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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云染仍是谨慎,可眸光却有些动摇了:“你能保证,太子哥哥不会有事?”
无邪点头,云染便又道:“你发誓,永远不会为了皇权,和太子哥哥为敌。”
无邪仍旧点头,绕是如此,云染还是面色犹豫,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跟着点了点头:“好,无邪,我信你,若是三哥和太子哥哥都能无事,就算太子哥哥怪我,我也愿意帮你的。”
正文 090 终于来了
夜色降下,这满目素缟的靖王府,当即阴森森了起来,那灵堂里还横着无邪的棺木,整个王府,都冷清得令人胆战心惊,入冬的夜风,更加刺骨,凉飕飕地,让值夜的下人都禁不住发起抖来,凑在一块撞个胆。
“东边那位,还是没出来过?”一名小厮打了个抖,冷得直哆嗦。
“可不是!都说温老侧妃自年轻时,便是个冷美人,果不出所料,听闻小王爷出事了,温老侧妃却置若罔闻,一步也没有踏出过她的佛堂。”温浅月的性子清冷,平日里,侍候的下人亦不敢轻易打扰,更别提私下议论主子的事了,可如今这王府里早就乱成了一团,自然没人有闲功夫来管他们。
“听闻小王爷还是世子时,曾当众尊温侧妃为母呢。”那小厮感到惋惜。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如今看来,这对母子的情分也实在浅薄,小王爷死得凄惨,温老侧妃却能成日诵自己的经,咱们小王爷的灵堂就摆在那,她也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一眼呢。”
“怪不得。”那小厮啧啧摇头:“靖王府这样,衰败也是迟早的事,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不易了。”
无邪刚刚自云染那出来,入耳的便都是下人间私自议论主子的是非,这让无邪当即沉下脸来,脚下也停滞了下来,她一向对府上的事疏于管教,把王府下人们都惯出了散漫的性子,如此议论主子的是非,他们可是不想活了?
“王爷?”容兮低低唤了声。
无邪心情烦躁,便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既是活腻了,就都绞了舌头丢出去。”
说罢,无邪便冷着脸走了,留下容兮一人微怔,心中竟忽有一丝悲凉淌过,她自小看着无邪长大,无邪的性子虽不热络,却也不是个心冷心狠之人,她虽年少老成,自小便比别人多一份沉静从容,可容兮从来都知道,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是有颗炙子之心,从未曾视人命为草芥,而如今,那一瞬下令要人性命之时,却是冷硬得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她此次回来,容兮心中,亦不知这是好是坏……或许,宣王也早就料到,她迟早有一天,会变得不一样,更冷硬,也更强大,可那样的无邪,却未必是他们愿意见到的。
但无邪下令,容兮到底是没有忤逆,她低着头,随着无邪身后跟了上去,容兮一走,那王府的夜色之中,便有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下,只听几声闷哼,这寂静的夜里,似乎变得更加冷清了一些。
无邪直接往温浅月的住处去了,果然,佛堂里的灯仍亮着,隐约可见那自蒲团上起身的绰约身影,不知为何,自打知道秦燕归弃了她之后,便一直心境烦闷的她,此刻闻到了这佛堂的檀香味,见到了温浅月,心中却莫名地被安抚了下来,就像有一只潜藏在无邪心中的暴躁的小兽,被捋顺了毛,退了下去一般。
无邪面色一缓,推门而入,容兮便侯在了外面,没有跟进去。
佛堂之内,点着蜡烛灯火通明,那金身塑的佛像高高地俯视着她,无邪心中竟莫名一慌,继而是苦笑连连,关心则乱,说不准,她迟早有一天,也会为了秦燕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包括利用人心,将他人待她的一片赤诚弃如敝履?
温浅月似乎早就知道无邪会回来,见了她,没有半分意外,却有几分失望:“邪儿,你来了。”
在温浅月面前,无邪不再像一只烦躁又绷着脸的小兽,反倒安静了下来,微微低头:“母妃,令您担忧难过了。”
温浅月的眸光极清,淡淡看了无邪一眼,忽地嗤笑一声:“我儿未死,我为何难过?你若出事,他秦燕归岂敢回来?!”
温浅月性情清冷,待秦燕归更是一向有成见,此番这话虽语气冷傲,但字里行间,无不是待无邪的疼惜。
无邪心中一动,终是柔软了下来,温浅月看着她,也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你若不归,或是真的躺在了那棺木里,或许我还省心些。”
无邪眨了眨眼睛,眼底有些茫然,温浅月却已不再看她,转过身去:“你既然回来了,我便也不说什么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为师早就说过,秦燕归不是什么好人,难得他肯许你自由安康,你却不领情,硬要淌这趟浑水,你需知,他也未必会领你的情。”
无邪咬着唇,没有吭声。
温浅月却知道,这世间,谁也劝不懂无邪,就如当年,谁能劝得动她一心想要嫁给秦靖时的执拗呢?
“罢了,你走吧。”温浅月从新坐回了蒲团前,垂下眼帘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无邪本就是担心温浅月因她出事而忧心,眼下见她无事,心中亦是比任何人都透彻,无邪便也安下心来了,她明显是给她下了逐客令,无邪也不好再待下去,便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这么多年,她待温浅月,也的确如侍奉母亲长辈一般恭敬顺从。
出了佛堂,容兮静静地跟了上来,一时间,也不知无邪要作何打算,犹豫之间,容兮还是低声问了句:“王爷,您这是何苦。”
无邪是容兮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思,容兮自然是清楚,自家小王爷此次回来,必是为了宣王的,只是宣王既然敢这么做,就必然会有解决的办法,秦燕归那样的人,他从来不会意气用事,他是理性至极的人,就算有些事情,偶然间超出掌控之中,他也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无邪淡淡挑唇,神色安静乖巧:“容兮姐姐,怎么你们都觉得我傻?”
容兮一下子被问住了。
“我自出生起,就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父王弃了我,送给秦燕归做棋子,如今秦燕归也弃了我,觉得没有我也行,所以大发慈悲地给我指了一条生路。可我做了十几年的秦无邪,父王的子嗣,靖王府的主人,如今他想要秦无邪死,秦无邪就成了一块灵牌,我做不惯别人,也不喜欢让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从前我任人摆布,乃我私心里想着,就这么过下去吧,我发懒,不想和人争什么。可眼下我觉得过得窝囊,他觉得我一无是处,弃了我是他对我的大发慈悲,留着我,对他也没什么用处,我偏不让他如愿。这靖王,我做定了,皇兄忌惮我,我倒要奉陪他到底了,一老一少,倒是让我好奇,谁能活得更久。”无邪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一瞬,甚至令容兮都要怀疑,自己从未认识过自家小王爷,她其实,从未了解过她……
“王爷……”容兮面色一怔,是惊。
无邪揶揄一般挑了挑唇:“瞧,原来容兮姐姐你是知道的,就我一人不知道,于父王,于秦燕归,我从来就是一颗棋子,对么?”
容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此时无邪却是扬唇一笑,天真无邪:“罢了,不管父王如何待我,他在世时,待我到底是疼爱有加的,我自不会大逆不道,怪他老人家。我也知道,秦燕归的手段多着呢,他想改变眼下这局势,也就是他什么时候动手的事,不过……”
无邪的眼神忽然冷冽了下来,垂下眼帘,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燕归是沉得住气,也一贯对自己都是铁石心肠的,他必然是不在乎自己的满身伤的,如今太子尚且被关了幽闭,这幽闭,建帝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秦燕归的处境却未必如他了,建帝纵使不对他做些什么,但他的处境也不会好过太子去,就算只是被关了幽闭,没有太医问药,再拖下去,他是想要废了自己的腿不成?
“皇帝虽对宣王疑心,但此事到底是抑而不发,宣王被软禁在何处,如今境况如何,怕就是沧四爷也未必知道。”
无邪点了点头:“我自会令皇兄亲自迎宣王出来。”
容兮诧异:“王爷您有办法助宣王?”
无邪苦笑:“可他知道了,必是对我不会有好脸子看的,你知道,宣王这人……不是很好相处。”
无邪那表情,说是苦笑,却也狡黠稚气得很,便是容兮听了,也忍不住一笑:“王爷说得是。”
无邪笑了笑,对容兮道:“容兮姐姐,我想先去看一看他,你随我来吧。”
“是。”容兮低声应了。
……
金兽炉子烧着银炭,夜风呼啸,将要入冬的卞京极冷,饶是烧了炭,空气里仍满是凉意。
秦沧常年住在军营里,这羽林骑,几乎成了他沧四爷的第二个府邸,黑暗中,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这帐子里,便忽然多出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气息。秦沧常年带兵,莫看平日里是个性情直爽甚至有些神经大条的人,可他若真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能活到现在,这拼命四郎,到底不是浪得虚名。
无邪的身影方才进入,那黑暗之中,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秦沧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底不是毫无睡意,但却早已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几乎是一道凛冽的疾风袭来,黑暗中,秦沧的身影快如闪电,那床上早已空无一人,那股带着凛冽寒意的疾风,几乎是朝着无邪面门而去的,又疾又准,好似在这黑暗里,他也比别人多长了一双眼睛一般,前一秒,这分明还在床榻上躺着的人,不知怎的身形一闪,手中竟已握了一把长枪,映着那忽然漏进来的清明月光,寒光一闪,几乎要穿透无邪的脑门。
无邪并非第一次看到秦沧出手,无论是在贼窝中将她救出的那次,抑或是单枪一人先行杀进野兽包围圈的那次,秦沧的身手都是极其漂亮的,但像现在这般警惕果决和快如闪电的反应,无邪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
好在无邪反应极快,她虽伤势未愈,但凭着她对秦沧的了解,也早做了准备,几乎是身形一闪之间,便已躲过了秦沧的枪风,跃到了上空,就站在秦沧的长枪之上,清越的嗓音便已在这黑暗中响起:“秦沧。”
秦沧一愣,好似做梦一般,听到无邪的声音的那一瞬,整个人都呆住了,先前那满身的凌厉和威风,也霎时间一扫而光,消退了下去,甚至还维持着那个横着长枪令无邪站在上面的动作,不可思议地探寻了一句:“小无邪?”
无邪轻飘飘地自秦沧的枪上跃了下来,上前几步,静静道:“是我。”
“你怎么……”秦沧脱口而出,满是惊讶,显然是对无邪竟然回来了,还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意外。
“怎么没就这么死遁了一了百了,反而回来了?”无邪接着他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口气揶揄。
秦沧一时语塞,是被猜中了要说得话之后的羞愧难当,但难以掩饰的是,他见到无邪出现在自己面前,仍是欣喜不已,这才会令一向威风凛凛的沧四爷,突然像个傻子一样呆住了,在无邪面前,连话都说不完整。
秦沧收回了枪,悻悻笑了两声,要去点灯,却被无邪阻止了,这让秦沧感觉怪怪的,不知怎的,这黑暗之中,二人共处一室,竟让他觉得有些紧张和不安,为了缓和自己这古怪的情绪,秦沧便道:“小无邪,你怎么来了。”
无邪虽没让秦沧点灯,但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