丁兴旺,入不敷出,便打上了进门媳妇嫁妆的主意,专聘那等出身商贾之家的进士之女进门。温省出身一等一的大富之家,一路使钱财,再凭着他自己的本事中了举,做了官,感觉到寒门士子为官的孤苦,也很乐意攀上这么一门亲家——哪怕永安侯已经维持不住一流勋贵的地位,摇摇欲坠,也是温家可望而不及的存在。
  温省虽一心攀亲,却到底有几分精明,瞧见简家与秦敬订了亲,总觉得简家这样越过皇长子不大妥当,心生悔意,便称自己的嫡长女病了,每年也奉上了一定的钱财。简家闻得皇长子回京,也确实惶惶不可终日了一段时间,见秦恪仁厚不追究,又摆起了世家豪门的谱,吃相比往年更难看了三分。
  你的嫡长女病了,没办法出嫁?行,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退亲实在太伤害女方,你将二女儿嫁过来就行了。
  温省万般无奈,只得将次女嫁了过去,长女却被这场历时几年的“大病”拖成了老姑娘,明明贤良淑德,却无人敢娶。也是机缘巧合,卫拓挑续弦的条件便是年长一些,稳重非常的姑娘,生父是七八品的微末小官即可,不需太高门第。温省的长女恰好符合这一条件,张、徐二位宰相夫人挑了又挑,终是选中了她,温省也由此入了圣人的眼。
  他本就精于数算,家中又是巨富商贾,多有天南海北到处闯荡,见多识广之人,这些年在水部兢兢业业,悉心钻研,于屯田、土木修葺乃至河道沟渠一事都颇有见地,便被圣人一再拔擢。今儿再提升一级,便是工部的第二号人物。
  这等好事,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只能跟着温省升迁的步伐,在背后谋些好处罢了。
  秦琬梳理着这些纷杂的关系,很快就整理出思路来:“丘羽是工部尚书,温省却不与他一路,一旦被提升侍郎,未必事事都顺着他。侍郎虽居副,卫拓却是魏王一力拉拢的存在,丘羽行事必不如之前顺遂。若是四司郎中都是他的人,又会好过许多,孙侃既和他一道是上党郡的官员,情分必然不浅,自会指望丘羽帮忙谋水部郎中之位,此事于两人都算有利……”
  玉迟也想到了这一层,眼睛不由亮了:“若是丘羽明明能帮忙,出于谨慎的考虑,却没推荐孙侃,孙侃必会生出怨怼,再被人挑拨……”想到此处,他的神色又有些黯然。
  这些事情,他也不是没想过,甚至列了不知多少详尽计划。但想得到是一回事,办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涉及官职变动,哪怕他有再多的钱也没用,还得有足够的门路才行。他本想着接近苏锐,再接近魏王,谁料苏家压根瞧不上他。他呢,又没办法真舍弃心底的骄傲,对几个才能远远不如他的黄口小儿卑躬屈膝。
  丘羽是工部尚书,素来名声甚好,又是魏王的心腹。对宰相们来说,水部郎中并不是特别重要的职位,未必会因此事开罪魏王。
  “再怎么怨恨,若是没有出路,也只能忍着。”秦琬不紧不慢地说,“若我们给他一些提示,让他记起贵侄女,又透点意思给鲁王——”
  “中间这一件事,我能办。”玉迟拍胸脯保证,“但别的事情……”
  “我来办。”
  玉迟见秦琬答应得这样利落,饶是他冷静非常,也忍不住心如擂鼓,破天荒加了一句:“何时?”
  “趁着圣人千秋这阵风,正是提拔官员的好机会。”秦琬微微一笑,“咱们等得住,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以匡敏的手段,邓凝和纪清露的身体如何,他应当已经拿到确切的消息,真真切切地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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