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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丞与典史等着看杨志远出丑,县尉呆的很无聊。
他本就是管县内治安的粗人,哪里听得惯之乎者也的东西?看着吴县丞和孙典史二人满脸的坏笑,他除却冷哼之外,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这些文人肚子里就是揣不得好屁……
张县尉将大碗茶全都灌了嘴里,“当啷”一声撂杯的脆响,让方县令停了下来,训斥道:
“你个大老粗,这可是我特意带来的君山银针,连我家老爷子都是藏着偷偷品的特等好茶,让你这大口大口的当酒喝,可真是糟蹋了啊!”
二人多年的交情,方县令笑着斥骂,张县尉也不生气,回话道:
“这等东西还是你们品吧,再好的茶喝到我嘴里也不如烈酒,连一铜子儿一坛子的掺水酒都比不上!”
“你啊你啊!”方县令被气的哭笑不得,杨志远在一旁附和:
“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张县尉是豪情之人,莫说他人,便说我吧,就是给我再好的吃食,也比不上闺女亲手做的一碗汤面。”
“哦?杨主簿的女儿做出的面有多好吃?不知可有机会尝一尝?”吴县丞开了口,方县令斥道:“他品的是父女亲情,哪里是因为面好吃?唉,志远也是个有福气之人,莫说面了,我连儿子亲手端的一碗水都没得过哟。”
“那是你家小子欠揍,大耳光子抽上几个,莫说端水了,端尿都老老实实的干!”张县尉的话让方县令气的直摆手,“你就是不想跟我等在一桌上品茶论雅,快走快走,喝你的酒去!”
“这可是县令大人发了话了,志远兄,莫怪老哥不客气了!”张县尉笑着就起身出门,他就是在等方县令这一句话,快赶上等待刑满释放的犯人了。
张县尉一出门,迎面正看到一个摸着小秃脑袋的尼姑,吓的往后一躲,就看到衙役在一旁点头哈腰的请安。
“这谁啊?不是去接杨主簿的闺女了吗?”张县尉骂着,衙役连忙堆笑,努努嘴和眼,示意这就是杨主簿的闺女。
“我叫杨怀柳,您怎么称呼?”梵音客客气气的行了礼,张县尉瞪大眼睛的看着她,闺女是个小尼姑?这杨志远到底怎么回事啊?
八卦之火蔓延此地,张县尉也没了喝酒的心,侧身把梵音带进屋内,直接吵嚷着:“杨志远,这是你闺女?”
张县尉嗓门很大,一声呼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梵音看向杨志远,父女二人对视之后,梵音便给众人一一行礼,然后站到了杨志远的身后。
“这是我的女儿怀柳,吾妻过世,她便自愿为吾妻剃度守孝,尽嫡子的责任,我也是这次归家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惭愧啊!”杨志远这句并非寒暄。
方县令连连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梵音,不由得笑着道:“真是一个孝女啊!”
“谢县令大人夸奖!”梵音的回答,让方县令一怔,“你怎知我就是县令啊?”
梵音看看杨志远,示意自己是否可以说,杨志远没有遮掩之意,摆手道:“怎么想就怎么说,你个小丫头,县令大人怎会怪罪。”
“话还没说呢,先给自己闺女找了台阶了!”吴县丞貌似说笑,可他的话让杨志远有些尴尬。
方县令没有搭理二人,只是看着梵音。
梵音认真道:
“您坐于主位,青袍衣,上绘彪图,而且用的茶杯乃是青瓷雕花,与其他人所用之物不同,当然是县令大人了!”
“哈哈哈!”方青垣笑的很畅快,“志远师弟,你这个闺女了不得哦,居然能从衣裳的颜色和绘图就看出我的身份,莫说是个孩子了,就是寻常的百姓恐怕都不见得知道。”
“让方县令笑话了。”杨志远脸上喜色也浓,他也没想到梵音的观察能力这样强。
“这怎能是笑话,这是她的本事,也是你教的好!”方县令夸赞两句,孰料吴县丞却将话接了过去,“杨主簿的确是教育的好,连自家的闺女都教得能把当官的衣着颜色和图案背的滚瓜烂熟,这也得是耗费一番苦心喽!”
方县令的神色落了下来,杨志远也微微皱眉,这句话是根厉刺,好似他居心叵测,心计极深,让他不知该怎么接了。
梵音皱了眉,看向吴县丞,看来这个就是给自家老爹挖坑的人了……
第二十六章 童言要忌啊
众人僵持,而吴县丞根本不肯放过梵音,好似硬要杨志远出丑。
初次交锋就想给杨志远一个下马威,让他往后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就是吴县丞的目的。
但梵音的内心不是十岁的孩童,怎会让人这样为难杨志远?
“《齐国志》上有详细的介绍,也是当今皇上广布天下的,杨家村每一户都送到了,连我静修的寺庙都没有落下,难道你们都没看吗?”
梵音胆怯的反问一句,再加上天真无邪的探问目光,让吴县丞怔愣呆滞半晌,随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张县尉在一旁笑出了声,方县令摇头看着梵音,招手把她叫过去,“来来来,本官得好好看一看你这个小丫头了。”
杨志远连忙道:“县令大人,吾女一直都在寺庙,不懂得礼规,您不要怪罪。”
“本官怎会怪她?童言无忌,更何况她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唉,如今能听几句实话不容易喽。”方县令一语双关,也有指责吴县丞之意,拿孩子耍手段,不免自贬了身份。
吴县丞闭口不言,只当做没有听见,可他看向了孙典史。
孙典史故作憨厚的笑,笑的是那样的逢迎巴结。
梵音笑着走到方县令跟前,摸着自己的小秃头,“要是说的不对,方县令别怪我,也别怪我父亲。”
“这就护着你父亲了?”方县令随意问道:“读过什么书?”
“读过佛经,还听父亲讲过故事。”梵音表情很认真,“父亲也教过《论语》。”
“不是还看过《齐国志》?那上面的字可不少,你都认得?”孙典史笑着插嘴,“比我家的小子强,我家的小子应该比她年岁还大,可莫说是故事了,连三字经都背不全,唉!”贬着自家儿子,还不忘刺儿梵音一句。
梵音转头道:“您难道不教他吗?”
“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孙典史的嘴角抽搐,硬挤出笑。
“那也比我的儿子强,老大还算是出息,能帮着操持点儿家事,可老二如今也五岁了,连数都不识,气的老子总想揍死他算了!”张县尉拍着桌子发牢骚,“虽说不指望他能考中什么功名,可连数数都不会,将来怎么过日子?家里的婆娘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屁嘛不懂,愁坏我了!”
张县尉发着牢骚,不由得又举起一杯茶“咕咚咕咚”的灌了肚。
方县令看的很心疼,梵音突然心中一动,急忙接了话道:“我会,我教他好了,父亲不在家,我一个人除了看书以外也没什么事情做了,我不收束修的。”
梵音笑的很无邪很认真。
“这丫头,倒是个实在人!”张县尉没当回事。
杨志远附和道:“只要张县尉不嫌弃我那破落陋屋,尽管可以将次子送去让怀柳照看,不是我夸自家女儿,莫看怀柳年纪小,书读的不错,字也写的可以,家务更是全通,担得起这个任务。”
杨志远都开了口,张县尉不免动了心,可有些怀疑怀柳的本事。
“也可以让父亲教课,我平时盯着他学字背文。”梵音回头看了杨志远,使劲儿的叽咕着眼睛。
杨志远连连点头,“我自当乐意。”
“那我可担不起,你是庆城县屈指可数的进士,我请不动你!”张县尉连连摆手,方县令皱了眉,“你这个人就是没脑子,再笨的孩子能拜杨主簿为师,将来的事还用你操心么?一天喝花酒、赌大小的银子省出来,付给杨主簿当先生,莫说不用你操心,将来的前程都不用你管了!你这个脑子,真是笨……”
方县令笑着指责,张县尉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杨志远,“杨主簿,这事儿不是你随意胡说蒙我的吧?”
“说一不二,怎敢出糊弄之词。”杨志远话刚说出,张县尉立即拍手,“那就这么定了,明儿就将儿子送了你家去!”
吴县丞轻咳一声,拉的声音很长,他显然是不满张县尉对杨志远的抬举。
张县尉莫看是个粗人,但心眼一点儿都不少,吴县丞这么一咳嗽,他不由回道:“老吴你咳嗽什么?你家不是没儿子么?弄个闺女也别整天屋里圈着当什么大家闺秀,看人家杨主簿的闺女,这么小的丫头就能帮着操持家务,多了不起!”
挤兑完吴县丞,张县尉看向方县令:
“县令大人,你家儿子不是已经有了童生功名,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么?不如也拜了杨主簿为师吧,人家进士都考中了,总比你现在请的什么黄先生强吧?那不才是个举人!”
张县尉的说辞让方县令哭笑不得,虽说如今他儿子的先生是举人出身,可也是庆城县的儒学大家,学识不见得在杨志远之下。
“我怎能与方公子的先生相比,那一位儒学高师即便在京城内都享有赞誉,功名不能比抵学识,张县尉这般说辞可是折煞我了。”杨志远并非是初到庆城县,对那一位老举人早就如雷贯耳。
方县令对杨志远的不骄躁、不做作感到很满意,张县尉可不管这一套,“老子不认什么学识,就认功名高低,终归你是进士,那是个老举人,在我眼里你就比他强!”
张县尉这一句挤兑的是吴县丞……
吴县丞心里很憋气,可方县令在场,他只得脑袋又别过去,咬牙闷着不吭声,否则不就是自己去捡骂?
“也好,让吾儿去与杨主簿习学些外界的见识,这么多年一直都闷在庆城县没出去过,开阔眼界才能开阔胸襟,对他也是个好事。”方县令的说辞很隐晦,也很模棱两可,只说让杨志远讲一讲外界的见识,却没说要让杨志远当先生。
这无疑是两方都不得罪,做的格外漂亮。
张县尉嘿嘿一笑,朝着杨志远一挤眼神,示意他要记住自己的好,毕竟他死拉硬拽,把方县令的儿子都给拉拢过来,他杨志远还能不明白要怎样做人?
杨志远连忙起身拱手承诺一定要好生对待县令之子。
方县令与他师兄师弟的谈笑,气氛逐渐的有些变了。
原本是吴县丞和孙典史要拿杨志远当冤大头的风向也有些转了。
吴县丞很生气,可这气还没地儿撒出去,瞪了孙典史一眼,桌子底下又踹了他一脚!
“哎呦!”
孙典史一声轻呼,方县令停下话,看去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孙典史仍旧一脸憨厚的笑,可见所有人都盯着他,不由得心生一计,连忙道:“我这是见张县尉的儿子拜了杨主簿为师,我那儿子不知道杨主簿是否也能提点提点?嘿,随口一说,不行的话尽管说,我这个人向来好说话。”
“那这顿饭你请!”张县尉大手拍桌,“这一餐饭就算是你儿子请的拜师宴,下一顿我再请,只要儿子能成才,莫说一顿饭,一辈子的饭我都请!”
张县尉大嘴一咧,一口烟熏酒泡的大黑牙露了出来,梵音却觉得真好看。
因为那就好像都是自己家里的银子一样美……
杨志远很聪明,立即答应下来,连寒暄客套的话都没说。
方县令在一旁抿嘴笑而不语,只当什么都没看明白。
吴县丞的那副算计,方县令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