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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和往日没有区别。”
“嗯?一点区别也没?你可别不经心啊,全嬷嬷!我和父亲信任你、倚重你,才让你去伺候祖母的起居。我想京城的大姐姐特意选了出身寿药房的你,也是因为你伺候过妃嫔,善于调理过女人的身体。”
“大姐姐年幼失母,是我祖母一直亲身照看,情分不比寻常。这一点,你知晓吧?你糊弄了我不打紧,只怕将来难回京见我大姐姐!”
这么一说,小全嬷嬷心里也惴惴的,口中强撑道,“非是奴婢不敬心,实在是老夫人……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脾气却如同三五岁的稚童,不听劝,谁能奈何她呀!有时不吃不喝,有时又大吃大喝。十四姑娘,你也清楚,这上了年纪的老人最重要的是保养,忌讳暴饮暴食、情绪激动。奴婢就算是有心,也没办法啊!”
陆星霜脸上露出哀色,“祖母……祖母……”
就待小全嬷嬷以为她要说什么动情话的时候,陆星霜却又摆一摆手,“你下去吧。”
这叫怎么说?
把人喊来,教训一顿,又是软话又是威胁,末了,什么吩咐没有,直接叫她下去?摸不准葫芦里的的药,带着一脑袋浆糊,小全嬷嬷回湟溪了。
等人一走,陆星霜再次露出哀色——她可不是虚伪做作,虽然在陆老夫人的膝下承欢时间不多,可老夫人清醒的时候,十分疼爱重视她,那种眼神里真爱欢喜,不是假的。再加上,她深深钦佩老夫人的为人心性,端庄、贤惠、智慧、坚贞、刚毅,如果没有得病,岭南的陆家不是现在模样。
这一世,她成了老夫人的嫡亲孙女,总要做点什么的。而骗回老不正经的老爷子就是第一桩!
来到罗紫薇的小跨院,陆星霜先是行礼,待先生问起怎了,她将刚刚小全嬷嬷怎么说的,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
唯独略过了自己之前的话。
一边拭泪,一边动情的道,“小全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在寿药房待了二十多年。宫廷那么多女人,大病小病,奇病怪病也经历得多了,什么都不惊奇。见到我祖母,也只是叹气,说老人家的身体一定要养,可祖母常常忘事,心血来潮老宅那边谁拦得住?长此以往……星霜一想起,就忍不住想流泪。”
“也是!”
罗紫薇叹了口气,“想不到当年风华绝代的鞠师姐……诶,不对。你个小丫头,好悬被你装到套子里。你父亲隔三差五就回湟溪,别人不敢拦,他也不敢?那个谁,全嬷嬷,任凭她是谁,大老远的特意跟你说病情?而不是跟你父亲!”
越说越生气了,罗紫薇一拍翘头桌案,“好大的胆子!敢算计你先生了!”
陆星霜赶忙露出笑脸,“先生就是先生,一眼就看到学生的目的了。小全嬷嬷那边,是我紧张祖母的病情,特地召她过来问的。她说的话,一字一句,我可不敢做假。”
听这么说,罗紫薇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我特意说给先生听,而不是我爹爹,因为爹爹知道了,除了着急能怎样?母亲……母亲无事基本不去湟溪的。我年龄又小,有心也承担不起来,帮不上忙。所以,想请先生帮我!”
罗紫薇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脸上带着笑意,“你想我怎么帮你?”
陆星霜正式行礼下拜,“请先生在家信中随手带一笔,就说‘陆老夫人头脑日渐昏噩,亲子不识,智力退化成三岁幼儿,便溺无法自控,怕是不久人世’。其他的,先生看着写吧。”
罗紫薇眼中的光越来越盛,“你可知道,这些话流传出去,你一辈子也洗不清污名了!”
陆星霜再拜,“先生知我!星霜无他意,只愿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么……”罗紫薇怔忡了下,“好吧,我试一试。可不敢保证你那个不靠谱的爷爷,能不能回来。”
“请先生尽力一试吧。若祖父执意不肯回家面对,旁人也替不得他。”
“瞧你的意思,唆使人哄骗祖父,倒是为他好了。”
陆星霜正色道,“祖母这样的女子,世间罕有。祖父这会儿是痰迷了心窍,以为不在身边,就视而不见,自己欺骗自己。真等那一日,悔之晚矣。先生,我虽然用谎言欺骗祖父了,但一来减轻的祖父的痛悔,二来让祖母的晚年有亲人陪伴,三来解了父亲的忧愁。所以,算不上不孝吧?”
罗紫薇哈哈一笑,“骗成功了,就是大孝。不成功,等着你老子和老子的老子怎么收拾你吧!”
说是这般说,罗紫薇很是痛快利落的给方子思书信一封,信中絮絮叨叨说了一番陆家的杂事,又将郭家如何张狂不知体统讥讽了一通,最后才顺笔似的写了几句陆老夫人鞠氏。
这封信通过陆家的关系,长则十天,短则五六天,通向北海郡。却不知陆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发妻命不久矣是什么表情,只说去了北海半个多月的大全嬷嬷、赵嬷嬷、姚嬷嬷等人回来了。
有些失望,也有希望。
她们一路打探,发现岭南当地许多的官员,都是发配罪犯之后——诚如陆星霜所言,这么蛮荒的地界,找个能书写文字,且长相过得去、出身上不被挑剔的,太难了。*品,以及不入流的小吏,基本在这群犯官之后中找。
一来好控制,家眷都在;再者,别看是罪犯之后,基本文化修养都有。被朝廷发配来的,基本都是正经的官宦,他们这辈子没了指望,教育下一代更努力了。
朝廷不在乎这么低微的官职,所以有人慢慢的熬啊熬,三四十年,熬到县令不算稀奇。
那位成光县县令全世明,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他的出生、入学、当官,以及任上考评实实在在,因为长相颇为儒雅,在北海郡还很有名气。
当大全嬷嬷找上门,他很感动,但也直白的说,他不是全独山的直系后人,是全家另一房的后人。他的生母是个丫鬟,偷偷怀孕了,不敢说。全家抄家时,她躲在仆役群里躲过一劫。事后千里迢迢跟到岭南来,生下他,没多久去去世了。
至于大全嬷嬷想要找的至亲,全独山的幼子,他应该叫堂兄的,前些年有听说过消息,后来就不知道了。
赵嬷嬷暴怒,“都是同族,你们还是比较亲近的兄弟,怎么不打探清楚!”
全世明嘴角苦涩的道,“列位不是罪身,初来岭南不知状况。在这里,连自保都难的人,哪有余力分心他顾?”
☆、第五十二章 一家团圆(下)
岭南并不是京城,京城是天子脚下,百姓安居乐业,只要奉公守法,便可以过自己的日子。而岭南,平静的时候无事,一出事的时候就是刀光凛冽、人头落地!
山寨和山寨之间的械斗,官府和撩族的争斗。这些年是太平了,可前些年还是纷争不息,经常晚上睡着睡着,就闯进一伙持刀的贼人……
这种情况,谁还能关注同族的祖兄下落?能自保就算不错了。
大全嬷嬷摆摆手,制止了赵嬷嬷的怒斥,朝全世明行了礼,致了歉。
全世明避开不受,“关于族兄,我在此地为官,只在附近两个县城打探过。十多年前听闻过,后来就没了消息。”
十多年了?希望也太渺茫了!
大全嬷嬷也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悲伤。正欲提出告辞时,她注意到了全世明身上佩戴的玉佩。
这玉佩,质地不算上乘,雕刻的观音面貌端庄慈悲,可莲花座上有些浑浊。别人不知道,大全嬷嬷却知道,成光县在北海郡的边界,距离安南等小国很近,并不缺乏上好的玉石籽料。
堂堂县令,不至于连块玉质水头好的配饰也寻不到吧,便指着问,“这块玉佩,瞧着有点眼熟。是长辈给的吗?”
全世明低头一看,将观音玉佩双手托起,“是家母的遗物。”
大全嬷嬷点点头。
旁边的姚嬷嬷一惊,“你娘是全家的家生子,那不是说,这玉佩是全家的主子赏赐?根据你的身世,这怕是你的生父赠与你的生母。”
全世明没有反驳。
虽然语气用词上有些不尊敬,可事情的真相……也许就如姚嬷嬷所说。
姚嬷嬷一脸惊奇,“全大姐,我猜、我猜全县令可能是小全姐的弟弟。我记得,当初没出宫廷的时候,有一次见她荷包里装着一枚玉佩,质地并不是很好,观音的莲花座上浑浊不清,哪有上头赏赐的珍贵?可是她当成宝贝,说,说是她父亲亲手雕刻,寓意不同!”
全世明震惊不已,努力回忆,“我父亲病逝前,呼唤了一位女子的名字,‘润娘’,不知?”
“可不是!小全姐的乳名,就是润娘!”
都没有想到,本来是为大全嬷嬷寻亲,可没寻到,寻到的却是小全嬷嬷的亲弟!
全世明强忍着激动之情,亲笔书信一封,道明了父亲来岭南之后的种种,以及墓葬一事,拖大全嬷嬷等人带回给他的姐姐。
大全嬷嬷当然应了。
心里纵然五味杂陈,却也欢喜。她要相信,也必须相信,岭南之境内,不远的某处就有她的血亲在等待。只要找到了,他们也会如同全世明一样,两眼泛着泪花,恨不能痛哭一场宣泄分离之苦。
要寻的人,和要做的事情都已完成,三月底四月初,大全嬷嬷等人便去陆老太爷那边辞别,踏上了回象郡的路程。不想,才走了半日,陆老太爷的车驾也追上来了。
匆匆忙忙的,许多物事都没带上。
要知道陆老爷子是一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每年都去漓江上漂流,食具、寝具,若有一样不精心,不如意,他都会不快。这回,却不知收到什么消息,让他如此心急。
三日后,到了象郡,阳关。
陆老爷子一身风尘仆仆下了车,本想立即飞奔到老妻身边,可越是临近,越是犹豫不决。最后,他只能叹息一声,先进了儿子家。
陆之焕率全家在正门迎。
郭金芙盛装打扮了,一身正红色百花穿蝶长袄,端庄不失艳丽,手中牵着六哥儿陆湛。陆湛年纪还小呢,天刚亮就被母亲拽起来,这会儿站在门口快半个时辰了,他受不了苦闹起来。
惹来父亲陆之焕的黑脸。
郭金芙气恼,可公公大人难得回来一次,她要是连基本的亲迎都做不好,怕是更要闲言碎语不断。
旁边的苏姨娘、柳姨娘皆青春貌美,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不必虚礼了。我的娇儿呢?”陆老爷子到了家门,伸手掀开车帘,直接问道。
娇儿?娇儿是谁?
陆之焕楞了一下,“父亲,娇娇姐姐不是在京城么?”
“你个笨货!我叫的你是的娇儿!”
陆星霜便越过两位姨娘、生母郭金芙的位置,敛衽一礼,“祖父,娇儿在这里!”
“诶!”陆老爷子脸上露出笑容,满意的看着陆星霜的形容举止,“比走前长高了不少。”
陆星霜低头做娇羞状。
陆老爷子觉得新奇,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女眷,只略一扫过,“行了,别都杵在这里。”
说罢,下了马车当先一步进了陆宅。先去洗漱洗去风尘,完毕后才在书房重新了见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
郭金芙并肩跟丈夫站在一起,心里有些忐忑,更有一种对自身位置的重新审视——看,别管丈夫对她是不是真情,这个场合,只有自己能站在他的旁边!
原来,这就是母亲说过的“正妻立身要正”的意思吗?
母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