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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吟两秒,方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在望舒出狱以后,让他住进来。”
他点头的动作瞬间僵住,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刚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又噎了回去,沉默了半饷,终于回答:“好。”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被我尽收眼底,也知道这要求十分难为他,轻声问道:“熙阳,你知道望舒的父母从他成年以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吗?”
他身体一怔,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抿着唇,细细解释:“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出了事故以后,又丢了工作,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们俩逃离了责任,牢狱之灾本来跟他完全无关的,对吗?”
熙阳的面色动容,沉吟半饷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的确是我们亏欠他的,之前我也答应过你,能帮的会和你一起帮他。”
“就算我们不欠他的,作为朋友,这也是应该的。刚好王梓梦九月就搬到学校,也特意说过可以让我们的朋友过来住。我们这片是各种石油公司的中心地带,对他找工作很是方便。”
或许是因为心怀愧疚,今天熙阳句句话都顺着我:“说得也是,不该事事都拿欠债来衡量。”
我终于舒展开笑容:“你和他在井队集装箱里一起住了几个月,也应该习惯了。”
闻言,他皱了皱眉:“雨澄,你明白的,这不是我能不能习惯的问题,我是担心你还……”
我打断他的话:“我答应过你的事,我记得。我不会再追着望舒,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叶煕阳仍然眉头深锁:“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担心……”
我沉静着,等着他说出下语,他却自己吞下了后面的言语:“罢了,担心没有用,如果真的留不住你,是我自己没本事。”
我在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他欺骗我的这件事,虽说表面不再计较,可内里难免会有芥蒂。想到熙阳曾经算计过我,虽然知道事出有因,心中依然不是滋味。对于望舒呢?曾经我默默爱着他的四年过去了,如今我陪在熙阳身边的大半年又过去了,我已分辨不清到底对他是怎样的感情,便就顺应他自己的说法,做个“值得珍惜的朋友”吧。
往后的日子,我们都不再提起他曾隐瞒我的那些事,像是平凡的细水长流,日子过得浅浅淡淡。甚至在最近,每天我下班回家时,桌上都已做好了饭菜,虽然味道一般,但心意的确是丰盛的。
我盛了一碗米饭,坐在桌前:“你最近下班怎么这么早,我回来时你居然能把饭菜都做好?”
他闻言,也坐了下来,看着我认真说道:“我快辞职了。”
我手中的筷子啪嗒落在桌上,满脸不可置信:“辞职了,那你怎么生活?”
他面露窘色,低声说道:“我现在的工作只是一个适应和铺垫,其实我家开了一家石油私企……”
他说出了那家私企的名字,不算特别大型,但也规模不小,业内已有些许名气。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有这样殷实的家底。心中泛起阵阵酸涩,说不清道不明,想起他气场强大的父母,感觉自己和熙阳之间又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喃喃自语:“怪不得……”
他听闻此言,倒是笑了:“我一直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国企辞职回去,怕你提心吊胆着会想多。放心,不会有电视剧里那种豪门争斗情节的。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私企,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不过我回去学着接手企业的一些事务,今后大概会更忙些,但其他时间也没有大碍……”
我低头扒饭,轻声问了一句:“当真?”
他揉揉着我的头顶,笑道:“当真,不然这大半年我怎么跟你住在一块的?我父母其实不是迂腐的人,你也知道先前他们不待见你的原因,后来我同他们解释清楚了,也承诺每周末都回家,现在还不是任由我了?”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给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我只是怕你太忙,我又得自己做饭了,你最近厨艺有进步,我都舍不得吃自己的了。”
他**溺地握住我的手,眼中依然是柔情婉转:“你要是不嫌饿,可以等我以后下班回来做。”
我羞赧笑笑,却是毫不客气地应下:“我比较懒,就只好等着你回来了……”
气氛在日常的琐碎里温和下来,八月底,王梓梦回来,正如当初所言,把行李都搬到了学校。她甚至没有再多见我和熙阳一面,挑着我们上班的时间,自己回来清理了行装,只在事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像是最后交代她这段从未开始的情谊。
☆、083 望舒出狱了
她的声音甚是平静:“雨澄姐,我走了,房子就拜托你们帮我看着了。”
挽留的话,之前都已经说过了,现如今她依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勉强什么,只应道:“你放心。”
一时无话,我想起上次临别前的话语,有意调节气氛,笑问她,“旅游途中,有没有遇上几桩艳遇?”
她并没有扭捏,坦然道:“艳遇没有,不过心里倒是清净了许多,这一趟还是有成效的。”只这一句,已明了她的心思还未全然放下。动情容易,放下却是不易。
我问:“你匆匆搬走,有没有和熙阳说一声?”
隔着电话线,我也能想象她在那头浅笑着自嘲的表情:“不必了,他不在意,我也省得。”颇有几分洒脱大方的气势,“雨澄姐,你们好好的便是了。”
我轻声应下,想起望舒的事,还是觉得和她说一声更好:“我和熙阳有一个朋友,想在你的屋子里暂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早就说过了,这没什么大不了。”她似是浑不在意,遂又好奇问道,“男的还是女的?同龄吗?”
“男的,同龄人。”我答得竟有一丝隐隐的心虚。
她又问:“是你提出让他住进来,还是熙阳提出的?”
我已猜到她问这话的用意,抿着唇答道:“我先提的,但他也是熙阳的朋友。”
王梓梦并未反驳,而是咯咯笑了起来:“雨澄姐,那这合租的局势可就奇妙了,你可要让熙阳守好你,如果不小心让旁人钻了空子,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不知道她所说的“不客气”是指要教训我还是指她会追求熙阳,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语气却是如常:“就你想得多。”
她的声音欢愉:“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我这儿还有事要忙,帮我问候一声煕阳。”
“好,再见。”我应了下来,挂掉电话,心里却弥漫着经久不息的涟漪。突然间我开始怀疑,这让三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这到底是一种扶持帮助,还是一场互相伤害?
我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根据齐泽轩的说法,望舒出狱以后,难有依靠,诸事困难。无论是出于爱情还是恩情,我都应当先尽心为他多考虑一些。如果他愿意住下,我必当竭尽全力为他提供方便;如果他实在不愿意……便也只能顺遂他了。
望舒也是一个倔强的性子,固执得不服软,怕只怕就算我事先为他想好了这些,他依然逞能要自己去寻住处。但面对他,我总是毫无办法。
九月九日是个秋雨细濯的天气,我和齐泽轩约好去接望舒,只是随口和熙阳提了一句,却没想到他破天荒地地也要去。
我有些疑惑:“望舒在监狱里你从来没去看过他,今天怎么起了这个兴致?”
“从前不是怕去看他会让他难受吗,现在他出狱了,还快和我们住在一块,当然要去接。”
我轻哼一声,笑道:“借口,你是不想给我和齐泽轩、还有我和望舒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嘿嘿笑着,并没有被戳穿的赧意:“你这话只对了一半,我只担心你和齐泽轩,不担心你和望舒了。”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困惑起来:“你要是不担心,当初我提出让他住进来,你怎么那样犹豫?”
他顿了一些,才悠悠说道:“那也不是担心你和望舒会怎么样,只是担心你心里憋屈。”
我只当这是熙阳的推托之词,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很久以后想起,方才明白这话中的深意。
伴着秋雨纷呈,我们守候在那一扇高耸的铁门之外。门内门外,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齐泽轩凝望着被雨打湿的巨大铁门,含着些许伤感对我说道:“两个月前,我也是从这儿出来,那时只有你一人接我。而这么快,我竟也在这里等着别人了。”
身边的叶煕阳听了这话,兀自拉过我的手,放进他的衣兜里,拽得紧紧的。我有些尴尬地冲齐泽轩笑笑,他看了我和叶煕阳一眼,也不再做声,会意地转过头去,嘴角挂着一丝颇有深意地笑容。
三个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伴着这烟雾缭绕的萧索氛围,心中各有所思。
十个月了,他会变成怎样的模样?除却狱中最初探望的那两次,之后他都拒绝同我见面,如今就快要见到,我却已不是当初的我。曾经信誓旦旦地求他给我一个等他的机会,他没有同意,我亦没有坚持下去。因而如今握着我的,是熙阳温热的手掌,而我与望舒之间,从未开始,更罔谈回去。
往事,在这淅淅沥沥的雨雾中,流淌成一条绵长的月光,我已用尽心力,依然无法握住。
高耸的铁门守着一片空寂,这一道门,隔绝了过去和未来的时光,伴着吱呀铁锈摩擦的声音,缓缓打开。
眼前的这个人,我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恍然间情绪灌顶,我愣在原地,连拖着熙阳也没有移动。
“望舒!”还是齐泽轩先走了上去,给了望舒一个宽厚的拥抱,“等你好久了。”
闻言,望舒笑笑,依次扫过我们三人,看向我和熙阳的时候,他的表情浮现出欣喜,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灌满全心的充盈喜悦。
他这样的神情令我瞬间泛起一阵内疚,瞟了一眼熙阳,竟也含着几许怅惘的意味。我很快回过神来,却不敢像齐泽轩一样肆无忌惮地拥抱他,只扬起声调强作爽朗:“望舒,走,我们几个好好去搓一顿!”
向来多话的熙阳却是反常地只有寥寥两字附和:“走吧。”
齐泽轩开着车,望舒坐在副驾驶,我和熙阳坐在后座。从我的角度偷偷瞟去,可以看见他轮廓有致的侧脸,一如当年,三个人在荒野中漫步转山,我悄悄痴看他侧脸的模样。只是看的这眼角、这眉梢、这情谊,已是迥然不同了。
他瘦了,却也更加挺拔,面目间已有些沧桑之意。可是那双眼睛没有变,依然是幽黑深潭,令我猜不透、摸不着。我不知道他在狱中吃了多少苦头、经历过多少锤炼,出狱以后又要忍受多少冷眼、背负多少指责,而这些,原本应该是由我来承受的。或者说,是应该由我和熙阳来承受的。
齐泽轩开着车,漫不经心地问道:“望舒,你出来以后住在哪里?回老家的屋子吗?”
看不清望舒脸上的神情,只听得他平静答道:“先在这城里找一处租下,等找到工作再说。”
闻言,我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提出共住的机会了,自己一个女孩家不方便说出口,便拽着熙阳的衣袖,用口型示意他询问望舒。
熙阳别过头,我便又扭过他的身体,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无声地做着口型:你答应我的。
我和熙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