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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遇到那个女人之后,我才发现,有些时候想做到这一点却是不容易的,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低下头。后来抬起自己的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十三岁,那个女人死里逃生,在殿前拿下探花之名,被帝师薄太傅举荐当我的陪读。我想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一天的情景,当时我刚从宫外跑回来,她站在长廊的阳光下,不知道等了多久。光晕模糊了她美丽的面容。她弱得就像一股风就可以吹倒,但是她是坚毅的,就像一座巍峨的远山,让人觉得沉稳而可靠,不可动摇。她回头看到我的时候,露出轻轻浅浅的笑容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经常到季府的男孩子。”那一刻,我低下了头,心里有一朵花绽开。我确信是绽开的,因为我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
我花了很多时间和她一起,我巴不得每天和她在一起,天天看着她,我总是拐着弯子送她东西,看她无可奈何又非常宠溺地笑着收到自己的怀里。甚至是她病发的时候,我还要无论如何都去看她一眼。不管是翻墙也好,还是爬窗也罢,总要送她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朵御花园的花,有时候是一纸抄书。
我偷偷告诉她,我是季府的亲戚,但是不能被人认出来,所以经常做男装打扮。
十五岁,那我有我人生最美的时候。我们上的是辅修的观星课,我们到观星台上,风把我们刮得极凉,我们两个没有带侍从,所以此刻没有人给我们送衣的我们依靠在一起。她的气息很热,扑在我身上痒痒的,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把我搂得更紧了。我突然问她:“我小时候的事忘了很多,你小时候和我……弟弟一起玩过我听说,你那时还要娶他的。”那个女人记性很好,她说:“嗯,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想过收回。”
我心情意外地非常好,但是嘴上还是没表现出来。“可惜,我弟弟他……”
“我现在可以把你当做你弟弟吗?这好像过分了些?”
怎么会过分?我本来就是。我当时在想。
“我总是不小心把你看成你弟弟了。”那个女人歉然道,松开她的手,急急忙忙地打算告辞了。我连忙抓住她的手,心急道:“误会就误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我不能说下去。
她问:“更何况什么?”
“我,我,我可以勉强被你当做我弟弟。就这么一次,看在你对我弟弟也算是情深意重的情分上。”我别过脸道。
“你会后悔你说的话的!”
“本殿下岂是出尔反尔的人?!”我像被人抓住痛脚那样非常不爽地叫道。
下一秒,那个女人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把我的脸给捧了起来。再下一秒,我看到她的眼睫毛就像御花园的蝶翼般在我眼下美妙地颤动着。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自四岁读透经史并年少成名的人会做出这么……无礼的事。也许我应该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从自己身上踢开才对。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般坏?!!她居然敢非礼堂堂殿下,是谁给她这个胆子的?!!
我绝对不承认我被亲的时候,心脏快欢喜得跳出来的。
那天星光璀璨,那是我见到最炫目的夜景。我附在她耳边悄悄和她讲了我的秘密,她也附在我耳边说她知道。是的,她那般聪明,也许早就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并且很多时候还帮我打着掩护。她说等我大姐登基的时候,她就会正式迎娶我。然后我和她永远在一起。我被这个许诺打动了。
我可以和我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也许那天,我才真正知道我爱着这个人。
她说她能逃过十三岁那年的生死大劫,也许就是上天希望我们能够相遇相知。
那是我听过最美的情话。
十六岁,宫廷政变,大姐重伤不治,二姐三姐争夺不休,四姐横加干扰,父后跪下来求我,让我代替大姐,否则他不会安心。他简直是疯了,他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他不能因为他想要至高无上的尊荣,牺牲自己孩子的一切。
父后对我说了一些权衡利弊,最后才对我说,其实大姐有一个孩子遗落在民间,只是当时父后觉得那个侍君上不得台面,就把他赶走了。只要那是个女孩,完全就可以退位给她,还能得到美名。
我听不下去,但是母皇一句话就让置身事外的我拉入漩涡中。当时她说:“太女党没有了依仗,你得代替你大姐。”母皇并不知道我的事,我的秘密,只是单纯地让我顶起责任,平衡朝中的力量而已。但是就是这番话,让我知道,如果我不去的话,就没有人保护皇太女的党派,也就是说不仅是卢家,还有其他世家,最重要的还是卢家,她们首先就会在这场政变中收到冲击,而她,她会死的。
后来我胜利了,坐在朝堂上,而她在臣服我的臣子中,依旧没有带着任何感情波澜,即便和薄相吵的时候也是温温吞吞的。谁会想到,这个女人有曾经假装成侍从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走的热血,有亲吻我的疯狂。
十七岁,我和她去龙涎乡找到了他——风华绝代的卓群。他一颦一笑都充满着风情和魅力,在纸醉金迷中持着长柄桃花扇,眸光散做漫天星辰,做翩翩蝶舞,衣裙飘逸,引出一阵清香,在无数女人面前,莺歌燕舞。我皱起了眉,她拿手挡住了我的眼睛。
虽然我本来也不敢肯定这样流落民间的会有帝王之才,也不敢肯定这个人会是女的,看到这样不自尊自爱的人,我还是受不了。但是最后我还是决定带他回去,这毕竟是大姐的儿子。不过如何对待他的事,我交给她处理,我信她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只不过没想到她娶了他。
这确实是最好的做法,不然为什么一个清倌可以得到养尊处优的对待,金屋藏娇的话对她的官途也不利,找人代替的话,又不好管住他的口,也许还会有出现什么漏洞。而且卢家那边一直逼她成亲。
我是这么想的。
她对他好,好得让所有夫郎嫉妒的时候。
我在想,那是她的表面功夫。
我随时监视着那个男人,知道虽然他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但是我看不惯他让她受那么多的苦。而他身后的组织简直是不堪一击,也许在惠南可以只手遮天,在京城简直班门弄斧。那个组织到京城,居然只能依靠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好笑了。
那天我在外面遇到她,她装作不认得我,只对那个男人笑的时候,我就决定给那个男人一顿教训。在抓获那个线人的时候,我把她丢在死人房里,安排一个人给靖行府的人一些事。然后我再去见她,她说她一定要救他。
我永远想不到,她会那么无耻,那么卑鄙,那么无情。
她第二天来找我,她说她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当时我便气笑了。
“为什么?”
“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以前合适,现在就不合适了?”
“以前我以为我们很合适。”
“你是说,你后悔以前和我在一起了?!你觉得那个男人是你的真爱了?!”
“这是你的想法。我不否认。”
“那天你说带我走的话呢?”
“我想,你那时候需要有人说那样的话,我只是顺势而趋。你知道,我自己心里有一把秤。”
我想也没想当场给了她一巴掌,那个声音那么响,我的手经不住抖了起来,只能用宽大的袖子掩饰起来。
她没有发脾气,或者说,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过脾气。只见她轻声道:“对不起。”
我强忍着再打她的冲动,背过身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事。你不过是我一条狗,我高兴的时候给你一些好吃的,不高兴的时候,就像现在,会让你有多远滚多远。明天我会上朝。你死也得过来。如果你还想让你的真爱活命的话。”
第三天,她一开口,我就把一本奏折砸在她身上。
“臣惶恐。”
“朕从来不知道原来爱卿还有惶恐的时候。”我一一数落她的得意忘形,肆意妄为,各种错处。最后薄相看不下去,想要劝说几句。我用眼神阻拦她,继续说:“朕看得起你的时候,你自然千金无价,如今在朕面前的你,就是一文不值。别自以为是了,卢爱卿脑筋有些问题,还请回府中好好休息几日,免得又再丢人现眼。”句句刻薄,字字锥心。
一段感情凝结起来花了四年时间,破碎的时间却可以只是一秒。我不会涎着脸皮去巴着求着,既然不是我的,那我放手。痛就痛,别说得自己从来没有痛过,什么都伤不起似的。
春末,那个女人心疾发作,落河不治。
那天半夜醒来,我从梦中惊醒,摸到了满面的泪水,心里就像被人狠狠地挖了一大块,疼得受不了,我蜷缩在被中哭得那么狠,那么难受,整个人就像泡在一缸水里,呼吸都是火辣辣得疼。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为什么!!我还要报复你,你居然就这么逃之夭夭?
我很久没有那么哭过了,我很少那么软弱过。印象中上次哭的时候,我打败了我的姐姐们,成为储君的时候,那天她来找我,说要带我走。我把一腔的委屈都撒在她身上了。这一次,没有人再来了。我打了自己一巴掌,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为那个负心人哭了,我又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卓群,那个什么都不会,只会无忧无虑地,依赖女人过活的人。
余秋池是我的暗卫,我以前救过她,她给我卖命。她似乎是一直关注着我,于是给了我一封那个女人要求转交的信。她说:“卢大人说,等您退位的时候再给您看。不过,属下想现在就把它给您。”
我退位的时候,不就死了吗?
我没有接。“那到时候再说吧!”
我并不打算成亲,我把所有的国事担在自己身上,我无比期待有一天自己可以就这么累死在上面,就像战死在沙场的将军,将自己的一生放在自己的责任上。我二姐有一个女孩,是个有担当的人,我决定培养她成为下一任君主。她倒是很信任新上任的言官薄无心,认为她会继薄相的衣钵。
二十岁,我真正把握了朝廷的权力;
卓群二十一,嫁给薄无心为夫。
二十三岁,储君的能力越来越强大,我正式嘱托她在我出外征战的时候监国;
卓群二十四,膝下一女一男,成为新任丞相正夫,依旧无忧无虑。
二十六岁,我觉得我可以退位了,很多事情得把握个度,趁储君现在还会感激我的时候,别弄得两个人最后反目成仇,而父后也可以得到保障。我算是可以脱身了。新薄相并不是好对付的,两人或许有一番争斗也不定。
卓群二十七,又怀了一对双胞胎。
往事都被时间洗涮得只留下模糊的情景,我最后一次去看她的墓,然后离开了京城。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坐在去山城壬邮的船上,余秋池把信重交给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信有些厚,好像比以前还厚。
里面放着十张纸。每张纸上写的字非常少,第一张写着“我骗你。”
接着是“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里面足足有九张,一张比一张新。
我看得手都抖了起来了,颤着声道:“她在哪里?!”
“属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