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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瑶……”
宗政霖低沉呢喃,几不可闻。
产期临近,慕夕瑶自个儿也谨慎起来。除了必要的走动,已是鲜少在外面露脸。
“主子,奴婢方才在院门口,似看见正妃屋里冯嬷嬷过来。没来得及上前说话,便见她被殿下留在门口的府卫拦了回去。”墨兰自包裹中取出主子先前交代赶制的衣裳。俱是小儿物件,用的都是上好绵绸,柔和干净,只样式寻常了些。
慕夕瑶一一看过,对针线手艺十分满意。“既是殿下拦人,正妃那边也怪不到咱院子头上。别忘了给女红师傅赏钱,就说你家殿下给的。”这差事是宗政霖交代,办得好,自然是六殿下打赏。她的小金库比不得宗政霖财大气粗,每笔花销都得精打细算。
“再过几日府里发月钱,丹珠那儿,也给送五两银子去。”那丫头家里实在艰难,安氏平日过得清清淡淡,看样子余钱也不多。
“主子,你对丹珠真是好。满府里就您一人,还记得别人院里一丫鬟。”墨兰觉得主子待丹珠似有特别。不然院子里也有小丫鬟是被典了身契卖进府里,怎不见主子个个赏银?
“那丫头家境贫寒,生活困苦。却眼神干净,不阿谀谄媚。”慕夕瑶看中的,是那双眼睛。即便墨兰蕙兰,眼睛也没有丹珠明澈。
倒不是说她调教的丫鬟有何不妥,只是长期养在富贵人家,多多少少带了些傲气。也是教得太好,很多时候这两人都能圆滑处世,看人下菜。
那丫头却是个纯的。慕夕瑶从未想过将人调到身边。她周遭纷争不止,以后只会更加惨烈。好容易有一双澄澈的眸子,何苦因为爱惜,反倒将人拖入泥潭。
绛紫轩中,万靖雯望着铜镜里映出杏红绢花,摇了摇头。“换素净些的,不要绢花。”
吟霜放下把镜,在匣子里挑了玉兰花钿替她簪好,这才让万靖雯满意点头。
“朱锦,那边怎么说?”自赫连敏敏逃过一劫,万靖雯便处心积虑要除掉一直让她如鲠在喉的慕夕瑶。先前不敢妄动,如今她辛苦潜伏许久,终是寻到最好时机。
那个女人不仅相助害死她儿子的凶手,更是得了宗政霖全心庇护。再加上上辈子慕氏,与如今这人截然不同,万靖雯对她早存了猜疑。好容易等到慕夕瑶生产时候,她岂能白白浪费掉如此良机。
“主子,使臣已在路上。宫里也安排妥当。只您先前给的银钱,花销有些大。”朱锦只管接头,对主子要行之事只猜出个大概。但就这么点点苗头,也让她暗自抹了把汗。
“如此就好,金银俱是身外之物,死不带去,何须可惜。只这回倒要好好看看,经了鬼门关这趟,她要如何逃得命去!”万靖雯神色狠厉,将慕夕瑶直恨到骨子里去。只论仇恨,于她,慕氏即便与赫连敏敏相较,也是不分轩轾。
照暗里打探来的消息上说,慕氏这胎本就存了艰险,再经她周密安排,难产都是小事,多半结果……都是一尸两命。
丹若苑里,慕夕瑶垮着小脸,抱着宗政霖臂膀,一个劲儿左摇右晃。“殿下,东晋怎地突然派出使臣,年初不是才来过?”
这男人好死不死这时候出京,丢下她独自一人府中待产。阴谋诡计看得太多,慕夕瑶第一时间想到,就是有人趁机出手,打算大小通吃。
宗政霖面色一片冰寒,一双剑眉紧紧蹙拢。
慕夕瑶生产在即,元成帝突然下了谕令,着他速速往林城安排东晋使臣入京一事。事发突然,诸皇子中,宗政淳早被闲置;宗政晖一国诸君,近日却被元成帝冷落;宗政云从不理政事;宗政涵迎娶侧妃在即。只他和宗政明适逢其会,能担了这差事。
宗政明本是奏请由他前去,却被元成帝接下来分派的豫州捐税案绊了腿脚。如此,宗政霖不得不领命出京,往林城一行。若是与宗政明差事对调,只会离慕夕瑶越发遥不可及。
不仅宗政霖存了猜疑,就连宗政明也隐隐觉得此事不妥。两人自御书房出来,宗政明迟疑再三,还是出言给了他提醒。
此时看慕夕瑶神情,应当也是察觉有异。
“娇娇以为如何?”小女人感官历来敏锐,这点上宗政霖深有体会。
如何?这要是巧合,慕夕瑶脑袋都能摘下来当球踢!
“八皇子最初选妃,何人进言?”
宗政霖冷哼一声,眸色深暗。“宝林曹氏。”若不是她在元成帝跟前提及,老爷子也不会将宗政涵后宅放在心上,趁他办差得力,特意给了恩典,让皇贵妃下旨设了赏花宴。
“曹宝林对贵妃,可是忠诚可嘉。”慕夕瑶挪挪姿势,稍微缓解后腰酸痛。宗政霖顺势握住她侧腰,轻柔 ,替她舒筋活血。
曹氏原是贵妃宫中一等宫女,靠爬床得了元成帝封赏,晋从六品采女位。按理说贵妃对她生出反骨,在宫里公然行勾引之事应当极为愤恨,怒不可遏。
然而事实恰好相反,那两人面上和和美美,从来都是相安无事。不仅没有相看两厌,反而来往更见密切。曹采女更是得贵妃多番提携,到了如今,已是从五品宝林。
后来贵妃被慕夕瑶送去禁足将养,曹氏竟不离不弃,一直对其忠心耿耿。直到不久前贵妃复出,两人自然愈见亲厚。听说下回宫里封赏,宝林曹氏极有可能再次晋位。
后宫是何模样,慕夕瑶最清楚不过。曹氏不是被贵妃抓了把柄,就是用其他法子把了命脉。
会背主爬床之人,品行能高洁到何处?贵妃如今声势大不如前,外家又日薄西山,要巴结也该是淑妃娘娘,或者新冒头那几个得了皇子的妃嫔。
“殿下,妾这是有多可恶,才招了这许多人嫉恨?”慕夕瑶委委屈屈趴在宗政霖胸口,一双眸子水灵灵如泣如诉,就这么娇滴滴仰着头,看得宗政霖不由好笑。
若不是慕夕瑶惹是生非,干净利落打击了各方势力,如今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到如今,竟是几方联合,对她再次发难。
摸摸她发顶,宗政霖不屑冷哼。“蝇营狗苟之辈,折了人手在娇娇手上,自是不甘叫嚣。”
六殿下护短,这会儿又有人打慕夕瑶主意,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想趁本殿离京时动手,愚不可及。”若是出了盛京,他就无力庇护慕夕瑶母子,他宗政霖还敢图谋那位置,与众兄弟做过一场?
两朝……与赫连敏敏牛七一事,此间关联……宗政霖闭目沉思。
第一九一章 云动
“娇娇,记得应允本殿之事。”宗政霖一身银灰色大氅,身形英挺。兜帽中俊颜,前所未有的凝肃。将慕夕瑶裹在怀里,宗政霖替她拉紧披风。
慕夕瑶乖乖靠在男人身前,这时候是十分听话。离别时候,还是温顺些好。
“昨日不是都讲好了?殿下只管放心,妾警醒着呢。”慕夕瑶小脑袋蹭蹭他下巴,一双眸子灵动非常。
Boss大人离京在即,产前抑郁症似有加重,连带着她也轻松不起来。这不,得对这男人稍加安抚。
“妾定然安安稳稳在家里等着殿下,殿下可要早些回来。”慕夕瑶抱着他腰腹,仰着脸,一双美眸深深看进他眼里,话语娇娇柔柔,好不依恋。
宗政霖见她少有乖巧,话里依赖听得心里软和,长臂搂住她肩膀,就这么站在廊庑下,俯身含了慕夕瑶 ,辗转 。
周围伺候人等看两位主子就这么当着众人,在屋外亲密起来,赶紧避开去,不敢半分打扰。殿下对瑶主子,恩宠越发浓厚……
好一阵温存缠磨,宗政霖才意犹未尽放开慕夕瑶小嘴儿,让她靠在身上平顺缓气。
“娇娇,卫甄留予你使唤。勿忘了写信。”
慕夕瑶眸子一颤,心里一阵哀嚎。怎地又是写信?boss大人您这嗜好到底何时养成?您一声交代,妾得用多少工夫遣词酌句!
本对宗政霖离京就不甚欢喜的慕夕瑶,如今更觉得boss这时候走,纯属添乱!让她查出谁人捣鬼,这遭没法子揭过去!
卫甄板着张脸,站在不远处松柏树下,听殿下三言两语将他留在府上,再看看身旁目不斜视,嘴角却微微上扬的叶开严乘舟,只恨不能将差事与这两人对调才好。怎么回回都是他替瑶主子跑腿儿?这差事……忒的考验人心志。
“娇娇记得听话,本殿必会保你母子平安。”宗政霖最后看她一眼,转身带着人大步而去。给慕夕瑶留下人手与暗中一应布置,足矣让她安稳无忧。
“主子,殿下走得远了,咱回吧。”赵嬷嬷扶着慕夕瑶,接过小丫头递上手炉,赶紧塞主子手里暖着。这时候最忌受凉,若是不好,用药可是不成。主子也是,非叫嚷着起身送殿下一程,一大早寒气尚未散去,便在冷风天里站了许久。若不是殿下心疼,可不得送到大门外去?
慕夕瑶不知赵嬷嬷心里叹息,只独自后悔不迭。早知道出门一趟挣挣表现,竟然会换来大boss一句“勿忘写信”,打死她也得装睡死过去。
好大喜功,汲汲营营,果然是要不得……
慕夕瑶扶着赵嬷嬷手臂,身后跟着墨兰与两名女卫。“不急着回屋里,先去书房一趟。”昨日两人便商量妥当,明面上的事都由她一人做主。如何安排,自然得想在前面。
想趁她家boss不在,顺势取她母子性命,这算盘打得……聪明太过。有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似过不得清闲日子,非喧喧嚷嚷才好。既如此,正好成全那人“二进宫”,让宫里也跟着热闹热闹。
除了贵妃插手其中,主谋何人,慕夕瑶不得而知。不过隐隐指向两朝的线索,却让她对赫连敏敏的反应十分期待。
酱紫轩中,万靖雯随众人送了六殿下离府,才一回来便急急招了朱锦近前说话。
“殿下离京,慕氏生产也就这几日时候,叫他们盯紧些,切勿出了差错。”万靖雯将腿脚靠近火盆,消去身上寒气,略显单薄的 紧紧抿着。
最大的障碍已除。慕氏,几日过后,看你还有命在。
另一头,赫连敏敏自得知六殿下离京缘由,便止不住万分激动。
“嬷嬷,殿下此次离京,却是为了东晋使臣来京一事。借此机会,妾欲暗中打探牛七之毒,到底如何能解。”本打算派人到两晋探访,不想东晋竟先一步派人前来。如此天赐良机,怎能错过。
冯嬷嬷也是暗中留心,替主子多番考虑。“主子,这事情可要与家里通气,请大人暗中疏通疏通?”
赫连敏敏面色一沉,“嬷嬷好生糊涂。妾中毒一事,怎能被赫连家知晓?如今最紧要,是挑出可靠之人,等东晋使臣到了盛京,暗中潜入驿馆查探消息。”
冯嬷嬷听她这么一说,也是记起如今主子跟赫连家关系微妙,信任不得。只到时候再潜入,似乎太过困难。“要不提前几日安排人到驿馆,随便领个差事也好。不能让大人知晓,主子的外家却是能暗中借力。有了您外祖打点,驿馆那头应是十拿九稳。”
“也好,这样把握更大些。”赫连敏敏当即颔首,让冯嬷嬷下去仔细挑人。“不拘男女,多挑几人,有备无患。”
因了慕夕瑶肚子里这一胎,暗地里各方已是几番筹谋。欲图谋害她母子性命的不在少数。相反,抱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