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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她到明州城时,让劳四娘多多和明州城的海商女眷拉拉关系。
尤其是海商里的中小户人家。有儿女未嫁未娶的人家。
“胡纲首家夫人的五十寿宴?”
只不过,她细看了后,便笑了起来。
“原来胡纲首把寿宴的贴子发到你手上来了。我还奇怪,他在船上时和我提起这事,怎么请贴子却没有来?原来早有了。看着竟是三天前就发到分栈点来了?”
胡家不仅是六大纲首之一,也是王世强嫡母的母家。。
“是。坊主吩咐的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坊主想见见他们海商中小户的人家,看看他们这些人家嫁女儿娶媳妇的规矩。坊主只管今晚去胡家一趟。除了六大纲首,来的全都是中小的海商。而且——”
劳四娘又凑在她耳边,免得和外面那宗室女子一样叫人听去了密事,
“胡家今日这寿宴也不为了别的,胡夫人五十岁还有一个多月才到呢。现在提前办了。是为了他们家的四姑娘,如今宫里的郡夫人——”
季青辰一听,也心知肚明地含笑不语。
胡纲首那府里如今不比平常,她在海船上就听说了。
因为官家登基四年,大婚立皇后的事情迫在眉睫。胡家也送了一个女儿去宫中。
听说本是托了四明王家的关系,胡四娘子在太后宫中当差做了一个小小无品的掌火烛宫女。
没料到这位胡大姑娘命中有喜,合了官家的眼,召了幸,已经是封了郡夫人。
按宋时的内命妇封号,自然以妃嫔为尊。但妃嫔之下还有做事干活的女官们。
宫女从九品到六品,除了管帐、管器物、管衣物等六尚局实职官位外,她们也和外朝男子们一样可以受封没有实权的虚职品级。
比如由六品女官升为妃嫔,中间还有县夫人,郡夫人、国夫人三个级别。
听说太后宫中极信重的老女官,现在也就封了县夫人。官家的乳娘受封的是保圣秦国夫人的封号。而胡四娘子由普通无品宫女一跃成为郡夫人,可见有几分宠了。
将来升为妃嫔,也不是不可能。
胡纲首在船上得到消息时,就已经是欣喜若狂。
因为船上没有了女乐,他只能不要老命地接连摆酒庆祝。这趟航行在海上的一共花了十三天,他从接到消息后就不怕死地摆了六天的酒宴。
要知道,万一遇上海险,宴上用去的酒食都是他们救命的储备。
她想到这里,也笑叹着摇了摇头,道:
“胡纲首也是太高兴了一些。这一下船就要借着夫人的寿日来摆宴?倒也是为难了胡夫人……”
胡四娘子可不是胡夫人的亲生女儿,而是妾生的庶女。
胡夫人虽然担了个嫡母的名字,心里未必就痛快,现在这生日还得提前了大半个月。
“大娘子放心,胡夫人未必也不愿意。胡夫人有手段,当初的妾室生了女儿也被寻了错,早就被胡夫人差送回家,让她另嫁了。”
劳四娘毕竟和唐坊里土生土长的汪婆子等不同,说话间,俨然已经是大宋本地消息灵通的蕃商女管事。
“四姑娘要是光耀了门楣,嫡母该得的封号那也是胡夫人的。胡夫人的两个儿子又不出众,不过也就是商人罢了。刚才我来接大娘子时,亲眼看着胡纲首还是醉着被抬下船去的呢,我听他在哼哼着自己唱曲……”
她凑着趣说着笑话,季青辰也掩唇笑了起来。
她也听过了那胡纲首唱曲。
这几天他在席上不用别人灌就已经醉了,他每天都在哼哼的曲目,却是听熟的扶桑改编曲乐《长恨歌》: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好在他再是欢喜,再想为胡家新出炉郡夫人摆个流水席,他还是知道要用寿日来掩盖。
“大娘子明见。”
劳四娘也笑了起来,“听说是胡纲首算了日子,传了信回来,赶着要三天内摆宴。说是船上有贵客一定要请。听说除了船上几位纲首,就连陈纲首和陈文昌也请去了——毕竟,平常是请不到的。”
季青辰看了手上的贴子,也是堂而皇之写了她季青辰的名字,还有季辰虎的名字。
“他在船上确实也早就提了。”
她微一沉吟,知道胡纲首也是想了她姐弟过去,把内河工程参股的事情摊开说清,她看向劳四娘,
“黄纲首从江北边军回来就去了绍兴府?”
“是。大娘子,应该是去接王纲首了。都说王纲首在海上染了风湿的旧疾,在西南又犯病了,所以一直在绍兴府养疾,还要两月才回明州城。”
“……他哪里有什么风湿旧疾。”
季青辰也是摇了摇头。
“是。但王纲首既然是明哲保身,韩参政府中却是没有替咱们说话的人了……”
劳四娘左思右想,弄不清她和王世强现在关系如何,但为了唐坊能在大宋立足,她咬牙进了一句忠言,
“以我看,大娘子还是暂退一步,与楼大人交好为上……”
季青辰不置可否,只是瞥了那临着隔壁河船的窗口一眼。
她一进明州城,就在河道上遇上了顺昌县主,这样凑巧的事情总是事出有因。(未完待续)
☆、121 皇后太后
“我知道你和季管事在明州城十分用心。”
她笑着赞了一句,拉着劳四娘的手,让她一起在榻边坐下。
她却不谈正事,只问着她唐坊在城里买的几间河房屋子。问着那叫季园的河房在城北哪个坊里,离胡纲首家里有多远,离陈家的晓园又有多远……
在城里买屋,当然不是为了住得舒服,而是方便与城里官商们应酬往来。
“我听说,胡纲首虽然是王纲首的嫡母母家,胡家现在和谢家也走得近……”
“正是如此。”
劳四娘正担心她不知道现在京城里的形势大变。
她身为副管事,本以为楼国使既然给坊主保了媒,坊主只要一听到对面船上的女子是顺昌县主,是楼云的未婚妻室时,她就应该马上把那位县主给接过船来。
然而再给京城的楼大人送消息。
这本是一个现成的人情。
没料到,大娘子却是无动于衷。
“大娘子,想是见过了那位楼国使了?”
季青胡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劳四娘看不出她现在的神情动作,到底是有没有把楼国使巴结好?
然而她对坊主的手腕却也是信心极足,所以就直言相告。
“大娘子。如今谢家可不比从前了。”
她的意思,也是和那位张孔目游说陈洪一样,是在提醒着季青辰,楼云朝里有人了。
宗室要动他,也要花功夫花时间,否则他如今又升了大理寺丞又是为了什么样?
不就是官家要保住他?
“我也听说如今在政事堂里,谢老大人和韩参政平起平坐……”
季青辰在意的是。谢老大人这一朝起复,除了是是楼云的力荐,还有他谢家自己的本事。
“宫中也有一位老太妃似乎是谢家的姻亲里出身?不仅如此,谢家女儿里有一位尚宫,就是在官家垂拱殿里当差的?”
她偏头寻思回忆。
劳四娘对她的消息灵通已经是见怪不怪,此时更是欣慰,满脸喜色地接着说道:
“大娘子说得半点也没错。老太妃倒也罢了。我听说谢尚宫也是官家登基后才调到官家殿上的。如今要说这位尚宫在宫中的权势。不提别的。只提谢家在她之前。已经引了四位族女进了宫,竟都不是做妃嫔,而是做了女官。”
说话间。她悄悄比了四支手指出来,
“六品尚官一位,七品掌司的两位,还有一位谢家族女如今虽只是个八品的副掌司。但那可是皇后殿的副掌司。将来立后时,先去皇后面前侍候的还不就是她?”
季青辰也有了这些风气。但毕竟不及明州城里的消息详细,便也仔细听着劳四娘说着如今谢家在宫中的人脉,
“大娘子,谢尚宫现在才四十二岁。做女官就已经是宫中头一份,升无可升。都说太后大寿日里面官家就有意给谢尚宫加县夫人的虚衔以示其劳苦信重。谢尚宫是辞谢不受的。大娘子想想,太后身边的老女官。六十岁了才由太后出面讨了县夫人的封。谢尚宫在官家身边才四年……”
“……谢家在宫中的人脉,果然深厚。想来谢老大人这四年在家中隐居,已经深知官家的好恶了。”
季青辰也没料到谢家在宫中是如此经营的。
想来这谢尚宫当初入宫,应该是受了那位老太妃的提携,但过了这二三十年,她又引了几位族女入宫,同样是宫中女官。
如今她虽然不是妃嫔,在宫中却无人敢小觑于她了。
更何况,她在官家的垂拱殿上侍候,深知官家的性情。
这样的方便,是胡家再出几个郡夫人都比不了的好处。
而且,她季青辰能听明白劳四娘嘴里没有说出来的暗示:
宫中的太后虽然好,毕竟不是官家的亲母,而官家立皇后的大事在即。
谢氏有佳人。
大宋的皇后,有勋臣之女,有将军之女,有士大夫之女,甚至还有二婚的平民女子。
商人之女又有什么不可能?
“难怪谢国运大半年没有半点动静,死守在他那位远房叔祖府上。他除了碍我的事,就是为了给他台州家里的那些姐妹们铺路?谢家族女已经挑出人来等着进宫做妃嫔,选皇后?”
这才是一本万利的大生意。
谢国运最擅长干的事,可不是画美人图,而是投机。
一想起唐坊坊外烧光了的两座箭楼,季青辰不得不表示,谢国运虽然很讨她的嫌,但他如果要下手投机时,她其实也很愿意表示一下师兄师妹情谊深厚,牢不可破。
然后抢在他之前,先去大占便宜。
“你的意思是,楼云也是暗中支持谢氏族女入宫,以争皇后之位?”
她觉得并非不可能,现在宫中太后对楼云不满,以楼云的心机岂会坐而待毙?
身为外臣,有什么比推举出一位皇后,更能削弱内廷太后的权势了?
“大娘子,王纲首那里,是不是……”
劳四娘壮着胆子,小心打听着她和王世强在宫中的事情上是不是有了什么默契。
韩参政府当然是要支持太后的。
韩大人可是太后亲妹妹的儿子。
几年前助官家登基的太后旨意,就是韩大人进了宫从这位亲姨母手上讨要来的。
“王纲首那里不需要在意。他现在有功在身,尚且远避着连京城都不敢回,更何况是我?我难道还不知道应该左右逢源,先为唐坊找一块立事之地?”
劳四娘听她这一说,知道她是没打算一直支持韩参政府的,顿时松了口气,喜动颜色道:
“既是如此。大娘子何不早作决断,与楼大人交好?”
说话间。她终是忍耐不住,伸出手,隐晦指了指那边窗外顺昌县主的河船。
季青辰却摇了头。
“我既然和陈家议亲,就已经是向楼大人退让了。如今已经是退无可退。”
她站了起来,在榻前绣绿地衣上走了两步,回头向劳四娘笑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唐坊。楼云他怂通着本地商人排挤唐坊,又谋着要让陈家在内河工程上占我们唐坊的便宜。我虽然不需要与他翻脸成仇。但再与他交好却是没有必要……”
“坊主——”
劳四娘连忙要细说这其中的大利,却分明察觉到季青辰的决心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