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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终究以杨志远的沉默激怒了陈家小姐并将她气跑而告终。
陈老爷表现出大度的以诚相待,驳回了杨志远要出外赁房的要求,但杨志远送上的五十两银子他没有客气,欣然的接受,又客套寒暄几句便带着下人离去。
送走了这些人,梵音也没心思再收拾屋子。
一双大眼睛盯着杨志远,倒是把这位父亲给看的心绪不宁,坐下来给她讲了陈家的事。
陈家是一个商户,经营的生意繁多,有饭馆酒楼、有香粉铺子,在庆城县虽说算不上豪富,但也是衣食无忧的人家。
当初杨志远结识陈家,是陈老爷为陈小姐寻一教书的先生,杨志远便接下了此任,一边教书挣钱,一边读书赴考。
这时代个子太高的女人不好嫁,个子高又骨架壮、体态肥的女人就更不好嫁了。
杨志远在男人堆里已经算身姿挺拔的硬汉,陈小姐的体态比杨志远还要大一号,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陈家对她的婚事也操碎了心,陈小姐曾有过一门娃娃亲,可怜这个娃娃亲的男丁在十四岁的时候意外染病死了,于是陈小姐便挂了一个望门寡的名声。
本来婚事就操心、再加上这样一个名声,愿意与陈家结亲的人几乎难寻。
陈小姐欣赏杨志远的专心刻苦、欣赏他的才貌双全,陈老爷对杨志远有过试探,杨志远表明自己有家室妻女,但陈家人只当是他瞧不上陈小姐的容貌才这样搪塞。
于是陈老爷宁肯出血本也要资助杨志远赴考,杨志远也不负众望,果真考取了功名,并且还回到了庆城县任职。
但是陈家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杨志远他没说谎啊,他虽然妻子过世,但还有个闺女跟着啊。
这年头的银子不好赚,自家闺女是否能跟杨志远结成伉俪还是未知数,所以陈老爷很痛快的把银子先取走。
耽搁什么都不能耽搁银子了啊!
杨志远将事情讲的很痛快,因为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这年头说实话都会被误解了吗?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志远看着一直思索的梵音,道:
“怀柳,这件事是父亲的不对,陈老爷不允你我父女二人出外赁房也没有过错,毕竟我们还欠着他的银子,所以为父出外忙,你独自在家时也莫与陈家人发生口角,对待他们要敬重一二,饮水不忘挖井人,他们对父亲还是有恩的,我也会经常回来陪着你。”
梵音有些迷惑的看着杨志远,杨志远的脸“通”的又红了,带有些急躁,“为父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
“女儿自然是相信父亲的,您这样说干什么,女儿只是在想,您之前没有功名,这个陈家的小姐都对您心仪愿许,如今您身任县主簿,她恐怕更不会放过您了。”梵音心里默想,的确是不会“放过”。
杨志远怔愣了下,脸上也没了刚刚的淡定,似也觉出这件事有些棘手,“还是先忙正事,为你母亲守一年的誓言绝对不会违背,若真是难缠,我就搬到县衙里住!”
看向梵音,摸摸她的小秃脑袋,“就是苦了你了,本想带你来城内过些好日子……”
“家里的钱就交给女儿管吧,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的事,您都不用费心。”梵音打断了他的话题,杨志远认真的点了头,他知道梵音是在给他留一份父亲的颜面,所以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乖女儿,为父一定要给你争脸!”杨志远把这当成了人生目标,从装了铜钱的袋子里拿出十个铜子儿,“其余的都交给你,当年十个铜子能博今日的功名,为父就不信了,如今十个铜子儿,我干不出一番事业来!”
您当年十个铜子儿出行,所以才欠了这一屁股债呢……
梵音只敢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不敢戳穿,一边整理家中的杂物,心里想着陈家的那位小姐和陈老爷。
她的心中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就结束,一切都是刚刚开始。
陈颖芝在屋里哭肿了眼,她虽身材人高马大的,但说起来还是一户人家的小姐,今天跟杨志远那一副撒泼,她也自觉很丢脸,所以才灰溜溜的跑了。
从回了自家屋子,她就开始哭,哭的昏天黑地、歇斯底里,陈夫人哄的嗓子都干涸的哑了,看着陈老爷发着牢骚:
“那个杨志远有什么好的?这样欺骗了女儿,你居然还不给他们撵走,瞧瞧都把女儿欺负成什么样了?我不依,明天就让他们都滚出去,还有欠了咱们家的银子,如若不还,我就到县衙里去找县令大人评理!”
“他……他没骗……”
陈颖芝哽咽着嘀咕一声,倒是让陈夫人瞪大眼睛,陈老爷轻咳两声,“护着闺女你也得讲讲道理吧?他如今可是县主簿,你闹到县衙去,断人前程不说,咱们陈家的脸往哪儿搁?他早就说过有妻有女,不都是你说他……他是好容貌的风流之男,不可靠?”
“如今好了,人家说的就是实话。”陈老爷撩起衣襟坐在一旁,“依着我说,不妨就这么算了吧。”
“不行!”
“不行!”
陈颖芝和陈夫人异口同声,陈夫人看向女儿,陈颖芝面色羞红,哽咽着声音,轻吟道:“他……他如若愿意,我愿与他结为夫妇。”
“胡闹!”陈夫人不愿意了,“他死了媳妇儿的,你去了就是填房续弦不说,还得管个闺女,当了继母,这怎能行?”
“我不也是个望门寡的坏名声,当个填房有什么不行的?”陈颖芝径自挖苦,倒是更激怒了陈夫人,“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的闺女虽说是望门寡,可也要嫁得更好!”
“我非他不嫁,要不然就孤苦一辈子!”陈颖芝也来了性子,硬气起来。
“你要是执意嫁他,娘就上吊不活了!”
“我这就吊死算了……”
陈老爷在一旁揉额,“别吵了!”
母女俩静下来,陈颖芝哭的更凶了,连陈夫人都跟着掉泪,“作孽啊!”
“杨志远的那个闺女,我瞧她带着帽子,但身上是一身的僧袍……”陈老爷的眼睛很刁,“到底是不是他闺女呢?”
陈老爷的一声提醒,让陈颖芝也静下来仔细的想,“那个小丫头一点儿不招人喜。”
“还是要弄清楚杨志远家中的事再作打算。”陈老爷坚定的点了点头,陈颖芝立即站起身,“我这就去。”
“回来!”
陈夫人开了口,“明儿娘陪着你一起去。”
“杨志远明日一早就要去县衙赴任,只剩那个小丫头在,事情更好办了。”陈老爷在一旁缕着胡须缓缓道来,陈颖芝抹了抹脸,也不再流泪,似是又想起了杨志远,脸上的俏红格外的浓。
梵音收拾了一晚上已经累的抬不起胳膊,杨志远也早已去了小杂房睡觉。
他明日早起就要到县衙上任,必须要有个好的精神面貌。
一个破褥子、一个破凉被,他都能对付着用,好似习以为常,一点儿都不觉得别扭和落身份。
梵音想着杨志远刚刚那副模样,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他是个好父亲,否则不会将自己的糗事完完整整的告诉自己,也不会将钱都放在她这里,身上只带十个铜子儿。
梵音睡不着,躺在床上瞪着眼睛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今天她和杨志远已经算过未来的收入状况,而要想解决掉陈家的麻烦,恐怕还是早还了银子早搬家才好。
但银子从哪儿来呢?
梵音很挠头,而且她还有心在城内问一问吾难师太的下落,但近期恐怕无法动身,起码要先把这个破落院子安顿成一个家的模样。
家要有个家样,好歹杨志远是县主簿,而她是县主簿的闺女了。
初秋的夜晚,微风轻拂而来格外凉爽,更何况这个窗户漏洞的屋子,凉风呼呼的往里吹。
梵音拽过来一个被裹在身上。
怪不得刚刚杨志远捧了一床大棉被去了杂屋……这样想着,梵音睡了过去。
天还未亮,梵音就起床去了小厨房。
可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丁点儿没有,这个早饭恐怕是做不成了。
隔壁养的鸡打了鸣,杨志远起身打水净了脸,看到梵音在厨房里忙乎着,不由得过去道:“为父出外买一点儿早饭,这些事慢慢收拾来得及,如若搞不明白,可以到陈家寻牛妈,让他找个人来帮忙,也别白了人家,给一些工钱。”
“父亲去县衙吧,这里不用您管。”梵音从厨房出来,脑门蹭了一条黑。
杨志远用棉巾为她擦掉,心中也着急赶时间,便匆匆的出了门。
送走了杨志远,梵音又回了小厨房,打算看一看都缺少什么物件,稍后问了路好出去买些回来。
还没等算清楚,就听门外有了声音。
梵音探头一看,正是陈家小姐陈颖芝,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果真有古怪,居然是个小尼姑,怎么可能是杨志远的闺女,他就是骗人的!”陈夫人心里这样的念叨……
第二十四章 贼一样的试探
陈颖芝要上前说话,被陈夫人给拦住了。
梵音很无奈,可她不得不净了手,出门去迎接来客。
“姐姐好。”梵音先向陈颖芝打了招呼,随后看向那位妇人,“您是陈夫人?给您请安了,家里还没收拾好,都在乱着,您别嫌弃。”
陈夫人没想到这丫头能一下子就猜到自己的身份,上下打量了一下梵音,拽着陈颖芝便往里走。
梵音翻个白眼撇了嘴,这若是她自己的家不是租赁的,或许早就翻脸了,可还欠着人家债呢,只能先忍一忍,不过这位陈夫人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
给二人倒了水,梵音站立一旁,陈夫人左右打量着屋子,紧皱的眉头和厌弃的神色很重,轻声嘀咕着:“这破屋子怎么住的。”
陈颖芝咬着唇,似有些心疼杨志远一样,那副花痴的模样让梵音有些受不了。
见陈颖芝不断伸头往内间,却又顾忌姑娘身份,畏畏缩缩,梵音直接指着里屋道:“那是我住的地方,父亲暂住在小杂间。”
“你怎么让杨主簿住在那里!”陈夫人满脸惊愕的训斥:“你这个孩子还懂不懂什么叫孝道?他是你的长辈、更是你的父亲,你家人就是这样教你的?”
梵音的神色也淡漠下来,摸一摸自己的秃脑袋,“这是父亲要求的,我总不能违背他的意思吧。”
“你……”
“娘。”陈颖芝阻拦了陈夫人,使个眼色后,缓和声音道:“你娘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你……怎么没了头发?”
这才是她们真正想问的吧?
梵音心底腹诽,嘴上道:“我娘已经过世两年多了,因为父亲在为科考奔忙,祖母和大伯便没有告诉他,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便去为娘剃度守孝。”梵音说完,陈夫人不由得追问一句:
“你娘跟你祖母关系不好吧?否则怎么连过世都不允你父亲回去探望。”陈夫人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因为梵音当做没听见。
陈颖芝有些口渴,但见桌上的杯子不知怎么下手。
“暂时只有烧开的热水,我们家里没有茶叶,陈小姐别嫌弃。”梵音俏皮的吐了下舌头,这是她一早上折腾炉子烧的热水,准备洗脸用的……
陈夫人厌恶的看了一眼水杯,一点儿端起的意思都没有。
陈颖芝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客套的端起抿了一口。
“噗!”
陈颖芝呛咳不止,陈夫人连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