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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微云疏影-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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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噎了一下,却没表现出来。
  他虽打小就被莫鸾逼着礼让秦宵,那也是尊卑有别,这些年更是众星捧月,少有人会给他脸色看。莫鸾一门心思扑在儿子上,苏彧的教养自不会差,也没真心胸狭窄到斤斤计较的程度。他心悦邓凝,却未做出什么逾礼之事;厌恶婚事,到底也没真给秦琬脸色看。不过是被人捧久了,乍然间遇到个身份比他尊贵的小娘子,又强塞成了夫妻,心中有些别扭罢了。何况他本就不喜欢秦琬这般明艳张扬的女子,偏好邓凝那样进退有度,端庄大方,私底下又带点若有若无的忧郁的姑娘呢?
  话虽如此,他也知晓邓凝之祖和他生父在朝堂上的地位。文武联姻本就稀奇,若是宰相与大都护联姻,莫说圣人,满长安的人都该睡不着觉了。故他虽心悦邓凝,时常到她会出现的地方去,为她拖着不肯许婚事,心里头也知自己与她不可能,为不损邓凝清誉,方将此事遮掩得不透多少风声。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存了几分痴念,明白男子晚婚不愁,女子却不能错了花信,盼着邓凝过得好罢了。若是邓凝定亲,彼此没什么往来,他兴许也就绝了这个念头。偏生邓凝嫁到了魏王府,日子又过得极为不好,苏彧明知自己成了尴尬人,还忍不住想照拂邓凝几分,却无计可施。
  见着曾经爱过,至今未曾忘怀的女子日渐憔悴,明白自己动照顾她的念头已是不该,待到成亲后,更应该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妻子上,苏彧对“成亲”便有些本能的排斥。如今见秦琬虽无当年所见的那般骄横,对他也没半分新妇的羞涩恭谨,想到邓凝在魏王府微小谨慎,毕恭毕敬,步步不肯错尚且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的样子,他对新婚妻子纵谈不上厌恶,也称不上喜爱了。
  这两人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彼此都抱着“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有个面子情就好”的想法,礼仪风度未失,却无半点亲近之意。好在秦琬身份足够高,哪怕不被夫婿喜爱,一辈子的体面尊重也是有保证的。瞧着她带来的陪嫁,个个绫罗绸缎,镶金戴玉,谈起县主来没有不说她出手大方,宽仁厚道。只要不犯着她的忌讳,赏赐从来都是厚的,下人们看在眼里,也不敢有所怠慢。
  苏锐度儿子品行,也不指望他能审时度势,放下身段,平等地对待妻子。但为了苏家传承甚至安危,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置之不理,也只有趁着他还在京城的时候,多让秦琬认识一些苏家外院的人,好歹树立个“夫妻一体”的形象。将来二人若有什么嫌隙,这些真正有本事有武力的人有了几分顾及,也不至于立刻借着武力将秦琬钳制在府里,这才有让秦琬和苏彧夫妇去外院转一转的主意。
  说是引荐,实际上苏家外院也没多少要紧人——苏锐常年在外,莫鸾妙龄当家,拉着五个儿女,畏惧人言如刀,总是要避嫌的。若不是苏锐为好好“教育”顽劣的小儿子,三年前特意送西域带了个西席来,他们连去书房这个步骤都能省了。
  苏锐为小儿子请了个蛮夷西席的事情,京中虽未传开,关注苏府的却都已经知道了。奈何苏荫对这个恩师十分瞧不上眼,一口一个“蛮子”,大家也就理所当然地想成胡人的形貌。谁料见着此人,才发现他身形高大伟岸,容貌却是一等一的清癯,全无胡人的高鼻深目,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眉清目秀,又透着一股难言的沧桑和坚毅。举止洒脱,进退有度,端得是一等一的好人品。
  对这个西席,苏锐重之又重地介绍:“这是来自于阗国的尉迟先生。”
  苏彧不大喜欢这个三番五次惩戒幼弟的胡人,只是礼节性地行了个拜礼罢了。秦琬倒是想起一桩,便露出几分好奇之色:“我听闻于阗国的国姓便是尉迟,莫非先生是于阗皇室中人?”
  听见她这样说,苏彧的眉毛动了动,面上颇有些火辣辣的感觉,毕竟秦琬不说,他还真不知道千里迢迢的于阗国国王姓什么。如今听秦琬一体,他虽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心里头便有几分信了。
  安西大都护在大夏极有实权,对西域诸国的国王来说也是地位超然的人物,寻常胡人见他都难,怎会得到他的信重和推崇?若是西域哪个国家的皇室或者宗室,这样倒是说得通,长安权贵见胡女娇媚**,也会尝尝鲜,西域权贵纳几个汉女又有什么稀奇?江南女子身材娇小,体态玲珑,与胡女截然相反,被宠幸也属正常,但若此人真是于阗国的宗室,留他在苏府是否不合时宜,若有人借此诬阿耶通敌叛国……
  苏锐闻言,朗声笑道:“你看看你,又骗到了一个。”
  玉迟摇了摇头,无奈道,“尉迟非姓,亦不是你想的那两个字,而是美玉的玉,姗姗来迟的迟。”苏锐站在一旁,忍俊不禁,到底记挂着小姑娘的面子,笑道:“你也莫要介怀,我第一次见玉迟的时候,也当他是于阗宗室。”
  玉迟?不是尉迟?
  苏彧实在不知说自己这个弟弟什么好,当了三年弟子,连先生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奈何……罢了,蛮夷而已,即便会几篇诗文,习得几手功夫,长安难道找不出这样的人?阿耶让他做四弟的西席,看重得也就是他不沽名钓誉,又不通礼数,会在苏荫犯错的时候下重手责罚罢了。
  与苏彧的复杂心思相比,猜错了玉迟身份的秦琬没半点尴尬,反倒点了点头,赞许道:“既是如此,玉先生定然十分有为!”
  宗室这等身份嘛,与皇家血缘近的还值点钱,若与皇家血脉远了点,除了一个名头外,兴许还不如许多臣子。汉、燕两朝未曾灭亡的时候,便有许多宗室落魄到只能做个平民百姓,凭个名头唬唬人了。玉迟瞧上去也就三十四许,若无所作为,苏锐何至于担了被人污蔑的风险,将他这个胡汉混血请做西席?所以,他必须很有本事,能耐大到苏锐都不大相信他一人可以打拼下这么大的基业,必有家族帮助的缘故。
  苏锐见秦琬如斯敏锐,又是欢喜,又是叹息,喜得是儿子儿媳若是一条心,有这么个身份尊贵又聪慧敏锐的儿媳在,何愁苏家不兴旺?愁得是儿子配不上秦琬,偏生摆出一副让人不喜的模样,好好的姻缘,即便不成仇家,也不会真亲如一家了。
  他心中转过万千思绪,面上却不露分毫,亦赞道:“这是自然,玉先生乃是西域最大商队的拥有者之一,赤手空拳打拼出偌大基业,何等有为!”
  苏彧对蛮子还是轻视的,加上幼弟时常被罚,他本能地对玉迟存了偏见。如今听得玉迟的身份,若非畏惧父亲的威势,简直要当场诘问苏锐对儿女有几分看重了——苏荫是安西大都护,曲成郡公的小儿子,世家的子弟,让一个蛮夷做西席已经贻笑大方了,这人居然还是个商贾?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虽不至于零落尘泥,到底不被人正眼看。
  秦琬出身彭泽,少时条件艰苦,不容她摆皇族架子,便没像这些权贵一般,听见“商”就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相反,她听裴熙说过,西域诸国掌控着往来商路,土地又贫瘠,便多重商贾之事,将西域的珍奇物事运过来,再将大夏的瓷器、刺绣、丝绸等东西卖过去,利润之大,非比寻常。但同样,眼红这份财富,意图染指的马贼、沙匪、盗贼甚至官员也特别多。正因为如此,想将一直商队经营出来,钱财倒在其次,兵力和后台才是最要紧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西域玉迟
  
  诚然,秦琬也不喜欢商人,毕竟大部分商人都过于逐利,诸事都用钱财衡量,未免有些落了下乘。但她也明白,无论什么行业,哪怕是让人不耻的贱业,能做到顶尖,这个人的身上就必然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都说商场如战场,西域又不是个能用常理衡量的地方,那儿国家太多,信仰纷杂,知书达理的人少,空有蛮力的人多,往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血流成河。又有突厥虎视眈眈,吐谷浑意图卷土重来,即便是安西大都护,也不能一味蛮横,以为手上有兵就天下无敌。
  长安的权贵子弟们固然出身非凡,真论身世,有几个及得上江柏?太祖皇后的娘家人,承恩公府的嫡系,哪怕他喜欢经商被家族所不容,圣人到底知人善用,让他在西域兴了商路,管着商队往来。虽说明眼人都明白,江柏这些年经商为辅,收集信息才是主,为西域的安定立下了不朽的功劳,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商人在西域的地位不高。
  西域的情况何等复杂,想在这么多势力支持的诸多商队中脱颖而出,心机手段,后台门路,信誉实力,样样都不能少。苏锐能将玉迟请到府中来,也不知花了多大心思。秦琬虽不想帮苏家拢着玉迟,却敬重有本事的人,心道你们以为我会“夫妻一体”,我偏偏要代表自己,便适时地露出敬佩之色:“当真厉害!”
  玉迟一听,更是无奈,苦笑道:“都护莫要往玉某脸上贴金了,玉某虽有几分本事,如无岳家看重、提携,也只是个学了恩师手艺,劳劳碌碌一辈子的玉匠罢了,又岂有今日?”
  听见他这样说,秦琬才明白,“玉迟”大概是他自己起的汉名。之所以有这么个姓氏,想来是昔日凭着玉雕功夫谋生的缘故,就不知“迟”是合意?十之八九*是陈年往事积压在心,为礼貌计,还是不要问的好。
  苏锐看得出秦琬是真心这么说,又见儿子神色淡淡,虽没露出明显的不耐和厌恶,到底是疏离的,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县主何等伶俐,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就……难不成玉迟在京中三年,他们竟没打听过他的来历?不管自己还是江柏,对玉迟都很推崇,为得是什么?听听玉迟的履历就知道了。贵介公子沦落成奴隶,非但没死,反倒从奴隶爬到玉工,再玉匠,又混到了马贼首领的心腹,苦心数年,终于灭了这一支马贼。
  玉迟大仇得报,不要马贼窝那些沾着无尽血泪的不义之财,他将偌大钱财悉数捐出,为国教修建神像。为众人所知后,又凭着一手出色的玉雕技术在于阗国混得风生水起。因他好教养,好胆识,便被一名家道中落的老贵族看重,将独生女儿许配给他,也算得了个贵族身份。自那之后,他便开始插手妻子家中的庶务,琢磨起商贾之事。
  此人八面玲珑又心狠手辣,遵守信诺又视许多规矩为无物,敢拿,更敢舍,本就引人忌惮。偏偏他还与各方都交好,谁都愿意听他的,谁都乐意买他的账,就连马贼,与他死磕过后也怕了,索性来个和气生财。也就是他,各方势力都不沾,各方势力都来得,干股的拥有者说出来,来头个个都吓人,这才在短短十年内混成了“西域第一商队”。若非西域政局敏感,国与国之间多有不妥,他嗅到了风声,怕被当做肥羊给宰了。否则,他纵是再怎么与苏锐“结好”,也是不会来长安,更不会做西席的。
  这样有心机,有胆识,有手腕,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的人,即便做不成朋友,最好也别成敌人。何况玉迟发妻早丧,没留下一儿半女,他虽逢场作戏,也没真正跟在身边长久服侍的姬妾奴婢,更别说子嗣——坐拥万贯家财,结好各国权贵,自身名头甚大,偏偏又无牵无挂。这样的敌人,谁不害怕?
  苏锐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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