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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剩下的主子下人算上那些家生子,也不过百来人,整个王府看似仍在,但早已人心不齐,各自担忧着各自的前程。
建帝得知靖王死讯,可怜世子一人年幼孤寡,山高皇帝远,金陵三郡虽好,保不齐会有人趁着世子尚年幼且没了父王的庇佑而欺侮于“他”,便立即下了一道旨意,宣靖王世子回京,于自己身边教养,且仍将卞京旧时的靖王府赐还予“他”,待“他”长大,金陵三郡仍是归属世子的封地。
一时间世子有了皇帝撑腰,府中人再无二心,也都安安分分地收拾东西随着靖王世子一同迁回卞京了。
回卞京的路途遥远,两侧都有王府家养侍卫护送,百来家眷的队伍并不算太长,无邪坐在马车内,跟随着车马一路颠簸,这些日子因秦靖去了的事,面色不大好看,小小的身子比半年前还要瘦了一大圈,一点也没见长个,此刻又一个人沉默不语地坐在那,小脸因长久没有好好休息且又经历车马劳顿而显得有些苍白,看得容兮一阵心疼。
马车仍在颠簸,这一段路绕山,不大好走,无邪的面色显得更加憔悴,小小的一个人,眉间紧紧蹙着,漆黑的瞳仁微敛,睫毛垂着,神情十分严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容兮看了,好几次想要将无邪拥住安慰一番,无论世子自小再怎么与别人不同,性子再怎么冷冽沉静,但到底是个孩子,父王刚去,又逢幕僚散去王府人心不齐的一番变故,怎能不伤心?
无邪倒是真的未必像容兮所想的那般弱小,诚然秦靖的离去让她心中苦涩,但那些幕僚散不散去,王府里的那些人到底是忠心耿耿还是心生有变,都不是她关心的事。此刻她眉间蹙起,黑瞳微冷,但脑海里却是一片冷静、果决、清晰!
无邪知道,王府马车一旦入了卞京,她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建帝的耳目之下了,全无自由,此刻她有些发愁,在这之前,她必须见到宣王秦燕归才行,可一路上耳目众多,建帝生性多疑,一旦入京,难保不生什么变故。
就在此时,马车不知何故停了下来,正在想事情的无邪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但转瞬间便清醒异常。
“发生了什么事?”
容兮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掀开帘子一看,就连原来坐在前面赶马的人也不知所踪,心下知道不妙,紧接着便听到了外面一阵喧闹和混乱,两方人突然厮杀了起来,一方是王府的侍卫,另一方是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山贼,看样子是早就埋伏在这个路段的。
王府里的那些侍卫都是秦靖的人,一个个都是专业打架的,区区山贼根本不在话下,时间一长,早晚要收拾干净,可那些山贼好像根本就不恋战,也不正面和侍卫打,一个个都狡猾得成了精一样,旁敲侧击,一部分人拖住了那些侍卫,另有几人直接朝着队伍中最豪华的一辆马车——秦无邪所在之处靠了过来。
“世子莫怕!”容兮目光一敛,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手按在了腰间,正是形似缎带的软剑,容兮的称手武器。
“明白了。”一路上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无邪忽然开口,她的嘴角微微有些弧度,眼睛一片明亮镇定,意味深长地朝容兮看了一眼,眼中有星光璀璨,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些山贼不劫队伍,他们的目标在中间这辆最豪华的马车这,只怕他们的确不知道这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否则这些山贼再怎么想求财,也不会傻到去动官家的人,他们只想着抓了最金贵的主儿,到时候要多少赎金没有?何苦自己辛辛苦苦抢了那么一丁点不值钱的东西,还要劳心劳力往山上搬?
容兮一愣,但无邪这一眼十分精明,容兮立即意会,面上迅速地闪过一抹崇敬,她家世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小小年纪便冷静到了如此地步,思绪转得比任何人都快,电光火石之间,竟心有对策,容兮将手从腰间挪开,垂了下来。
下一秒,两个浑身臭汗味的粗鲁大汉直接杀进了马车,一人抓走了一个,无邪瞬间换了一副脸面,涨红了脸拳打脚踢大哭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你们放开我!啊!你们……”
“给老子闭嘴!”那大汉没想到车里竟然是个小屁孩,还吵得要命,一时一阵头疼,恨不得先给这臭小子一刀痛快了,世界就安静了,可这小娃娃可是大金主呢,打不得,瞧这衣着打扮的,定是富贵人家,一个小孩就有这么多练家子护送,在家中定是宝贝得很,这下发财了!
那大汉本想劫走无邪就撤,偏容兮亦是十分配合,直抱住无邪的腰不让人抢走,口中怒骂放肆,大汉急了,刚想要一刀解决了,却见容兮生得漂亮,生了贪意,买一送一,最后心一横,直接把容兮也一起带走了,朝外面的兄弟喊道:“得手了,兄弟们咱们撤!”
果然,无邪容兮二人被这一伙山贼劫到了他们的山寨里,寨子藏得极深,两山险峻一线天做掩护,难怪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被官兵给剿了,只怕若不是自己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来。
因着赎金未到,他们对无邪和容兮十分客气,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只是茅草屋外有人看守着,他们哪也去不了,无邪来了这里就开始吵闹,后来吵累了,才有人拿了笔墨来,正是白天那个劫她的大汉,大汉见无邪不吵了,这才哈哈大笑道:“哭哭哭,老子一没打你二没骂你,哭个屁,这不,安静点多好,咱这都是好人,怕个鸟。小娃娃,看你们去的方向,是要去卞京那头吧?”
容兮十分尽职地护着无邪,无邪哭得小脸脏兮兮的,有些害怕地躲在容兮后面,探出个脑袋来:“你真不打我?”
“不打!老子不打女人小孩!”大汉拍胸脯保证。
无邪状似好像被哄住了,这才从后面钻了出来,胡乱抹了把脸:“那你们干嘛抓我们来?我们家就在卞京,我们是有钱人,我们家很大很大,我爹是卞京最大的富商!”
看这小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大汉嗤了一声,嘿,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小子,原来你家是卞京的,那敢情好,你写封信回家,你爹认得你的字吧?就说你在叔叔这多玩几日,让你爹差人来接你。”
“真的?”无邪眼睛一亮,水汪汪地跳了出来:“你真是请我来玩的?那我爹派人来了,你不会又反悔不让我回家吧?”
“不会!老子骗你是小狗!”大汉爽快地大笑了起来。
无邪这下十分殷勤地抓起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爹爹快来接我”,落款,“且狂”。
那大汉没想到无邪这么好哄骗,得了无邪的字,又问了到哪可以找到她爹,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那大汉一走,无邪眼中那抹童稚便淡淡地隐了下去,眼底淌出一抹淡淡的华光,冷静凌厉,带了点隐隐的笑意。
她写信的对象确是秦燕归无疑,留的地址却非王府,这些山贼不过求财,若是知道自己抓的人是富人之子,只会欣喜若狂,可若是权贵之子,只怕这信非但没有人会帮她送,就连人也会直接斩草除根,绝不会留着给他们的寨子带来滔天大祸。无邪所留的地址不过是卞京最大的一座酒楼罢了,那山贼见了她留的地址,只怕确然信了她乃大富豪之子无疑,只是那酒楼背后的东家富是真富,可也是得罪不起的……
卞京,宣王府。
树影斑驳间,夕阳西下,金黄色的光晕碎成了金粉,洒落了下来。
墨发松垮,垂落了几缕,白袍松松垮垮,俊挺的身影优雅而又随意地靠在树上,金色洒落在他身上,朦朦胧胧镀上了光,他的神情清俊,却又有几分和这清俊危险的气质毫不相衬的温和,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此刻他修长的指尖正慢慢地将那只留了几个歪歪扭扭特大字迹的赎救信给折叠了起来,随意地丢在了一旁,他的唇角抿了抿,带了丝似是而非的笑意,起了身子,微微拢了拢自己松松垮垮的袍子。
树旁石桌边上坐着一个一脸茫然的青衫少年,眉目俊朗,神采飞扬,十分贵气,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可和五皇子秦容的阴柔不同,这少年虽然没有动作,可表情却丰富得很,正是卞国有名的拼命四郎,热血青年秦沧。
秦沧素来与宣王要好,为此最常出现的地方就是宣王府,此刻见自己那三哥忽然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袍,似乎要出门,秦沧原想着,君子不可窥探他人之物,可最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迅速拆开了被秦燕归扔下的信函,这一看,不得了,字怪丑的,不知写信之人该被太傅打多少手板子才够。
秦沧把信函随意往自己衣襟里一塞,拔腿追了上去:“三哥,你去哪啊?什么人这么大胆,要赎金都敢要到宣王府来了!”
秦燕归略带嘲讽般一掀唇角,懒得多说,只淡淡丢出了两个字:“赎人。”
赎人?这么说……不是送错了地方……
秦沧茫然了,挠了挠头,心头却有一团热血,激发了他的正义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劫人都敢劫到咱们头上了!三哥,你且等着,管他哪个寨子,我秦沧这回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三哥……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那“爹爹快来接我”,果真是写给三哥的?
秦燕归的嘴角隐隐有些弧度,墨眸讳莫如深,漫不经心地吐出了两个字:“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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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救兵来也
那劫了无邪的山贼人如其名,叫做大熊,这几日时常给无邪他们送饭的叫做二虎,和大熊是兄弟,祖上往上数几辈,都是这个寨子里的山贼。那日大熊从无邪这要了信,就派二虎带着几个人去卞京送信要赎金,送饭的也就换了个人。
好些天没有见到二虎,今日忽地见到二虎来给他们送饭,无邪就知道这伙山贼是拿到钱了。
果然,二虎来的时候是满脸风尘仆仆,但是满面喜色,无邪和容兮被关在这里,偶尔都能听到从寨子里传来的笑声,是寨子里的那些年轻壮汉与自己家中的老人小孩在庆祝这一当生意做成的事,就连二虎这一回给他们送的饭菜里都多了几道荤菜,大半只烧鸡摆在无邪面前,还有水酒,十分丰盛“我怎么听到外面这么热闹的声音,今日是什么日子,我们怎么还有肉吃?”无邪一脸天真地探头探脑想要往外面看去。
今日二虎心情爽快,话也多了起来:“那是自然!你可是咱们的大恩人,这烧鸡是专门烧给你的,快吃吧,有功夫说话,还不如留着功夫吃点好的呢!”
“是不是我爹给你们钱了?那你们是要放我们走了吗?”
嘿,这小子还不傻!
见无邪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虽然被关了好几天,吃的都是粗饭,整个人早已是蓬头垢面,身上还有一股酸味,这几日他二人的大小解也都是在屋内解决,更是脏得不行,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落草的凤凰到底还是凤凰,顶多是只拔了毛的凤凰,这小子那皮那肉那模子的,还是和他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二虎这些日子见无邪生得可爱,倒还有几分喜欢“他”,此刻被这小子这么一脸天真无邪地追着问,不免也有些不忍,面上故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