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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墨低叱了一声,年轻小子们顿时都把猥琐的面部表情严肃了起来。
楼大鹏却正盯着兴盛船帮码头上。
完全没发现自己要等的正主从眼前过去了。
季青辰进了城门,扭头一扫。看到了码头上。
那边正好有几个船帮里的大头目,陪着季府里的管家婆娘在码头上等人。
她知道,她们等着的是劳四娘和季妈妈。
她刻意分开两批走,就是要掩盖行踪。
好歹她也是去敌国和奸细暗通消息,不是出国去探亲访友十日旅游。
姬墨看到楼大鹏后,也低声禀告道:
“大娘子。已经订下了城南的驿馆,借的是齐氏货栈的高丽货商身份。”
官办驿馆只接待大宋官员。
但驿吏为了揽私话。攒小金库。他们经常会通过熟人以高价出租三四品高官才能用的空院子,让过路的富商大户留宿。
尤其是,城中最大的佛寺就在驿馆旁边。
因为四月初八释伽牟尼佛诞之日。寺院客舍早已经被富家信众们订光了。
非要住佛寺边的大宋驿馆,这才更符合高丽夷商、金国二等富户季娘子的家财和信仰。
“楼大人那里……”
姬墨虽然没有猥琐,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这趟来确实要保密,但还是要去见楼云的。
就算有季辰虎的船帮。但没有官衙同意船只出港,他们怎么去高丽转船?
“……明天再通过齐家。去节度使衙门递贴子求见吧。”
她这样吩咐着。
临走前,谢国运确实来游说过她,但他的那些废话她早听过一百遍了。
反倒是退职出宫的谢尚宫谢孤云,这妇人突然让谢国运把她接去了谢府。
这妇人盘坐在佛堂里。看了她半晌。
“文安夫人,知道老身为什么出宫吗?”
“……”
听着一位四十多岁仍然徐年半老的中年妇女自称老身,季青辰有些感慨。
但谢尚宫托病出宫后自愿住在佛堂。她那一头迅速变白的长发让她触目惊心。
她自然小心道:
“姑姑离宫,是为了让官家醒悟……”
她以前就听楼云提醒过。官家对谢尚宫有偏爱。
现在他身边没有了谢孤云,垂拱殿上的能干尚宫换了一个又一个,未必一定比谢孤云
差,却都不叫他满意。
这时,赵扩才会意识到他自己的偏心。
他会感觉宫中的生活欠缺了一些东西。
这时,他才会注意到谢夫人。
“你明白就好。”
谢孤云微笑着点了头,
“贾氏不容小看,我才不得不如此。否则道清难以固宠。但你也不要因为楼大人对你
一心一意,就以为世上没有能代替你的人。”
“……”
季青辰不好辩解,等了一会儿,见她再没有话说,便退了出来。
回想着离京前的这段往事,季青辰坐在驴背上出神。
谢孤云是暗指她恃宠而骄?
问题是,楼云除了和赵德媛退亲,然后向她求了两三个月的亲,他什么都没干。
尤其陈文昌对她好的时候,楼云更是连影子都不见……
其实要不是他那些求亲细贴子,把一些不能明说的财产说得一清二楚,她都拿不准他
的求亲究竟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那边厢,楼大鹏眼盯着码头。
他看着从季家河船里下船的人是两名戴帷帽的中年妇人,她们应该是京城季府的人。
其中却没有季青辰。
他心里一震,就知道事情办砸了。
季娘子没和仆妇们一起走。
所以他没接到。
但他要敢就这样回去,楼云会用冷眼直接戳死他。
早在那一年冬至节,陈文昌和她因为王世强进宫在官家面前讲学“气运始终论”而翻脸。
听到陈文昌和季青辰的婚事推迟,萎靡不振的楼云一夜之间如枯木逢春。
他在狂喜之中连夜写了信,飞马差了他楼大鹏从楚州出发,亲自送到了京城谢府。
他现在是完全拜服了谢国运的先见之明。
他在信中恭敬请问了谢师兄:
他现在要不要想办法调回京城,一举夺得他师妹的芳心?
王世强在官家面前讲学的什么气运始终论。完全就是狗屁。
但他楼云通宵攻读后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季青辰如果向他问起,他当然会说这新学是开天彻地直追圣人的旷世之学。
他才不会和陈文昌一样傻。
为了这点子事就迁怒季青辰,亲也不成了,跑到太仓书院去玩失踪。
至于要不要坚持“经世致用”或者“存天理,灭人欲”,这些压根就不重要好不好?
反正他现在做了这淮东节度使,一边要和金人鬼话连篇。一边还要向义军们空口许愿。拉着他们一起准备北伐。
他的节操早就不见了。
王世强那胡扯的什么“人之一类,气运有始有终,君之一尊。气运有始有终。天然之理也”。
“圣人者孕载天下。”
王世强认为的天地至理,开新救世之法是“在浙学之情、道学之理、心学之心以外再生万民气运,裁截君之气运,以补天下。”
他楼云现在做的。难道不就是要裁截金国气运以补大宋?
他还假公济私写信去了金国,强烈要求季辰龙送了几本子新学的原始书稿给他研读。
总而言之。谢师兄以前提醒过的谈恋爱就要三观合拍,性情相投,他准备得十分完美。
狗头军师谢国运在楼云的马屁如潮中得到了极大满足。
他回了厚厚一封信,指点着将来的妹夫楼云。
楼云收了信。左看右看,瞎琢磨了十多天最后终于悟出,谢十三浪费纸张其实只写了四个字:
静观其变。
这一静就静了一年多。
现在终于熬到头了。
接到官家密谕。楼云得知了她要过楚州去金国境内的消息。
她要去和季辰龙相见。
楼大鹏知道,楼云早在十天前就亲自坐镇城楼顶。一边吃着寒风一边随时准备来一次热烈欢迎。
就算不能上前去说话,让她路过时看到他的诚意那是绝不可少的。
以前西南寨子里可没有什么订亲不订亲,避嫌不避嫌,季娘子现在独身一人,这不正是楼云大展手腕追求意中人的时候?
但今天太不凑巧,楼云实在抽不开身。
所以才对他楼大鹏委以重任。
他一定要接到季娘子。
至少也要暗中递给季娘子一个口信,楼大人他绝没有怠慢之意,他完全就是被一个不得不见的人绊住了。
“大人。”
楼大鹏身后的江操管带突然开口,附耳用西南夷话低语,叫着楼大鹏在寨子里的本名,
“扎吉哥,我刚才看到齐家商队里有个伙计,我记得有点眼熟。”
楼大鹏知道齐家和季家有生意往来,但刚才那商队里他细看了。
三个商队一共七八名女眷,她们都是平常乌纱帽坐健驴的样子。
楚扬一带,凡是商队走远路,时不时就有本地女子杂在其中。
商队里少不了护队的栈丁,甚至还有货栈里的东主眷属同行。
收了平安脚钱就要保她们在路上平安。
但京城里的楼叶早就传了消息传过来,楼大鹏知道季娘子来楚州是带了两名仆妇的。
他当然就把只带了家丁没带仆妇的季青辰漏了过去。
“你这小子也没有去过京城和明州,你见过什么人眼熟?”
楼大鹏嘴上这样说着,眼睛毕竟还是顺着这西南峒丁的话转了过去。
他远远盯到了季青辰的背影上。
这一看,楼大鹏就觉得眼熟了。
他在唐坊当然是见过季青辰的。
他马上就催马,悄悄跟了上去,却又被那峒丁拖住,急着禀告道:
“大人,我不是说那是云哥要找的季娘子。我是说那伙计以前去过泉州城。那年我们在泉州港外海上抓海贼的时候,我们还救过他呢。”
“什么?”
楼大这里正疑惑着的时候,城南大街楚州城军衙里,楼云总算忙完了公事。
他火烧屁股一般出了大堂,急急忙忙就要出了军衙向城门码头上赶。(未完待续)
☆、198 不可偏心
“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楼云刚一出现,诧异的女声响起,山东义军水寨的女头目红娘子在外堂上起身。
她打扮成了富家小姐的模样,只比季青辰早了几个时辰清早在楚州泊岸。
她是山东女子,身姿高挑,皮肤是蜜色的魅丽,一张秀气的鹅蛋脸上挑起的眼角妩婿,斜伸到了发髻边。
她梳着极薄的灵蛇发髻弯斜在头顶,垂下一只金泊绞成的芍药花步摇。
楼云看着她,她一身绣花折技纹的红裙大方得体,漆眸中温柔带笑。
此时她长裙伏地,手执唐扇的模样,实在和多年前楼云潜进山东义军水寨与她第一次相见时大不一样。
因为拦路的是她,楼云不得不停了脚步,笑道:
“我每日巡城,今日突然不去,必要让城中的金国细作怀疑。”
他一说完,马上就绕过了她,下了堂向大门影壁外直走。
追在他身边的楼春和另一名家将互相挤了挤眼,他们听说过以前楼云进义军寨子的往事,知道他对着红娘子杜妍觉得尴尬。
所以,他就更急着去城门接季青辰。
更何况,今天清早进衙的这两位客人也挺让他头痛。
“怕什么,把那些金人细作杀光了就是了。”
挤开楼春追上来的义军首领李全一把拖住了楼云。
这位潜过了金宋边境来和楼云商量军情的男子,在山东一带是无人不知。
他和红娘子一样改了装束,他打扮成了胖肚子富商模样,用胡须掩盖住了自己英俊的小白脸。
他给杜妍递了个眼色,自己追着楼云一路走出了军衙。
楼云恨不得给这烦人家伙一脚。踢他回去在军衙后宅里藏好。
但他也没办法劝这位统治十八连环水寨的义军头目老实睡到半夜,然后和杜妍一起马上离开楚州。
他特意放了细作进城,就是为了散布假消息为北伐铺路。
但他们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消息传出去会引起麻烦。
金军的边州大将也不是吃素的。
“楼大人的楚州城,守得是滴水不漏,好叫俺佩服。”
“……大哥怎么如此见外?你我是结义之情,兄长这样叫我。将来兄长受功封赏。爵至公侯,我难道还要一口一个国公大人?”
他只能上了马,拖着李全这烦人的尾巴。军衙外的城南大街上左顾右盼。
俊马小跑了一会儿,迎面就是一支长长的商队进了城,他勒刀在街边仔细看着,想看清一路上走来的商队里有没有楼大鹏跟着。
“大人。”
楼春眼尖。
他虽然没有马上发现季青辰。却和城门外的峒丁一样看到了季青辰身边的坊丁姬大力。
“那人是季娘子的人。我们在泉州港见过。后来还在京城谢府里见过”
姬大力是姬墨挑出来的心腹库丁。
他当年和五名同伴一起离开唐坊,护送季青辰到泉州城参加蕃商大会。
半路上遇到海贼后。他还哭了一鼻子。
因为找不到大娘子了。
回去没办法交代。
所以在那天夜里,眼看着楼云他们围拿了海贼,审问他们与赵秉谦勾结之事。
姬大力上去和楼春说过话。
他向这群义士们打探,有没有见过一条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