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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怜的事情,也不让她独自调查,必要之时,会使出非常手段逼她供出。
一想到他所言的手段,薛妙妙就有些不寒而栗,如容夫人那样娇滴滴的美人,要是落在陆蘅手里,下场的确是有些残忍…
所以只好从长计议,但有一点,那便是徐怜脖颈后的刺青,有些不寻常,可以从此入手,也说不定会有发现。
可就在初冬时节,原本的计划再一次被打乱。
打冬的骑射大赛前,太医署内起了变动。
梁院卿因年事已高,受了风寒,近来一直告病在家休养,无法主事,吴院使对薛妙妙有所成见,这梁院卿一走,自然就对她更是冷待。
好在薛妙妙无心高升仕途,闲暇无事就待在太医署里,按照梁院卿告假前的吩咐,整理病例资料,开始着手重新编修医典的工序。
但梁院卿这一病就拖了许久,眼看太医署里群龙无首,皇上那里也始终没有下旨,便由吴院使暂时代理掌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吴院使乃是院卿的接班人时,一道圣旨宣到了太医署。
众人听完圣旨,面面相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的意思,竟然是要薛妙暂时代掌太医署理事,将她原本的官位又拔了一拔,赐了花翎,如今竟然是从三品的位分。
这越级的恩典,可谓是前无古人。
她不过是个入宫将近一年的新人,凭资历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但是薛妙医术高超,尤其是施行手术救过长公主和良嫔,与技术上,众人又不敢轻言,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遂只敢在背地里非议,于是太医署如今分为两派,一来是吴院使带出来的御医,一面是拥护薛妙的一方。
圣恩之下,薛妙妙却是没有丝毫愉快喜悦,皇上委以重任,无形中就是在告诉她,安心在太医署为皇家办事。
这样一来,若陆蘅强行寻得因由将自己弄出宫去,只怕难过皇上这一关了。
被此时弄得一团乱麻,陆蘅又偏生不在府中,薛妙妙没了主意,只好先听命,规规矩矩在太医署做事。
冬日的落阳格外早,余晖伴着凛冽的寒气卷入太医署的红木窗子,除了夜班当值的御医,薛妙妙每日都走得最迟,一心扑在整理资料上。
而且,她自己也通过两年来的病例分析,摸索到了许多宝贵的诊疗经验。
其实除了帮助梁院卿编修典籍,她自己的外科医典也起了头。
想了想,名字不能太过现代化,若要流传于世,造福于民,必要符合大时代的文化,于是,她提笔,便在扉页上书了一行小楷,《外伤金匮经注》。
搁下笔,就有宫人来传话,说是陛下在乾坤殿召见薛大人。
连忙收起才记录了几页的《外伤金匮经注》,放到书桌最底层,这才跟着安公公往乾坤殿去。
……
殿内已经燃了银碳,一入殿,便有温暖如春的错觉。
一抬头,除了肃帝,容夫人竟也坐在一旁,弱柳扶风地歪着。
见此状,便心叫不好,这些日子为了避嫌,她已经将容夫人的平安脉分派给了千珏,而自己主要司责谢贵妃的胎。
好一段时日未见,难得的平静。
肃帝广袖一挥,说是容夫人突发头痛,这才请她过来诊治。
容夫人如此神通广大,一个小小的头疾岂用的着请人来看?
但薛妙妙还是毕恭毕敬地望闻问切了一番。
最后开了些活血化瘀的方子,这厢要退下时,容夫人又柔柔一笑,忽然提起了话头,“明年春日的选秀谢贵妃娘娘正在替陛下筹谋,却不知道咱们宫里就有那些个秀女都比不上的妙人儿呢。”
此言一出,肃帝和薛妙妙的脸色俱都一变。
肃帝佯作不经心地问,“爱妃且说来听听?”
容夫人缓缓起身下榻,纤指指向薛妙妙,“不知薛大人可否能打开束领,教陛下瞧一眼呢?”
薛妙妙内心已然翻江倒海,但面上仍然一脉镇定,“夫人此话甚是不妥,微臣的旧疾早已秉明陛下了。”
容夫人不再做声,只是略带期许地望向他,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肃帝一双黑沉内敛的眸子定在薛妙妙身上,屏退宫人,看着束手无策、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的薛妙妙,容夫人心里的痛快越发强烈。
薛妙,你虽然设法攀上了陆郎,但若是再委身于皇上,不知道陆郎可还会视你如初呢?
片刻的寂静之后。
肃帝合上书册,依然是沉稳无动,“朕,早已知晓薛卿的真实身份。”
两人同时抬头,肃帝又转头却是对着容夫人道,“此事止于此,任何人不得外泄,爱妃且先退下回宫养病吧。”
薛妙妙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却巴不得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待。
肃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薛卿留下,朕还有话要问。”
………………………………
70。 [白芍川芎]受伤
方才容夫人出去时,薛妙妙分明看见了肃帝眼中的一抹严厉,和平时娇宠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乾坤殿中,容夫人即便再恃宠而骄,也不敢当面反驳,只好浅浅应下,便由宫人扶着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薛妙妙突然感到一丝惋惜和悲哀,空付一身本领,却要在深宫蹉跎岁月,当真是不值得。
“薛卿上前一步说话。”肃帝放下笔墨,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折,缓缓打开。
眼见事情逃不过,必要过这一关,薛妙妙反而镇定下来,静观其变。
“可否与朕说一说,放着好端端的女娇娥不做,偏要扮作男儿身入宫当御医?”
薛妙妙这才缓缓抬起脸,见肃帝面容上似乎并未发怒,便躬身行了礼,“世人对女子多伦理苛待,处处为限。”
果然,随着她的话,肃帝表情上渐渐起了变化,她顿了顿继续,“微臣心存医志,想要施展抱负,入太医署,自然是每一个医者都会为之奋斗的理想。”
眼前秀脸沉静的女子,虽然还身着海蓝色官服,但纤秀的身影却透出堪比男儿还要坚定的气质。
这个场面,让他恍惚回到十多年前,世事相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女子当初的模样。
再一思量,已有许久不曾去过宁安宫。
肃帝眼眸一沉,“那你可知女扮男装,乃是欺君之罪。”
薛妙妙再拜,将眉眼低垂,“微臣知罪。”
然后,再无辩驳。
肃帝很想发怒,她竟然丝毫不做辩解。
但正是眼前人,一次又一次救过皇家血脉。
先有容夫人的儿子,又有长公主,还有良嫔…
无声的对峙,薛妙妙实则心里面并不如表现的平静淡定,她是在赌,既然肃帝没有当场定罪,更让容夫人不得走路风声,那是否说明了他并不打算张扬此事。
“这个折子,”肃帝扔过去,“乃是大将军前些日子参的奏本,指你擅自施行手术,不顾风险,行医大胆乖张,不适合在太医署任职。”
薛妙妙淡淡一笑,反而扬起脸,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之下,“万事皆如此,不单是救人。微臣从不曾认为有错,但大将军之言亦有道理,请陛下革去微臣太医署职位,甘心受罚。”
肃帝缓步从案台前绕了下来,停在几步外,细细端详着她的面容,这张脸若不是刻意修饰隐瞒,必定是个令人惊艳的模样。
却在如此美貌下,怀着高远志向,这并不符合世人对于女子的评判,甚至有违伦常,但却令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惜才之心。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肃帝忽然朗声笑了一笑,笑的让薛妙妙摸不着头脑,“有薛卿在,朕便更能放心让你在内庭诊病,何乐而不为,怎会舍得处罚呢?你便安生在太医署当值,一切如常照旧。”
“但是…”薛妙妙正欲反驳,肃帝又似是安抚道,“大将军那边,你不必担心,朕会替你处理好,你们二人的关系,朕不会过问。”
薛妙妙便难为情道,“微臣曾触怒过大将军,还请陛下替微臣保守秘密。”
“这是自然,”肃帝见她言语真诚,仿佛是十分忌讳兰沧王的模样,这才放了心,“谢丞相倒是对你称赞尤嘉,十分看重你的医术,赞你乃是年少一辈中的俊才,志高品洁。”
一提到谢相,薛妙妙不禁浑身一紧,他竟在皇上面前如此举荐自己。
并非是好事,只怕自己能监理太医署,也脱不了他的干系。
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乾坤殿,安公公引路时,倒是说了些恭喜的话来,想必在众人眼中,自己乃是春风得意,一路高升的御前红人。
升迁后,就连朝臣们对待的自己的态度亦是跟着转换,官家生病来请时,言辞客套恭谨,态度大不似从前了。
只是,自从赵棣来家里包扎伤口那晚后,陆蘅就再没有出现过。
许是事务繁忙,但竟是也没拖傅明昭传过任何讯息。
经过一丛梅花林,初冬时节还未开放,前些天给他送去的书信,也没有回应,上面是交代他按时服药的方子。
尽管两人有了亲密的关系之后,每每缠绵一回,他的毒性似乎当真就缓解了一分,但每到月末,仍是会有难忍的时候。
曾听他说起骨钉,但究竟和骨钉有什么关系,脑子里是如何也记不起来。
理了理衣摆,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天色太晚,只得在太医署歇下。
皇家射箭赛事,乃是迎冬寒的传统项目,犹记得去年的冠军就是兰沧王,可谓是毫无悬念。
提笔,有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薛妙妙这才将目光从窗外的凤尾竹林里收了回来,专注于手中的药方。
周尚书家的儿子咳疾经年,一入冬症状加重,请她去看诊。
正是过敏性哮喘,哮喘最大的危险便是支气管痉挛引起窒息,若救治不及时,可危及性命,便给他开了平喘解痉的药材,灌在香囊里随身带着,发作时救急用上一用。
为此,周尚书多次到太医署致谢,一来二去,薛御医的名声就叫响了,二品以上的大员从前都是请吴院使去诊病,如今纷纷投向了薛妙的阵营。
如此一来,倒是将她忙的团团转,彻查徐怜的事情,便被一再搁置,脱不开身来。
正写着,就有小太监进来传话,拿了本旧黄布包裹的东西送来,“这是有人送给薛大人的物件。”
拿过来,解开略带药香的布包,露出一册泛黄却边角整齐的书籍来。
薛妙妙的眼眸却徒然亮了起来,这竟是失传已久的难经拓本,连忙翻开来看,却看得放不下手。
上面有大量的临床纪实病例,很多理念更是和自己所学的西医相辅相成。
直到送书的小太监道了声奴才退下,薛妙妙这才想起来问,“这书是谁送的?”
“是宁安宫的人送来的。”
宁安宫?好陌生的名字,自己入宫许久,三宫六院已是了熟于心,却不曾听闻过这里。
见他面容疑惑,小太监便好心解释了一句,“宁安宫远在北面,和内庭并不连着,鲜少走动,薛大人不知也不奇怪,宁安宫上下加起来也没几个人手,住着的是文太妃。”
文太妃?薛妙妙更是从没听肃帝提起过,就连宫宴上,见过淑太妃、贤太妃,就是从未邀请过文太妃。
而且对自己似乎很了解。
收起难经,不多时,又有宫人急匆匆进来传话,此时千珏和吴院使也从各宫请脉回来,都聚在太医署里。
宫人四下看了看,直奔薛妙妙而来,喘着粗气儿,“出事了,还请薛大人往靶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