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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理他明显是借口的废话,只骂道:
“楚扬河道上的生意虽然好。但你们南坊的人都太多了。你就这样没成算?再迁回一两百户,西河道上就装不下了。我现在还愁着找地方安排你还要去占北坊的人丁?”
三郎给唐坊传信,不许北坊人丁迁到宿州。
季辰龙和她提起过了。
“大娘子,哪里会安排不下?”
许老四连忙说着船帮里的种种安排。
西河道过长江,通淮河,到了金国榷场虽然不能直通中都,却能从黄河洛阳转运。
三郎为了在此地立足,是大娘子拉上了江浙海商和本地的豪强一起买河船。
过了三年,河船都已经二百四十三条,少不了三郎亲自出马,拉了一州四县的沿河厢军船丁进帮。
此地连接扬州和江北榷场,北经洛阳通黄河,南经过扬州可到临安。
“只要大娘子投了股的东河道修通,这里就直通长江可以直到鄱阳湖。”
许老四摩拳擦掌,总算还记得那河道里有季青辰砸的钱,
“大娘子,我听说江西那边有水路到福建,茶叶就是那边最赚钱的货运买卖。而且大娘子不是买了太仓的地?”
他眼灼灼地看着季青辰。
要不是季青辰早知道他的德性,不定还会误会他对她日久生情。
“大娘子,楚州这里不就可以过长江直到太仓口?大娘子的先见之明我早就佩服之至。咱们把唐坊的人都拉上。怎么就占不了这一块的聚宝盆?咱们在九州的时候——”
他这里正口水直流,说得兴高采列。
他完全就把这大宋当成了自家的天下,想怎么占就怎么占。
二白和四白的狗叫声蓦然响起。
他一回头,却看到楼云站在院门前。
这位楼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如今看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许老四背上的冷汗马上就下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一说到抢地盘捞钱的事情就像看着了绝世美人,所以他虽然忠心三郎。觉得船帮是三郎分家后的私产。大娘子不能插嘴。
但他心里,也是服气大娘子有眼光在唐坊占地的。
好几回季辰虎和他大哥都和他提过,他喜欢大娘子大家都知道。但还是不太配……
“大人!小人是马上要就要回季府里去,小人告辞了——”
见得楼云的脸色如此不善,他哪里还敢留。
季青辰看见楼云过来,已是惊喜。再见得他一脸捉奸夫的表情把许老四吓得飞逃。
她也不由得失笑了起来。
“怎么来了?”
她欢喜地提裙迎了出去,看着他一身官袍还没有换。应该是刚刚议事才完。
二白和四白跟着关河正玩回来,在楼云的脚边玩命地摇着尾巴。
“如今宵禁提前了。寺里游玩没人。太晚了就不方便了。”
楼云对着她,又换了一副“我很大度我压根不在意”的脸色,笑意晏晏。
“在和他说什么呢?”
“还不是三郎船帮里的事。”
天色已晚。他俩又没有成亲,楼云只能是坐坐就要回衙门后宅的。
季青辰和他并肩坐在了廊下,喝了两盏凉汤。
虽然天际边的残月黯淡。她却偏偏看出了一支如意玉柄的晶莹。
因为他埋怨着热,她站起帮他摘了官帽。只戴了笼式帽巾。
她叫人拿了柄团扇子,小小地替他扇着风。
楼云在袖下握着她的手,嗅着扇风中的淡香,眯眼看着天上的月,
这些日子来的担心,还有军衙门的事务层层压下来,他已经有些疲倦了。
她轻声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着刚才骂许老四的事。
楼云笑了起来。
唐坊只迁来了三百户,壮丁四百人不到,船帮里的本地人反倒有上千。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虽然有些心计,但还是在唐坊呆久了。他想把南、北两坊坊丁都迁到楚州来,把帮里的本地人挤兑出去。”
季青辰摇着扇,轻叹着,
“但这里又不是九州。那时候大家一条心是因为外面就是扶桑人?现在呢?那时候宋商帮着我们,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方便在九州长居,要借我们的力。现在呢?”
楼云笑着不说话,只问了句,道:
“这回你去宿州,见着金国那边黄河、淮水两地船帮上的人了?王世强和我说了好一通。听说宿州的粮运就要靠黄河运到中都的。”
“见着了黄河上来的程家人。”
她也感慨着,突然又不觉得许老四心太大了,
“程家和全真教关系深。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他们想从我这里买工坊机械这些东西,偏偏不给我说个底,我就没理他们。”
看在二郎心里难过面上还要撑着的份上,她都没办法去和程家人打交道。
楼云安慰着她,特意说着让许老四娶个迟家的女眷,或是本地人家的女眷。
他就不会天天想着要在楚州吃独食了。
他楼云都不敢这样办事。
季青辰一听这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
“他是有本事,在山阳和淮阴各有一个相好的娘子。他自己不急着成亲,难道还要让三郎手下的兄弟们也独着?”
楼云听得她这样骂,心里更熨贴了。
毕竟是天晚了,他只坐了一刻钟,就恋恋不舍地起身要离去。
她心里想问问成亲的事,楼云看着又完全没提的样子。
他只说了让她回京城。
“张大人那里……”
楼云只提了半句,又笑着去叱二白,让它老实点跟他回去,
“我写了文书送到京城,把这回去宿州的事禀告了。”
她知道楼云也会写密札上奏,“也许官家不会叫我回去。”
楼云却没有答话。
他只是看了她半晌,抚了抚她的脸庞,她看出他神色不太好,忍不住道:
“这战事局面真不好?”
“我这里还好办,但从长江上攻江州、建康府、江陵府的那三路就难说了。”
楼云想起刚才许老四提起的江西那边的茶叶,摇了头,
“那边的茶叶贩子走私厉害,刚起了一处谋反的乱兵。”(未完待续)
☆、236 意外来客
进了八月里,甜香桂花开满了山阳城里城外,连森严的军衙门前也处处落花。
本是赏花时节,军州城中各府女眷的走动却早已经停歇。
各府不到确有急事不会互相拜望。
最多差一两个婆子传话。
这倒方便了季青辰。
“大娘子。楼大人有三四日没过来用饭了。”
劳四娘的心里,觉得楼云每日过来是好事,尽管她要担心大娘子和楼云成亲之前见面被传出去闲话。
然而现在青龙寺里,桂花树从前殿开到了后殿,在佛殿琉璃瓦上黄云漫天。
除了僧人却看不到一个赏花游玩的人影。
城中家家关门闭户,闲话无从传起。
她又要觉得楼云不常来,外面的战事是不是不行了,是不是应该卷铺盖逃走。
“没来就表示战事很急。”
季青辰虽然镇定,心里也琢磨过这些事,
“如果要逃走,他应该还会知会我一声,叫上我一起逃的。”
她笑着安抚劳四娘,“你看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时召了姬墨说了半会话,又把楼春他们留下,不就是教他怎么保着我逃走?这件事我还拿得定。”
“……”
劳四娘听着这样的安慰,心里也不觉得高兴。
京城的斥罪诏书已下,官家终于把完颜叔叔痛骂了一顿。
骂过之后,就要开打。
淮河水师已经横渡过河,攻打宿州了。
官家没传话要她回京城去,季青辰就心安理得地住在了山阳城。
眼得见和楼云见面都难,成亲的安排也不可能提上来。
她索性就闭门不出。只隔几日让姬墨去季府问问许淑卿的情况。
“大娘子,季府那边的万妈妈过来了。”
姬墨在院门前叉手禀告。
桂花树下,他踏着一地落花,国字脸上神色凝重。
他头束武巾,外罩皮甲,手按腰刀。
完全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她还带了两名婆子,说是江西那边的茶商大户韩家有一位管事过来拜望三郎。但三郎不在府里。韩家让两名婆子求见了许娘子。许娘子觉得做了不主。请她们过来拜见大娘子。”
“江西茶商?”
季青辰神色诧异,和劳四娘互换了一个眼色。
从江西到楚州,要经过长江。但长江江面上正杀得如火如荼。
这位韩府管事还能过来自然是经了都统制的首肯,由长江江操兵船送过来的。
一名管事就有这样的能耐,韩家在江西绝不是普通的茶商。
“让她们进来吧。”
天色一直有些阴晦,脚步声响。万氏还是那样白衣黑裙的干练模样。
季青辰却看出她衣袖底下戴上了皮质的护腕,裙下的绣花鞋换成了千层底的马步靴。如果要上城。只是把弓一背,箭袋系上,裙子捞起就可以进入健妇营了。
季青辰见着她,先不急于问院门外的韩府婆子。反是切切托付,道:
“府里虽然有许四爷和帮里的兄弟,但内宅里季妈妈、柱妈妈年纪都大了。淑卿身边还请万妈妈费心。”
万氏如今这副打扮当然不是为了上城,而是为了保护季府的内宅。
万一水师战败。金国围城,逃还是一回事。
最麻烦的是官军、衙役们都上了城墙去守城,城中安定无人维持。
除了金国奸细,城里还多的是借机作乱,想趁火打劫的地痞亡命们,要把他们镇压下去,依靠的还是大户们的自保。
“大娘子放心。”
万氏毕竟经历了一回围城,应付这些驾轻就熟,
“许四爷已经和聚义坊里大户刘家、魏家老爷们商议过了,咱们三家为首和街坊们联户自保,壮丁组队出户巡查,敲锣为警。只要城不破,坊中绝无变乱。”
季青辰放了心,笑道:
“我这里离军衙近,外人不敢过来。也让他们放心就好。”
万氏这回过来,除了为韩府引介,也是许家兄妹想看看青龙寺这边的守备如何。
如果人手不够,就把大娘子马上接到季府去。
青龙寺和军衙门只有一街之隔,她过来时看到一路上兵仗相连,铁甲森寒。
进到青龙寺,门外驻守有军衙门里的兵卒一百人。
到了精舍外,她看到了楼府的家将头目楼春和姬墨在树下商量着什么,寺中的家将、坊丁不下于四十人,
她知道这里不需要她操心了,这才低声说了韩府送了重礼,看起来是有事要商量。
季青辰上回从楼云嘴里听说了,江西私茶贩子谋反的事。
她知道,本地进攻金宋边境的官军最终是没有回军镇压。
这谋反还是被江西本地几位茶商大户联合镇压下去。
他们用家丁、家奴、还有本地的茶园户们组成了民勇团练,和亡命的私茶贩子恶战了两场。
听说最后斩首三百。
几位安定地方的茶商大户本就有捐来的官身,这一回被朝廷加封了六品虚衔。
她深知,这其中未必是谋反,而是生意上分利不均。
要说走私,她季家三姐弟不也是走私贩子起家?
只不知道韩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拜见,是为了什么。
“妇人们见过大娘子。”
两名婆子都是三十余岁的中年妇人。
韩家远在江西,离两浙路太远,只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