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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忽然垂了下来,云染慌忙去握住他的手,她慌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云染,替我……擦干净一些,等她,再见到我,才不会吓着她,她就,不会再怕着我,恨我……”
“太子哥哥!”
终于,这一回,这森冷可怕的皇城夜里,再也没有秦川的回应,云染怔忡地呆坐在原地,就这么抱着秦川僵硬了的尸首,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的容颜,将脸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他还是他,像睡着了一般……
可她好恨,是她害了太子哥哥的,若非她放走了秦无邪,太子哥哥今日又怎么会死?!好恨,她好恨……
那日卞京之变,太子秦川死了,无邪下令,予以厚葬,太子妃轩辕云染有孕在身,被请入了宫待产,仍是住在东宫,无邪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东宫之外,重兵把守。
建帝被尊为太上皇,下诏让位,被软禁于宫中,择吉日,只待无邪登基。
于此同时,卞国这场历经了一年的夺位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然则经过这一年的厮杀内乱,卞国正是元气大伤之时,北齐却毫无例外地,以太子妃轩辕云染遭软禁,借口发兵。
皇宫之中,已微微有了入秋的凉意,棋盘之上,纵横交错,无邪神色平静,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连下棋,她的神情都是平静的,而从前的她,时常会因为棋局入了难关,而蹙眉沉思,因破了困居,而眉眼笑开。
啪嗒,落下一子,她看向对面的人,淡笑道:“秦沧,该你了。”
秦沧执子,却久久未曾落下,苦笑道:“你的棋艺,竟能与三哥相提并论了……”
秦沧忽然一滞,自知失言,无邪却神色平静,并无太大反应,若无其事道:“围卫救赵,你的局已被我破了,怕是输定了。”
秦沧勉强笑了笑,表情有些古怪,转移话题道:“北齐此时借口发兵,想是要借太子之死,辅佐太子的子嗣登基,以此掌控卞国。”
“哦……”无邪若有所思,然后笑了:“和当初我起兵的借口,不是如出一辙吗?”
秦川说过,输的人,才会是千古罪人,没有人会记得当初她发兵的借口,就算有人忌讳当日秦容在城门之下的质疑,怀疑她的身份,然而如今她才是卞国掌控大权的人,没有人会试图挑战她的权威,她不是建帝,没他那么无能。
无邪的确是以强硬的手段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中,平息了这场质疑她身份的纷纷谣言,果然,人一旦坐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高处不胜寒,总是会变得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呢……
看着眼前的无邪,秦沧只觉得陌生,心中亦是有无名的悲凉,这样的无邪,真的好吗……她得到的,真的快乐吗……
秦容仍是欲杀无邪而后快,可无邪偏生不杀他,还给了他重兵,令他镇守边疆,他自然可以造反,可眼下两国动乱,他要造反,无邪也不介意玩输了卞国。她太可怕了,因为她是真的不在乎卞国的存亡……而秦容,哪怕他再恨她,竟也只能心甘情愿地,为她镇守边疆!
“皇家少有聪明人。”无邪忽然开口说道,秦沧眼神微动,无邪却是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秦沧,从前所有人总说你性情直率,心思单纯,有时甚至还是鲁莽的,可秦燕归从未这么评价过你,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吧……这皇家之中,最聪明的,恐怕惟有秦沧你了。”
他什么都懂的,论城府论能力,秦沧甚至根本不亚于秦燕归与秦川任何一人,可他偏生懒得去懂,装傻充愣,倒也活得逍遥。若说秦临渊聪明,可他到底是假死遁世,选择了逃避,惟有秦沧却是早就看透了,宿命这回事,谁也逃不开,躲不过,只有在这其中,要么溺死,要么冷眼旁观。
秦沧愣了一下,他看无邪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古怪的模样,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只是对于无邪的话,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无邪……”
无邪笑了笑,话题又突然转移了:“秦燕归真的死了?”
无邪这一问,秦沧的心头当即咯噔了一下,勉力笑道:“你可要掘出三哥德尸体验尸?”
“也好。”无邪也因秦沧这一句话而轻笑了奇拉,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真真在她眼中察觉到笑意的笑,她忽然起身,似乎对那棋局再无兴趣了,拂袖走出了这里,唯独留下了秦沧一人……
正文 137 无邪,嫁我(大1结局)
无邪走后,秦沧一个人坐在那,久久没有动,盯着那满盘黑白交错的棋局,他有些出神。
不知是过了多久,秦沧终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走向了床榻,却没有唤宫婢入殿服侍他更衣就寝的意思,看起来,他也根本无意要就此入寝。果然,秦沧行至床榻边沿,却突然转了方向,停留在榻首的一尊金色雕兽之前,他忽然抬起手,落在那形似貔貅的雕兽头上,用力一推,当即,整个床榻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轰隆轰隆的笨重的声音自床榻底下响起,那闷闷的轰隆声响,持续了好一会,待那声音终于平息,秦沧这才一手便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床榻床板掀起,露出的,赫然是一个黑洞洞的大口!
那方形的大口端端正正地就在床榻正中央底下,乍一看,底下是一片漆黑,就像落入了一个黑洞,可若仔细一看,却又会发觉,这漆黑得好像永无止境的黑洞中,隐隐约约,会传来一阵亮光,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这让人不禁惊叹,不知这个藏于床榻底下的秘道,有多深,又是通往何处。
秦沧自那秘道走了下去,直至手中燃具都已烧到了底,他才恰恰在这黑暗中,迈下了最后一级石阶,熄灭了燃具。
那秘道通往的,是一间巨大的石室,除了那条秘道,这里似乎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了,再无通向别处之径,然则古怪的是,这石室之内,似乎并不缺乏空气,更奇怪的是,甚至还有两股空气从不同的方向来,形成一个天然的阴凉之地,四季犹如寒冬,寒冰在此甚至都永远不会融化,乍然进来的秦沧,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了,且他还是个内力深厚的人,冰天雪地跋涉个几天几夜也不在话下的人,到了这里,竟还是冷得直打颤。
石室之内,什么都有,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缸子坛子,皆是密封的,东倒西歪,随处可见,那狼籍的模样,像是刚被人洗劫过一般。石室中央,停放着一副巨大的棺橔,那棺橔通体透明,全由寒冰制成,放置于极寒不化的寒冰台上,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那冰棺之中,封着一人,他的身躯大多浸泡于水中,只着了一层薄薄的单衣,仿佛死去了般,苍白的肌肤正如这寒冰,毫无半分生机,那轮廓深邃又宁静,神色却黯然,披头散发,像一尊完美的冰雕,可却看得令人揪心。
秦沧的心情很复杂,远远地站着,甚至并不敢靠近,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大耐烦的巨大吼声:“你怎么又来了!”
秦沧怔了一下,忙侧了个身,说话的赫然是一位抱着坛子靠近冰棺的老者,蓬头垢面,长胡曳地,四处打结,身上的衣衫更是不伦不类,道服加身,大概是这里太冷了,外头裹的竟然是西域僧人的袈裟,脚下的鞋子破了洞,露出了脚趾头,老人家脾气火爆,面露不耐,没理会秦沧,自顾自地就忙了开来,在那些瓶瓶罐罐与缸缸坛坛间捣鼓了起来,然后抬手一挥,那凝结的冰棺便自棺盖处开裂,直至首尾两缝完美相接,老者才轻松一推,便将棺盖往前推了段距离,一股脑地将那捣鼓了许久的罐中物倒了进去,复又收手隔空一握,那棺盖便向他所握的方向推了回来,老者又往冰棺上浇了一层水,冰缝迅速凝结,竟再也看不见了,好似从未存在过般。
那透明的冰棺之中也迅速地漫开了方才老者所倒入的黑色混浊的液体,神奇的是,那冰棺乃千年极寒,唯独那浑浊的黑色液体倒入棺中之后,竟不曾冻结,反而像活过来了一般,其中好像有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在翻滚着,密密麻麻,兴奋地翻滚着,数也数不尽,那棺中之人几乎整个身子都被淹没在了那浑浊翻滚的黑色之中,淹没了他的脖子之处。
秦沧当即皱了眉:“你与我三哥用了何物?”
老者听罢,不禁嘲讽地嗤了一声:“自然是极恶毒之物,它们饿得太久了,正疯狂地啃噬毁坏你三哥刚长好的经脉血肉。”
看得出来,老人家是故意用这样可怕的语言来恐吓秦沧,果不其然,秦沧的面色一变,他根本难以想象,三哥如此,是要忍受怎样非人的折磨,他甚至都能听到,三哥的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他全身的经脉和五脏六腑,在一次次的修复和断裂之中反复循环着,每一日,全身断裂的经脉与剧烈受损的五脏六腑才刚刚长好,便要被人为强行地毁坏,再长,再毁坏……
老者不理会秦沧,他有模有样地掐了掐指,算道:“算算时间,也快到他醒来的时候了,只是时间不长,你有什么话,抓紧时间与他说吧。说什么都好,这苦和折磨都已经吃了那么久,都到这份上了,坚持到底才是,莫白费了老夫的一番心血。”
老人家明显是在警告秦沧,在秦燕归面前还是谨慎说话的好,尤其是与那个女娃娃有关的事,少说为好,不说最好,每日的经脉重组骨头新生,又遭遇吞噬和粉碎,全天底下,除了秦燕归,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对自己狠到这地步了,连他这个老东西都有些佩服了,如今他为秦燕归救治,堪称尽心尽力,呕心沥血,若是半途而废,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若三哥遭受此折磨,你仍旧不能救他,我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卞京!”秦沧的双目赤红,只因这一幕,实在看得令人心痛。
被秦沧这么一说,老人家本就脾气火爆,更加不乐意了,气得火冒三丈:“嘿,你说什么?定不让老夫活着走出卞京?!听听听听,现在的年轻人,口气猖狂的啊!当年你三哥是怎么夺得王爵的?十四岁上战场,被人震碎全身经脉和内脏,让人用棺材抬着回京的!要说死,十几年前他就该死了,若不是老夫,这世间谁有通天的本领令死人起死回生?!就说那眼高于顶的晏家,除了能把死人制成傀儡,还会什么?!别说你了,就是你了三哥这一身本事,就是那条命,都是老夫给的!好好好,你杀啊,你杀啊,看你能不能让老夫死在卞京,老夫死了,看这天下,除了老夫,还有谁能救他!”
秦沧面色煞白,老人家气得满脸通红:“你才这点功夫就看不惯了?昔年我救你三哥性命,和如今的这些比,他经历的,是这的千百倍!那年寒冬,你三哥被幽闭于思过岭,你当他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会乖乖去思那狗屁的过?!老夫花了几天几夜重塑他的经脉,这些东西,他早习惯了!跟你们吃饭撒尿一样,他就靠着老夫这么折磨他活下去。老夫不瞒你,老夫就剩这一计了,这一回和往常哪一次都不同,这回他能不能活着,还没个准数,老夫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有没有那本事让老夫横着离开卞京!”
“老四。”
低沉的声音自那冰棺之中响起,波澜不惊,仿佛果真如老者所说,这些东西,于秦燕归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而秦沧自知与三哥亲厚,除却知道三哥当年让人用棺材抬回卞京时,满身是血,就连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