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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宽厚体恤,几乎叫她想不起。眼前这一位是五年前逼退了亲生父母,登基为帝的人物。
光宗太上皇与皇太后,都已经在退位三年后病逝了。
她在这位官家面前,可不敢掉以轻心。
“你宋话的口音连朕也听不出来是哪一地的。朕每日在这殿中见两位要外任的外朝官,怎么耳朵今日居然不灵了——”
季青辰听得心中微凛,正要开口来解说自己的口音,然而这位官家却又不像是在怀疑。反倒岔开了话题。笑道:
“楼卿,看来是朕有些倦了。”
说话间,他站了起来。
季青辰知道。北面垂拱殿里的中秋宴,是去准备的时候了。
官家不喜欢去见金国使团,但他再想留在后宫看美貌妃子们,今天也必须得去垂拱殿摆这一夜的中秋宴。
这位官家没有马上问她东海女真的事情。倒让她觉得,他颇为沉得住气。
“季文郎也随朕来吧。”
因为这句话。她就只有跟着官家一行人,随着他绕过屏风,向前殿走去。
悉索的衣裳声中,她的眼角余光能看到伴驾的谢道清被女官们簇拥着。退在了一边。
曾经提着鸡蛋来她家的那名谢氏女子,现在头戴着宫中妃嫔的高圆四角垂花冠,穿着八裙的玉色绢裙。深红折枝花绣的帛带上缀着珍珠花粒。
冠上垂下来的六瓣串珠花颤颤,在玉板地砖上勾勒着谢夫人低垂的头。
楼云明显也低着头。紧随着官家。
她当然是落在后面的,所以能看到这延和殿的屏风上,果然如谢老大人说过的一样。
屏风上画着全宋地图,各地县、州、府的名称外,地图上还标了地方官的名字。
出了前殿,就是一片空敞的教场。
从孝宗皇帝起,官家平常听学士们讲学后累了,就是在此地打马球和射箭。
这类活动的目的也很明确。
全是为了以后北伐时,皇帝至少能骑马和射箭。
踏上了横穿宫城的锦胭廊,这长达几里的宫中格木廊道在起伏的丘陵中起伏不定。
偶尔高起时,她在爬山廊上可以看清凤凰山下的这座临安宫城。
因为是夜晚,与山势园林交错而建的宫室里,最耀眼的还是北面垂拱殿上的月夜华灯。
“官家看着欢喜,是又得了好诗?”
楼云的声音传来,他笑语着,极恭敬中带着三分得宠清贵士人的随意,
“臣进殿时,见得外面的凌宵花开得极好了。”
“朕一时没还有得,倒是谢夫人得了两首,所以把你叫了进来。”
因为中间的路途不算太短,官家和谢夫人都各自坐了小辇。
楼云伴着官家,谢夫人的小辇在后。
季青辰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和谢夫人说话。
她等于被晾在了一边,在女官们中间听着官家在前面兴致大发,和楼云闲聊谈笑。
官家说着他刚才与谢夫人游园,站在殿外的爬山廊上看到的凌宵花。
接着,谢夫人谢道清也笑语着,命随身女官追上去,送上了写好的两首诗,递给了楼云。
她本来还诧异楼云居然也是个诗人,连官家得了诗都要拉他进宫里来讨论?
仔细听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发现,其实是官家自己不擅长写诗,然后发现自己的翰林学士里居然也有人不擅长写诗。
官家总算觉得心理平衡了,又觉得楼云是军职出身,不擅长诗词是瑕不掩玉。
所以,官家经常在楼云轮值的时候把他唤进宫里来,谈论诗文。
她虽然诧异楼云现在还没有去福州,还抢到了今晚轮值的任务,但他必定有他的办法。
今晚,他看来是要伴驾去垂拱殿的。
她一直没有抬头,只能仔细听着谢道清说话的声音。
史内侍也在内侍群中,但这位谢氏进宫后,季青辰是第一次有机会直接了解她的情况。(未完待续)
☆、185 君前应答
通义郡夫人并没有多说话,偶尔两句只听出她的声音仍然温柔细腻。
似乎和她在宫外时并没有多少的变化。
这也许就是好现象。
撇开得宠的信诚郡贾夫人不提,同为郡夫人却没有赐号的胡四娘子已经生产。
孩子是个男孩,生下来就夭折了。
听说明州城的胡纲首在痛哭了一场后,知道好梦成空。他只能通过嫁在王家的亲妹妹,与四明王家修复着关系。
四姓族女同时进宫,胡四娘子再次得宠的机会太小了。
眼看着出了廊,向南过了梅坡和宫中小西湖,一路上的亭阁无数。
在月夜下让人目光流连。
季青辰当然会在心中赞叹临安宫城的园林之美。
离垂拱殿不远的澄碧堂前,官家下了辇,和谢夫人一起进了堂内。
楼云和她一样都候在了堂外,女官们沉默停立。
“坊主……”
楼云一看月色正好,四面幽静,完全就是人约黄昏后的天然环境,女官们完全可以当成不存在。
所以,他头一个反应就是要上前去和季青辰说话。
然而他在宫中值守不止这一次,知道外面的说话声堂里面能听到。
季青辰侧目向他看了过来,越是明丽清艳的容貌越是叫楼云猛然清醒。
对她仅是巴结讨好是没用的,必须得矜持住。
楼云闭上了嘴,耐心等待下一个让他展示优越的机会,为了掩盖刚才的冲动,他摆出了严肃脸。给季青辰递了个眼色。
季青辰就知道,站在外面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她定下心,远远听到了宫中佛钟的鸣响。
她猜测官家应该是进堂去换衣裳了。
皇帝见外国使臣当然是要换大衣裳的。
至于见她这样的小蕃首,似乎就不需要这样客气。
她瞥了楼云在堂前月下静立的倒影一眼,琢磨着官家召她来的目的。
除了东海女真的事情,她没有忘记,楼云提醒过。官家是忌讳韩宰相势力过大的。
“佛说众生平等。却又说善人善果。”
官家换衣走出后,突然开口,“季文郎以为。万乘之尊的前世善行如何?今世善果又如何?”
季文郎当然就是她文林郎季青辰。
官家身上的赤红团龙袍没换,只是用通天冠换了幞帽,腰间系上了镶金玉挎带。
通天冠红梁金销,与他的赤龙玉带袍恰好是一身大礼服。
她这才知道这位官家见她时也是穿了大衣裳的。
他应该是极谨慎的性子。
和谢道清似乎相配?
她奇怪自己脑子里居然还能如此八卦。面对皇帝那刁难的问话,她嘴里马上应答着道:
“佛家说。至尊之位是陛下在前世度了三千三万次大劫,种下十万善因后,才能在今世修到的善果。”
澄碧堂前椿树荫荫,月光如碎金撒落。
楼云看到。赤龙袍衣,头戴通天冠的官家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不论是堂外的他。还是堂里的谢道清都知道,季青辰回答的是佛经里的标准客案。
但。官家要听的绝不是这几句话。
季青辰手心生汗,脑筋电转。
这位官家在召见她之前,传来了楼云,又拉了谢夫人伴驾,这已经是给她这外夷蕃首的殊遇。
楼云是举荐她官位的人,谢道清差内侍出宫,赐给她见驾的衣袍首饰。
有这两人在侧,她初次陛见有些差错,自然会有人出面说好话。
这就是让她直言的意思。
“佛家的话自然是没错,官家如今的万乘至尊之位本是前世的善报。但小臣时常也读过中土的诗书,听闻过气运一说。”
她心一横,把当初在书院工地上和谢道清简略说过一些话说了出来。
也就是季辰龙和她讨论过的唐坊坊学。
“《礼记》中提起,万物万类之中,人仅是裸类中的一员。小臣以为,万乘之尊的君王也是人中之一。”
她顿了顿,看着地下的人影。
官家负手站着不动,似乎没有不耐烦或是发怒的样子。
她回嚼了一下,想着她自己说的确实也是平铺直叙的实话,没有什么冒犯之处。
这位官家不至于真以为自己的龙变的?
属于鳞虫一类?
“天下之物千百万种,唯有人贵。天下之人千百万数,唯有君贵。这本就是自然之理。”
她说到这里,觉得在宫里长篇大论时,不观察一下官家的脸色实在是太冒险。
她小心翼翼地挺了一挺腰,眼睛悄悄看到了官家的下巴。
年轻的官家胡须整洁,只有下巴处刚剃过的青茬。
他通天冠的红绵夹金丝带系在下巴,垂到了赤龙袍的胸口。
按礼节,她觉得再向上看就有冒犯之意了。
“小臣以为,佛说众生平等,是说人本就是万物万类中的一种。就如君王不过也是常人一样。然而气运不在他类而在人类。蝼蚁与人毕竟不同。如今天下的气运聚集于人之一类。正如人中的气运聚集于万乘之尊是一样的。”
民贵君轻的课本她当然是背过的,坊学里说君民关系时,后面还有大段的话没说完。
但那些话应该是伪大贤王世强将来和官家说的。
她没必要抢台词。
她只想让官家知道,她绝没有不识天数,光靠向韩宰相府而不知忠君的道理。
“另外,小臣也知道一句话——”
她拱手而语,“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文林郎的奉禄,月俸料钱十二贯。茶汤钱十贯,米和麦各一石五斗。十分丰厚。
她到了京城后,按月收到了。
至于她也向大宋朝纳了商税,她是纳税人这类的想法,在前世这个概念都不够流行。
“……抬起头来说话。”
“是,多谢陛下。”
季青辰把早就酸了的脖子抬了抬,眼睛落到了官家的鼻头上。
要和官家直视那是不行的。
但鼻子两边肌肉的轻微变化。也可以和眼睛一样透露出人的心情。
她平常做生意的时候是观察过的。
“季文郎。辽东上京一带的女真在东海时常和高丽、扶桑有交易。其中不缺战马、粮食的来往,这件事你细细奏来。”
听到这官家终于说到了正题,季青辰也松了口气。
除了官家的鼻子长得不错。脸形也蛮俊气这类的想法,她很是正经地回答了这十年她对东海女真族人的观察。
“陛下,东海女真与完颜女真一族并不是一体,他们本来是唐时的渤海国后裔。在唐时就已经渡海和扶桑进行贸易。有国书往来。”
接着,她详细地说明了东海女真的祖宗和姻亲关系。在皇帝还有耐心前,她总结陈词。
“辽东寒冷,他们需要和完颜女真部进行贸易才能得到更多的粮食、棉绸。他们也早就不是完颜女真部的对手,但如果完颜女真在中都(北京)。西京(西安)这一带的势力消退,他们是很容易反叛金国,自立一国的。”
官家赵扩打量着这年轻女子。
因为她一身女官的装束。所以他自然而然就把她和宫中女官们相比较。
月光下,她肤腻唇嫣。低垂的眸光华流动,脸庞线条温润而眉目鲜明。
大半个时辰前,她在延和殿前走过去时,这女子的身段亦是苗条高挑,步态轻盈。
凭赵扩的眼力,早就看出这季氏是颇有几分姿色的美人。
听她说起的佛理和东海实情,条理分明,别有所见。
她放在宫中女官里,算是才貌双全极上等的了。
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