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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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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么两位热衷交际的堂姐珠玉在前,秦琬隔三差五开些花会诗会,人人都当她与姑姑、堂姐们一般好热闹,只要不蓄意拉拢人,谁会相信她别有用心?
  想到这里,裴熙渐渐收敛了笑意。
  他自负才学惊世,洞悉人心,到底年轻了些,又是嫡次子的身份,洛阳裴氏的势力并不完全归他掌控。本想着尽早结束洛阳之事,与祖父裴晋交换条件,瓜分利益,也好早早再返京城。谁料罗太夫人牛心左性,见他承认罗家之事,偏激之下,逼问他与秦琬是否有私情,又将他的发妻罗氏置于何地。裴熙断然否认私情一事,罗太夫人却当他哄骗,口口声声说要告他忤逆,说他对罗氏不好,她便要毁了他。
  可笑,当真可笑。
  罗太夫人在裴家待了大半辈子,竟没弄明白她的丈夫裴晋是一个怎样的人——冷血,自私,利益至上。忠孝仁厚,那都只是在不损害他的情况下,他乐意做出的表象而已。谁要真阻了他的路,便会被一脚踢开,罗太夫人癫狂了大半辈子,折腾完儿媳折腾孙子,闹得全家都不得安宁。她之所以安安稳稳地活着,不外乎没触犯到裴晋的真正利益而已。裴晋由着她喊裴***,为得是拖住裴熙,而不是毁了裴熙。她为一己私怨,想要举着“孝道”的大旗对付裴熙,裴晋怎会容她活下去?罗太夫人知晓罗家之事后,悲痛过度,痰迷了心,见到心爱的孙子一面后就含笑去了,这才是她该有的结局。
  这就是营营汲汲仕途的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可以做,必要的时候,一切皆可舍弃。所以,他也得给秦琬提个醒。
  狗急了尚且会跳墙,何况人呢?
  “郎君,郎君。”他的伴当裴显小心翼翼地说,“郎主有请。”
  祖父?
  裴熙挑了挑眉,将信件塞到袖子里,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洛阳裴氏家主,现任洛阳令裴晋的书房。
  这位从二品的文官身材挺拔,相貌堂堂,虽过了花甲之年,两鬓斑白,却未见佝偻与老迈,依旧能瞧得出昔日英俊的模样。他的神色十分威严,望向裴熙的时候,眼中却流露一丝不加掩饰的慈爱。
  正是这份慈爱,让裴熙从小吃尽了来自亲生父母和兄长的苦头,他们耳提面命,让他不要仗着祖父的宠爱,与嫡出兄长争什么,无论什么事都要裴熙退让,但这些都与裴晋无关。他只是表达了自己对孙子的喜爱,大力栽培这个孙子而已。
  强者便是如此,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的喜好,无惧任何言语风评。弱者的迁怒与忐忑,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当然,弱者能做得也只有迁怒别人,面对他的时候,依旧要卑躬屈膝,摆出一副温柔恭顺的模样来,以恳求他的施舍。
  裴熙对祖父的感情很复杂,故他行了个礼就没再说话。裴晋不以为忤,沉吟片刻,便问:“你想扶植代王?”
  “代王安于富贵,祖父多虑了。”裴熙淡淡道,“除非诸王皆被圣人厌弃,否则……熙只是觉得代王是个好人,诸王却不是省油的灯,有心帮助代王一二,让下一位不那么快兔死狗烹罢了。”
  他虽未明说,裴晋在政坛沉浮多年,哪有不明白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听起来荒谬,却透着不争的事实——皇帝要你死,哪怕你胜友如云,结交八方,权势煊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又如何?君臣名分一旦定了,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不兔死狗烹,又要安于富贵,不隐姓埋名,那就只能争上一争了。
  正因为明白,裴晋才有些踟蹰。
  他观察诸王良久,心中清楚,这几位逐鹿的皇子,能力如何先不谈,掌控欲和心狠手辣的程度却是一等一的。
  对君王来说,杀伐果断是好事,年轻些的官员或许会喜欢。但在他这种年纪大了,有一家的儿孙和洛阳裴氏数百年传承肩负的老人来说,心软的皇帝主宰这个国家会更好。条件是他身边有正确的人在引导,而不是被那些奸佞小人钻了空子。
  “旭之,你想过没有?诸王,皆有嫡子。”裴晋望着洛阳裴氏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弟,叹道,“我老了,我的朋友们也老了。人啊,一上了年纪,就渴望安定,不希望再经历什么风浪。”
  为了那张椅子,这几十年来,多少人丢了脑袋,没了性命?废太子与圣人争位是一桩,梁王谋逆又是一桩,现如今……每过十几二十年,长安西市就要血流成河。
  赵王、魏王和鲁王皆有嫡子,韩王虽也有,但他情况特殊,文官和勋贵对他都极不看好,暂且不表,代王呢?代王做王爷的时候,可以将周红英、秦敬母子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若他登临大宝,秦敬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代王妃又没有嫡子,哪怕记名幼子,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年纪差距也大了些,真能争得过春秋鼎盛的秦敬?被圣人厌弃的庶长子,代王自己不也是么?他能登临大宝,秦敬为什么不可以?
  “代王殿下是圣人的长子不假,秦敬可不是代王殿下的庶长子,有嫡长子在前,‘长子’的名分哪里轮得到他?”即便面对祖父,裴熙也无所畏惧,“储位空虚,总好过太子名分已定,隔个十年八年却要大动干戈的好。魏王今日需依仗苏家,来日……”焉知不会嫌苏家势大,动了废长立幼的心?诸王争斗,不过小打小闹,废立太子,才是真正的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情谊几许
  
  裴晋闻得此语,好半天没说话。
  他在宦海沉浮多年,深谙人心,自然明白大部分人都是一样,争位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的母族、妻族强盛无比,属官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一时俊杰。一旦得了大位,想法却立刻掉了个个儿,母族妻族越寒酸越没落越好,臣子呢,宁愿平庸些,也要忠心耿耿,切不可用那些不好掌控的聪明人。
  苏锐位极人臣,又有四个儿子,即便他没将儿子带去从军,以苏家如今的地位,光联姻就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再说了,有这样的老子,儿子又在左右卫做着亲卫,前程远大,再过十年,苏家更不能小瞧。
  并不是所有皇帝都像如今的圣人一样开明大度,魏王本就是个阴鸷的性子,登基之后容不下苏家,非常有可能。故裴晋沉默了许久,才问:“鲁王呢?”
  “鲁王?”裴熙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鲁王共有三嫡子,三庶子,其中一个庶子是生了鲁王庶长女的奴婢所出,至今还没个名分。托她的福,鲁王的庶长女和这个庶子至今都没上宗谱,更遑论封号。我听说鲁王的三个嫡子中,长子和次子都对庶弟很不客气,唯有三子对庶兄颇为友爱,有圣贤之风。您说,若是鲁王御极,这三个嫡子,谁会胜利呢?”
  亲王的嫡子,哪怕无法继承王爵,郡公之位也是板上钉钉的。庶子却要拼命夺取父亲的宠爱,好去争每个亲王府仅有的两个县公爵位。云泥之别摊在面前,身为亲王的嫡子,为何要冒着被父母不待见的风险,友爱连宗谱都上不了的庶兄?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深沉,鲁王真做了皇帝……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裴晋本身就是大家长,自然明白仰仗他生存的人的心态,当真是唯恐哪里做得不好,惹了他厌弃,明着得罪他的事情无人敢做,哪怕是嫡子裴礼也不例外,也就是裴熙……
  想到这里,裴晋轻叹了一声,不置可否:“赵王呢?”
  “赵王?赵王就更可笑了!他是诸王中最富的一个,赵王妃的娘家却明目张胆地开典当行。且不提沈昭容的出身,也不论赵王妃的娘家究竟是没钱还是利欲熏心,单看赵王管都不管这件事便知道,圣人不会对他有任何厚望!”最后一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同样,为了一己之私就害死未婚妻性命的韩王,圣人也不会将大好江山交到他的手上。只是这万里锦绣山河太过诱人,魏王在诸兄弟中的地位又是最低,不甘心对昔日瞧不起的兄弟俯首称臣的赵王和韩王才会在明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的情况下,也要拼命争抢,哪怕争不赢,不让魏王得利也是好的。
  裴晋见裴熙神采飞扬,毫不留情地泼了他一盆冷水:“代王就行?即便是亲生的儿子,为了权利,父子做不成父子,母子做不成母子,兄弟不成兄弟,姐弟亦然,更遑论抱养来的了。不是自己亲生的,永远也养不熟,牝鸡司晨,江山可安?”
  “那也是至少三十年后的事。”裴熙轻轻地,慢慢地,却异常郑重地说,“那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他的不敬表现得这样的明显,裴晋却不以为忤,相反,这位叱咤风云的老者放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也完完全全发自真心。
  裴熙用力地捏紧了自己的双手,不愿再去看祖父的神情,却无法阻止自己在脑海里勾勒描绘——他的祖父,必定是用一种慈爱又欣慰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参天的大树欣喜于自己庇护下的小树苗的茁壮成长一般,让他心暖,又让他心寒。
  祖父是真的疼他,将一腔心血倾注在他身上,希望他延续洛阳裴氏的辉煌。但同样,祖父也希望他能舍弃掉无谓的感情和期待,变成与自己一样的人。
  冷酷,凉薄,自私,自利,心中除了自己和洛阳裴氏的延续,再无他物。
  宠妾?庶子?宠爱有,疼爱也存在,归根到底,却只是裴晋故意制造出来的弱点罢了。洛阳裴氏嫡支的人丁本就不旺,与其一个不慎,得罪未来帝王,还不如闹得自己“家宅不宁”,好让自作聪明的皇帝玩弄一把帝王心术。
  裴熙厌恶着祖父的行事作风,却不能否认血缘的可怕力量,他的优渥生活来自于家族,而他的体内也流着洛阳裴氏的血。这个家族的家主代代如此,为了改投新主可以放弃全部财产,为了保全家族可以结束自身性命,他们奉行着互利互惠的原则,婚姻永远是买卖与投资。正是因为这样的缜密、自私、细腻和冷酷,才使得洛阳裴氏的地位数百年来无可动摇,名声亦好得不得了。
  我不想这样,裴熙心想,可我需要力量。
  洛阳裴氏的工匠与园艺供奉踏上前往长安的旅途时,秦琬正愉快地与安笙交谈。
  按理说,秦琬做了苏家的冢妇,又管着家务,本不应这么清闲。毕竟苏家为等她已经等了很久,拖得苏家子女的年龄都有些偏大,苏彧还有四个弟弟妹妹要说亲事,苏锐次子苏荣的婚事更是定在了秦琬嫁进门的三个月后。
  秦琬初接手家务,就要操办这么隆重的仪式,苏荣的名声受损又与她有着直接的关系,办得好不好都有人说,吃力不讨好,本该十分操心才是。只不过,这一次,连上天也在眷顾她。
  新婚两月,新郎踏足新房的次数不足三成,秦琬便有了身孕。
  这一点上,她倒是像足了自己的母亲沈曼,沈曼亦是成亲不久就怀了孩子,新婚一年便诞下代王嫡长子秦琨,之后夫妻俩相敬如宾,除却公事,甚少往来,更莫要提同房。待到后来,秦琨没了,沈曼哀痛年余,终于振作起来,也是不过几月,便与代王有了秦琬。
  添丁进口是喜事,谁也不敢让她劳累。秦琬在这两个月里散足了钱,挣够了名声,施施然将家务交还莫鸾。莫鸾见下人对秦琬交口称赞,怀念起她治家时的厚赏,险些将牙给咬碎——她从来没亏待过这些下人不假,可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贩卖主子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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