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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品尝着口中的苦涩滋味,轻描淡写地将一幅幅本该撕心裂肺的画面勾勒描绘,“当时的情景,我历历在目,她难以置信地瘫倒在地,跪着乞求上天这一切不是真的。想想她那时的心情,自己丈夫的**居然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该是怎样的锥心。而我之前那些冠冕堂皇留下来的借口,在她的痛哭面前,显得多么不堪一击。”
“只过了几天,公司的调令便发了下来,派我前去伊拉克。管熙说,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个决定,让我自己辞职,等这一段风声过去,我们再重新开始。我说不用了,我接受调令,让我去伊拉克吧,或者更远的地方,都可以。”
我沉默地听着他字字泣血的话语,终于懂得了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言。怪不得他不肯把住址透露给我和齐泽轩,怪不得他终于选择了离开,怪不得他说他正承受着与我相似的经历……
蓦然发现,我和他的心路历程竟从很早以前便有所重叠。从前,我们都是爱而不得;如今,我们都是得而将失。我们都在一个圈子外游荡着,明明知道自己进不去,却以为自己可以建立联系,最终失望而归。
“望舒,没关系,还有以后。”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望舒摇摇头,定神凝视着我:“我宁愿选择去伊拉克,也不愿意留下来让管熙好吃好住地供着我,他对于这点全然无法理解。雨澄,你呢,你理解吗?”
我张了张嘴,本想脱口而出的“理解”二字却卡在了喉咙里。旁人能够下得了决断,可当我自己身在棋局中时,又该如何自处?
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望舒的眼中,令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雨澄,我今天之所以带你来这儿,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了你在熙阳母亲面前所经历的。叶熙阳的母子之情不可割舍,管熙的夫妻之情也不可割舍;就算他们为我们曾有过抗争,这抗争也敌不过那些根深蒂固的关系。管熙希望我留下来,可留下来对他的家庭是一种伤害,对我和管熙自己也是一种伤害。我不能要求他离开妻子,因为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事业;你也不能要求熙阳断绝他的父母,因为那是二十多年相互传承的血脉。”
闻言,我的脸色已是煞白。这一句句亲身经历的话语,刻进骨头里一般疼痛。我心中一凛,遂又强迫自己镇定起来,只觉得胸口像是喘不过气。
望舒语中微黯:“我做决定的时候,她妻子瘫倒在地的哭嚎一直回响在我的脑海,我不愿拆破她幸福圆满的家庭,也不愿在别人的屋檐下继续这样委屈地活着,为了感情也不行。雨澄,上一次你见我时,就说自己被熙阳的母亲从家里赶了出来,可见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你我都在委曲求全中过了太久,今后叶熙阳也可以一直罩着你,就像管熙准备对我的那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必须尊重父母。他的父母一天不认可你,你们就没法安心幸福地在一起。当然,我们的情况不完全相同,如果有什么事能让他父母回心转意,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望舒长舒了一口气,定定看着我,郑重无比:“雨澄,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至于决定,你自己选择。”
☆、097 够不够心寒
当晚,我不敢回出租房,便随望舒去了他临时租住的小屋。更新最快最稳定
“被管熙妻子发现以后,我就搬了出来,你是第一个客人。”望舒手忙脚乱地收捡着零散的物件,我环视了一眼屋内,啤酒瓶和零食袋随意被扔在地上,沙发上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件衣裤,整个房间毫无规章,比熙阳的猪窝还猪窝,“不好意思,一个人住得太乱了。对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但是这房子还有半个月才到期,如果你不方便回去,可以先住在这儿。”
我看着这乱糟糟的屋子,突然想起在井队第一天时,望舒把他和熙阳的所有物件整理得井井有条。我曾以为他有洁癖,可如今看到他一个人过得这样散乱,才明白很多事情,只是为了那个人而已。
我的手机早已关机,不想被打扰。一晚上,我都想着今天望舒同我说的那些话。是非决断,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易。我从来都不是狠得下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和望舒耗过这么多年。回忆起来,我最初和熙阳在一起时,不过是想要寻一个依靠而已。后来经历种种,一点一滴被他的温情打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回忆当初,刚得知他为了施春洋欺骗我时,我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熙阳,错估了自己对他的情感,草草说出了“我们两情吧”这样的残忍话语;后来齐泽轩劝我和好,种种理由娓娓道来,我并未纠结什么,反而觉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了台阶,忙不迭就原谅了他。那时候并未多想,可如今回头,念及自己可能与他分道扬镳,心里扯得生疼,方知自己也已情根深种。我爱他,他爱我,可是两人之间的隔阂依然在。我们与望舒之间的纠葛,他父母对我的排斥,都是不可回避的障碍。
昏昏沉沉睡着,又昏昏沉沉醒来,我依然找不到解决的途径。天色微熹,透出薄晨的微光,再过几个时辰,望舒也要离我远去,这城市的风胆寒,吹得美梦支离破碎。
我送望舒去了机场,一路静默,虽还有万般话语,却不知该拣哪一句来说。刚到机场门口,却听见一声叫喊:“许望舒!”
我和望舒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似乎已经等了许久。望舒脸上有着错愕的神色,待那男人走近,他坦然直视,“管熙,你怎么来了?”
望舒的坦然令我心中一动,十分欣赏他此时无需畏惧无需掩藏的气魄,甚至还隐隐有些羡慕。我抬头瞟了眼前的男人几眼,管熙,原来他就是管熙。我很快迅速收回目光,不自觉在心中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想起罗毅和周娅楠的悲剧,更觉得眼前衣冠**的男人十分可怖。
“许望舒,你还可以反悔。”管熙一副笃定模样,似乎料定了望舒会随他而返。
然而望舒只是淡笑着摇摇头:“不后悔。”
管熙脸色一变:“当真?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从言语之中,我几乎已经琢磨出他们曾经的相处模式,望舒寄人篱下,卑微而小心,又因为管熙有家室,更加委曲求全。在这些日子里,他到底承受过多少屈辱和伤痛,我无从得知,但好在他终于迈出了离开的一步,却不想离开得那样远……
望舒微微颔首,对管熙平静道:“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
说罢拉过我的胳膊,径直走入机场,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我被望舒拉扯着,转头看到管熙依然立在原地,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似乎还有一点伤心……
临到安检门口,望舒突然停下脚步,沉吟了一会儿,转向我说道:“雨澄,昨天最后你问我的问题,被突然闯入的人打断了。关于我还会不会联系你这个问题……”
我心中忐忑,又含着期待:“怎么样?”
望舒笑了笑:“如果我回来,我当然会联系你,还有齐泽轩。”
没有提到熙阳,我突然想问,如果刚才堵在机场门外的是叶熙阳,望舒还能不能走得这么决绝?可我没有问,也不能问,只是抑制住眼眶打转的泪水,笑着说:“好,等你平安回来。”
他的背影浸泡在泪水里,湿漉漉的,模糊中,我看见望舒走进了安检,又转身同我挥了挥手,像是告别亲切的老朋友。
多么可笑,多么造化弄人,我曾无数次凝望着他的背影,只盼他能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一眼。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幕,他却无法折返,而我,也已不再抱有期待。
我伸出手,含泪笑着同他挥别。先是勉强的苦笑,然后越来越灿烂,好像要把机场璀璨的灯光全数吸入。
他终究还是走了,飞机划过长空,去往了那个恐怖蓄势待发、政治暴乱不稳的国家。生命有无数张脸,而他选择了最疼痛的那一张去触摸,此去再归,或已不知今夕何夕。
走出机场,我这才打开关了**的手机,无数个叶熙阳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震得我手掌发麻。我打开翻看,都是道歉和关心的温柔话语,心里不觉一酸,更加不忍心了。突然,在一堆熙阳的信息中,赫然跳跃出一个名字:周娅楠。
上次我和她已经把话说得绝情彻底,如今还有什么需要再联系的呢?我困惑地打开短信,一行短短的字跃入眼中。
“明天下午一点,我在上次那家咖啡馆等你。来不来是你的自由,但你若不来,今后恐怕会后悔。”
这短信是昨天晚上发到我手机上的,那见面的日期也就是今天。我蹙起眉头,实在想不通她能有什么事告诉我,这半威胁的语气让我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刚准备随意掠过,猛然想起昨天叶母说施春洋前几天被送进了监狱,周娅楠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我,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毕竟是关系到自身的问题,我立刻给周娅楠回了短信:“好,我会到。”
从机场坐车到市区需要两个小时,我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匆匆赶到咖啡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晚了二十分钟。周娅楠仍坐在上次的位置,并没有不耐烦的迹象。
“谢谢你等我。”我客气地说,带着刻意的疏离。
“不必客气,这些话如果不告诉你,我心里更不好受。”她用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坐下。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她也并不多和我周旋,开门见山地门:“施春洋被抓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平静答道。
她毫不意外地冷哼地一声:“我就猜到你会知道,有叶熙阳在你身边,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俩感情还好吗?”
我皱起眉头,语气冰冷:“这就不用你管了。”
周娅楠听了,并不生气,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左雨澄,你我姐妹一场,有些事我还是得让你知道。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当初叶熙阳会告诉我施春洋对你做的事,你以为他是真的傻得不小心说漏嘴了吗?”
我的心中顿时跌宕,这个问题,是我当时反复追问过叶熙阳的,可他只是支支吾吾说是不小心,我当时虽然不信,但到底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也因此在心底留下了隔阂。
周娅楠看见我紧蹙的眉头,满意地笑笑,继续说:“上次你约我出来见面的时候,我说叶煕阳之前求我帮过他一个忙,我答应了,他便欠我一个人情。这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的拳头在桌下默默攥紧,已是有些发抖,面上还要装作从容镇静,“你当时不肯告诉我。”
周娅楠把手中的咖啡杯往桌上一跺,颇有几分恨之入骨的神情:“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沉默着,抓紧衣角,等着她开口。
“当年井喷事件的庭审以后,叶熙阳在法院门口拦下我,说要和我私下谈一谈。他为了不让你对他心有忌讳,让我帮忙隐瞒一件事。那就是许望舒喜欢的人是叶熙阳,也是为了叶熙阳才顶罪入狱。作为隐瞒这件事的交换条件,他答应今后会帮我办一件事。”
我的手心已捏出了汗,嘴唇发颤:“所以后来,他告诉你施春洋对我做的事,是你们的交换条件?”
周娅楠凝视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随之而来的,是心中排山倒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