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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李墨兰平放在了地上。蹲下来第一次仔细打量她。
黑暗中看去,她的五官并不出众,细眼薄唇,过于平凡,和山中那名美貌可爱的生番女子完全不能相比。
她并不是那女坊主。
但任谁也不能无视此女。
他再次承认。楼已在这林子第二次失手,确是无奈。
因为这李墨兰的脸上蒙着一层极薄的绿色细纱,系在她头上草帽边沿。
她的草帽是用黄绿色的楼树树叶和枝根围成,和她身上的鱼皮装混然一体。
即使她现在晕迷过去,也没有隐藏地站在林中。她都容易让人视线模糊。
就算在西南夷山中,他们习惯于用草汁图符来隐藏狩猎,却都不如此女能用得如此无懈可击。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季辰虎之所以有内侵扶桑的胆量。也是因为这唐坊里有可用之人。
薄纱下,她的五官虽然并不出众,但他还没有忘记刚才在林子里。他第一次看到她回头时的震惊。
月光下,她一双漆黑的眸子却如丛林中的兽眸,泛着危险的光泽。
即使在面纱下,她的眼睛都如磁铁般吸引着所有的月光。
再配上那一袭独一无二紧贴着身段的深绿鱼皮装,他的脑海里,她整个人在黑暗中就透出一种诡异吸魂的美丽。
他没有忘记。在与她双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居然不由自主把月光树林边的那名女子暂时忘记。
李墨兰拥有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别样风情。
他伸手去揭她的面纱。
唐坊的弩机和这林子里安排的阵法都让他意外。早已生起了不敢小看之意。
不看清她面纱下的脸,他是不会随便就确认她的身份。
他不能再让那狡诈的女坊主。从他眼皮底下逃走。
然而不出他的意料,当他的手碰到李墨兰时,十几步外的阵里,季大雷说话了。
“……你别碰她。”
楼云半蹲着,侧头一笑,看着地上面无表情的季大雷。
“怎么?你已经拿到万根生身上的火弹了?”
突然听到他的问话,四面站着的楼府家将顿时吃惊。楼云却斜扫了他们一眼,暗骂这些手下们白长了一双眼睛。
“火弹?”
直到这时,楼春才发现,楼已有点不对劲。
楼已本来一直在照顾两个俘虏的伤势,然而他在半刻钟前拨出的刀,一直没有收回去。
他配合楼云,拨刀砍向季大雷的脚骨,故意恐吓诱敌。之后,他的刀就一直压在了万根生的头顶上。
楼春本来以为他是为了一直配合楼云,好让那李墨兰心乱被捉。所以他便专心于指挥家将们,让他们在林子边找出一种草根。
根里的汁水能去除他们身上沾来到的油迹。
然而此时,他才发现:
楼已一直没有出声,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他正盯着季大雷。
似乎只要季大雷有妄动,他就会手上用力,把刀锋压进万根生的头顶。
而季大雷只是僵硬地被半捆在地上,还拖着一支断手,但他的小眼睛亮得赅人,就像是烧红黑炭球。
他盯着楼云,沉声道:
“……你不要碰她,我把出林子的路告诉你们。”
楼云刚才在林子里顺利抓到李墨兰时,就知道上了当。
真正的第三阵火弹阵没摆完,它的发动也和李墨兰无关。
万根生受伤被捉却是故意的。
他身上藏着火弹。
季大雷一个劲地嚎哭,死死抱着受伤的万根生,压根不是因为心痛这小子受伤。
他是为了是趁他们不注意,拿到万根生身上的火弹。
只有楼已发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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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嫁妆箱子
“我本来也想到了这个方法,却没料到你们用得如此彻底。”
楼云瞟了一眼李墨兰的面妙,知道季大雷是防着他对李墨兰有不轨之心。
他干脆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大雷,
“唐坊里,你的对手不少吧?她这样的女子恐怕不只你一个人喜欢?你为她不要命了,结果可是便宜了别的小子。”
季大雷一声不吭,只是紧盯着他。
“……死脑筋。”
楼云笑骂了一句,倒也欣赏这小子的悍勇之气。
他瞟了一眼自己脚下被打晕的李墨兰,又看看阵眼里的部属:
楼已一刀压在了万根生头顶,离着季大雷只有两步远。
……
楼云看着这两相僵持的形势,回想着刚才李墨兰被他捉到的过程。
那时因为误伤了万根生,他追丢了李墨兰,他便也懒得再费功夫。
他如同闲逛一般在两个俘虏面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站在了万根生的身前。
“李姑娘,只要你不阻碍我出阵,让我离开,你多的是时间来替他治伤。否则这小子就算不死在这里,将来伤重难治也不能怪我了——”
四面仍然漆黑寂静。
他刚才那一脚踢得有多重,李墨兰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他的伤药能保住这唐坊坊丁的元气,但如果不早点送回山下去治伤,这小子将来到底如何,只怕是难料。
年纪轻轻成了个废人也不是不可能。
季大雷着急发怒的样子,当然不可能是全装出来的。李墨兰想必也会担心。
“我只数三下——”
他耸肩一笑。
楼已随之而动,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刀锋一顿,压在了万根生的头顶上。
他刀下的万根生当然根本出不了声,他仍是晕迷着。努力向外面吐着血泡儿。
季大雷一声不吭,紧紧抱住万根生的头,
林子里李墨兰还是没有出声,楼云对着林子深处,不紧不慢数到了第三下。
楼已的刀还没有动,他们终于听到了一声冰寒女声。
这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道:
“住手。”
一瞬间,他听出了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些让人心神摇动的意味。
并不是月光树林里的生蕃女子叽叽喳喳,连比带划和他说话时的清亮。
他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欣长修美的身影站在了林影之间。出了阵法。李墨兰离他不过只有十步左右。
因为距离太近,他当然没有和再继续谈条件。
临阵反悔直接去捉她,顺手把她打晕抱回来——于他而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李墨兰出来时,应该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季大雷这小子对她死心踏地到如此地步。
……
“你是觉得楼已的刀不快?”
他笑着双手抱胸,站在李墨兰身边打量着季大雷,“还是你们唐坊的火器。果真足够厉害?”
“……你们退到林子里,我就把路告诉你们。”
季大雷不回答,只是盯着他。嘶声叫着,“走远点,退到林子里去!”
“……你还真是不怕死。”
楼云笑了起来,他们都退到到处是油的林子里,当然就更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否则他随时会把火弹爆出来。
同归于尽。
而他楼云,刚才他抱着李墨兰停在在隔火带的边沿。也是防着季大雷。
他看了一眼和季大雷只隔了两步远的楼已。
有他在,他们虽然不至于完全被季大雷胁迫。但唐坊的火弹到底是什么程度,他没有把握。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因为有三个家将在唐坊被围。为防万一,他本来是要抓拿下这一女两男。将来也好从那女坊主手里把几个家将换回来。
没料到这三人却居然有这样自保的本事。
所以他没再坚持,只是瞟了一眼李墨兰脚上的鱼皮靴。
他确认那靴子里没有机关,不会让她的身材平白无故长高半寸。
她绝不是她。
“……我们走。”
他向家将们打了手势,让他们随他离开,楼已压后。
他当然已经摸深了出林的方向。
不需要季大雷的指路。
天色是黎明前的漆黑,桉树林离驻马寺很近,家将们分散着纷纷向寺院东侧门暗潜而去。
山路曲折,他远望着佛寺的塔尖灯光。
眼看着驻马寺侧门在望,楼春追在他身后,低声道:
“大人,楼蟋儿他们从唐坊逃出来了。”
残月扑面,他知道,楼蟋儿就是陷在唐坊的三个家将之一。
两个时辰前,他们暗袭季家小院不成,而被围在东坊。
“季辰虎倒也没有失言。”
他深知其中有季辰虎的掩护,笑问着,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直接从西山道上驻马寺,已经和楼铃会合了。”
“……还算是不笨。”
他眼神一动,“让楼铃来引路,让他们三人去取信吧。”
“是,大人。”
清凉的凌晨山风中,楼春应命时是一脸笑意,楼已听到这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今晚的事情总算开始顺利了……
楼云越过驻马寺墙头,踏进空空的寺奴寮,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楼铃,而是谢国运身边的小厮谢药头。
同一时刻,季青辰离开了秋荻院,终于到达了空明大师的圆止佛斋。
廊板上是六间相连的板屋,她看到了法止僧官的房间里,有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法止和法显都已经在等着她了。
斋里的寺奴打着手式,暗示着这佛斋里还没有外人潜入。
而最后的那间斋房里。佛灯明亮。
她移步走了过去。
当眼看到的,还是空明盘坐在蒲团上,苍老的身影。
“……慧空来了……”
她爬进屋,忍着泪,慢慢挪近到了他的面前。
她感觉到了。这曾经给予过她温暖的老宋僧,确实已经停止了呼吸,
“慧空来晚了……”
她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还缠着佛珠的老手。
眼泪落在了他苍老脆薄的皮肤上。
“慧空很快就要回大宋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在金国买了一座大宅子和十几个田庄。”
她哽咽着。说着她在金国洪灾地贱时,托黄七郎给她买下的户籍和田地,
比起嫁到陈家,她回大宋还有她必然要去办的事情。
“等我去了金国,就把你送回五台山。你高兴不高兴……”
……
隔壁屋子里,直柱灯盆上油灯明亮。
姬墨向法止、法显两位僧官深施了一礼。
“多谢两位大师。”
板屋中,两个寺奴抬出一口旧黑木大箱放在屋子中央,箱盖陈旧的莲花纹铜锁口上挂着一把重锁。
姬墨取出了季青辰给她的钥匙,上前轻轻地开了锁。
团子一样肥胖的法显也盘坐在蒲盘上,看到他手里的宋制钥匙。
这年轻却福气团团的和尚有些皱了眉。
虽然这钥匙应该只有一把,也不是普通锁匠能复制。但他记得两个月前,师兄法止差人去了国守城。
他请了一个铜匠回寺里。说是为了修补重华殿中的铜佛像。
法止以往是不关心这些寺务的。
而他也听说。那国守城里的老铜匠曾经和宋匠学过治铜治锁的手艺。
姬墨揭了箱。
箱中也并没有他猜测的珠光宝气。
堆满的全都是一册册旧佛经。
僧衣磨响,探头过来看的不仅是四面的寺奴、库丁,还有法显僧官。
他看到佛经便惊噫了一声。回头看向了蒲盘上的另一位年轻僧官——师兄法止。
法止生得面色清淡,额头有一颗天生的肉圆痣,正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