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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客栈,就是拿来打架的。”我朝他眨眨眼。
他怔了下,又问:“那东边那一桌呢。”
“东边那一桌,长相凶恶,就是他们打架的对象。”
“好吧,那南边那个戴斗笠的男人呢?”
“你怎知他是男人?”
“他的脚那么大,除了男人还会是什么?”他反问我一句。
我有点尴尬,马上转移话题:“他是最后出手的人。”
“为何他是最后出手?”
“因为他是绝顶高手。”
“你怎知他是绝顶高手?”
“因为绝顶高手都是戴斗笠的。”
“呃,”他一时语顿。于是呷了口茶,忽然话锋一转道,“我看未必这样。”
“噢?”我好奇地眨了下眼。
他用指尖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娓娓道:“东边那桌大汉,面目狰狞,一看就是这客栈雇来的打手,功夫没几下,但摆在那儿吓吓人倒是不错。”
他说着,又转向北边那对普通男女:“他们确是有身份的人。但身着普通,只想掩人耳目,绝不会在此惹是生非。”
“他们会是什么身份?”我更好奇。
“你见他们衣着普通,但身上一尘不染,一看就是在这店里待了数天了。对不?”
我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他又道:“那男人双脚来回搓了数下,说明脚上的鞋明显不合他的脚,想必只是装扮匈奴的衣着,却未必是匈奴人。”
“呃……”
“你再看他二人反复夹着菜,却一直没有往嘴里塞,只说明他们心不在焉,心思并不在吃饭上。”
“那他们是在干吗?”
“他们在等人。”
“等人?”
“是的。”
“等谁?”
“我怎会知道,要不你自己过去问他们?”大色狼朝我白了眼。
我被他将了军,有些不甘心,于是又问:“那么那个戴斗笠的男人呢?”
他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我猜他只是个做生意的。”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见那“斗笠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场内拜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好。”
所有目光朝他汇去。
他清咳一声:“有缘千里来相会,各位来自四面八方,聚集在这小客栈中,本是有缘之人。幸会幸会。”
说着,利落地从身后拿出一叠全新的斗笠,提高了声调:“最近沙暴横行,风灾肆虐,各位风餐露宿那么辛苦,实在需要这一顶遮风挡雨的斗笠来保护各位尊上的脸面,若哪位有兴趣,二钱一顶,在下可以半卖半送……”
他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黄牙。
“你这家伙,又来兜售货物?敢情我家店里,成了你的市场不成?”一个清脆而略带怒气的声音,从远远的楼梯口响起。
悦耳的铃声过后,一个身材曼妙、浑身是铃铛的女子从楼下走下,柳眉倒竖,指着那斗笠男恶狠狠道:“来人,把这家伙扔出去。”
话音落下,那东边的一群面目狰狞的大汉立马放下酒杯,冲上前去,很干脆地将那斗笠男一架,他即刻双脚离地,像件刚刚晾起的湿衣服,晃悠悠地被提到门口,随着一声沉闷的“砰”,他的身影消失在沙尘之中……
霍去病朝我挑了下眉,笑道:“绝顶高手被扔出去了。”
我承认我是武侠片看多了,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那美女掌柜却已上前,细细打量着我们,猜测我们的身份。
左贤王一脸神秘的样子,刻意保持低调。玉奴开了口,提出住店的要求,美女掌柜恢复娇媚的笑容,连声应和。我见到她闪烁着眼神朝霍去病瞟去,霍去病也色迷迷地朝她瞟去,俨然一拍即合的一对狗男女。
我愤愤地移开目光,有种想抡他两巴掌的冲动。
食过晚餐,天色已是昏暗,外面风呼呼大作,我在想那斗笠男的处境一定不怎么样,左贤王却已示意我们上楼去休息。
经过那对男女身边,发现他们仍旧在喝酒吃菜,桌上那两碟小菜,似乎永远吃不完一样。
我好奇地朝他俩看去,却刚巧遇上其中一个男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很凛冽,像有股寒气逼进心里。我心一颤,隐约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身后的大色狼却拍拍我的肩头,低语了句:“走,回房睡觉。”
我仔细回味他的话,不由得大惊:“谁跟你回房睡觉?”
他停下脚步,狡黠朝我一笑:“我和你!”
“我才不与你同房!”
他摆摆手:“左贤王的安排。”
说完,大笑着朝房内走去。我看着他臭屁的背影,气得牙咯咯响,身子却被一个侍卫推了把,一记恶狠狠的声音传来:“快走!”
……
左贤王将我俩锁进一间房。房外站满了侍卫,防止我俩逃跑。
我看着霍去病,霍去病也看着我。
我眨眨眼睛,说:“我睡床,你睡地板。”
“好啊。”他也眨眨眼。
我顾自和衣上床,没过几秒,身后却抚来一双大手,我惊叫,一脚踢去,他从床上一跃而下:“你想谋杀亲夫?”
“呸!谁当你是亲夫?”我作呕吐状。
“我没写休书之前,便是你的亲夫。”他死赖。
我扯过一块白布和木炭:“马上写。”
“我不写。”
“我写,写完你画押。”我刷刷刷在布上写下数个大字:“霍去病休掉韩真真。从此两不相干!”
我特意在最后加上了无数个惊叹号,他瞪大了眼,摇了摇头:“这是什么?”
郁闷,我差点忘记这是在汉代了,简体字在这里根本就是外星文字。
我将休书朝他一扔,嚷道:“谁要你看得懂,这是我韩真真写给你的休书!记住,我已经休了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远到不能再远为止!”
说完,顺势将他的身子一推,刚好碰到他胸前的伤口,他痛得眼眉一抽,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
我想,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我便对他不那么绝情,于是扔下一条毯子,呛道:“裹在地上睡,但记得,离我远一点。”
……
夜色悄悄爬进屋子。
黑暗中,响起他的声音:“韩真真,你是个怪胎。”
“有什么诋毁我的话,快说。”
“左贤王只给了你三天的时间寻找长生图,你命悬一线,却还在计较着一些小事。”
“你觉得男女共卧一床,是件小事?”
“不是?”
“是?”
“不是?”
……
“有病先生,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是怕我找不到图,自己连着没命是吧。”
“你莫非有计划不成?”
我翻了个身,将手枕在后脑勺下,悠闲道:“我不需要计划,我只要跟着大将军的计划走就行了。”
“你怎知我有计划?”
“你那么老谋深算,左贤王哪是你的对手?只恐怕你早就已安排下一步棋怎么走了吧。”
“噢?”
我冷笑:“你心里很清楚,即便找到长生图,左贤王也不会放过你,他之所以不杀你的原因是,留你一手,可作为威胁汉朝的筹码,而事实上,聪明如你,怎会主动羊入虎口,让我寻找长生图只是你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而已。”
我的话音落下,黑暗中却是一片沉默,我正疑惑着,忽然一个黑影探到我的鼻尖前,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吓得手脚僵硬,连声道:“你……你离我远一点!”
他逼近我,细细地打量我,有种在我脑部进行CT扫描的意味。
“韩真真,你还算聪明。”他啧啧称赞。
我倒也坦然:“哪里哪里,我的聪明才智,在大将军那里,连个脚指头也算不上。”
“你有时聪明无比,有时笨得像猪,我真看不透你。”
“你不知道,猪其实是很聪明的?”
“你自认是猪?”
“猪有什么不好,安逸,平和,与世无争,比有些猪狗不如的人好了多去。”
他语顿了下,忽然笑了。
“我是有计划,可你怎确定我一定会带上你?”
我冷笑:“你必定要带上我,因为我有长生图,可以成为你与左贤王交易的筹码。”
他轻抚上我的脸。叹息道:“韩真真,连点人情味也无?你怎知我不会因为心疼你,而带上你?”
我哈哈大笑:“有病先生,你说得那么情深意切,让我快忘记正是你把我拖进这危险境地的事实了。你将我推下水,却站在船上说,瞧,我正准备救你呢,你快对我表示谢意吧。好吧,我此刻是不是应该流几滴眼泪来配合你?”
“你很记仇。”
“对,我就是一个烦躁、忧郁而且喋喋不休的大龄剩女,被现实的残酷磨砺得体无完肤,所以,你最好把你那套迷惑少女少妇的套路用到别处去。我与你之间,除了相互利用,什么都没有!”
“相互利用。”他重复着,笑着,声音渐远,“好,就相互利用。”
说着,忽然话题一转,道:“韩真真,我看,珍珠镇只是个幌子。你压根儿找不到长生图,是吗?”
我噎住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正想反驳,他却逼上一句:“你是真的失忆,还是根本不想拿出长生图?”
我冷笑:“你认为我想独吞宝图?”
“只怕是李敢和左贤王都会这般认为。”
……
我沉默下来。
仅存的声色画面,少得可怜。当然,如果我再找不到这该死的图,我迟早会被左贤王和李敢剁成肉泥。
珍珠镇,是我记忆的终结点,可是,我能找回什么呢?
我闭上眼睛,屋子里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声大作,吹得窗棂啪啪响,一如心情不能平静。大色狼不知在想什么,我却不再理会他。
无论是他利用我,还是我利用他,我的命运终究不在他这里。
……
禁不住疲倦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咣当!”忽然被一阵风声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一阵冷汗。待定下神,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到窗户大开,而房间里空荡荡……大色狼竟然不见了。
忽有股冷气从脚底抽起,我在床上怔了三秒,触电似的一跃而下,第一反应便是冲到窗口看情况。
窗外风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天哪,这家伙真的不会就这么扔下我顾自逃跑了吧。
我愈想愈急,也容不得思考,从窗口一跃而下。
轻巧地落到地上,发现守在窗下的两个侍卫已经晕倒在地,果然是大色狼从这里溜走,只是这茫茫一片沙漠,既黑又冷,到处是毒蝎与蛇,他能逃到哪儿去?
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捂住口鼻,在风中摸索着路,沿着墙壁勉强前行。
绕过一个拐角,风沙小了不少,原是马厩。低矮的棚子下,几匹马正在低头吃草,一盏微弱的马灯随风摆动……
昏暗中,却隐隐传来细微的人声。
我连忙躲进一侧草堆,凝神听去,竟是大色狼的声音,却有一个女声,虽听不清楚,但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我一下便猜出是谁。
美女掌柜道:“哥哥所说可是实言?”
霍去病道:“句句是实,我本是中原生意人,可惜半路遇上强盗,被掳到这里,妹妹心地那么好,肯定可以帮我。”
“可他们的打扮像王府的人。”
“现如今的强盗均打扮成官兵模样,妹妹不会不知道吧。”
“确也是。你要我如何帮你?”
“只借我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