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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西也注意到今夜的吏舍实在安静的有些诡异。
不少房间的门都微微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人气。
只有寂寥的风在院中飘然游荡,不时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气氛萧索得仿佛这里除了他们,再无任何人。
“是属下失礼了,大人请!”云南大方的向前一摆手,又低头看了眼云西,却是微微一滞,滑到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
云西知道他想说什么,身在古代,大人夜访,她一个小女子本该是回避的。但是云南已经丧失了在人世间闯荡的资格,她终归才是要历练的真正云家人。
纵然有碍礼节,但他终不能将她完整护在身后。
云西一面暗暗咒骂着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一面昂着头大大方方的跟在两人身后,走进云南的屋子。
虽然与云南已经默契的就像是一个人,但她还是很喜欢他明明很看不惯,却仍然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前世咋说来的?
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进了屋,她很有自觉的讲求三德五美的主动燃了灯。
随着油灯倏忽的火苗晃晃而起,清冷黑暗的吏舍屋也慢慢亮了起来。
云西这才看清,比之自己,云南的屋子实在干净太多了。
炕上被叠的棱角分明的被褥,炕前哔哔啵啵燃着炭火的炉子上,还温着一壶热水。旁边还多了一张小方桌,桌前两把古旧的椅子也擦得锃亮,不染纤尘。
他无法喝水,这壶热水必是他特意寻来为马虎粗心的她准备的。
云西不由得感慨,云家六百年的家教果然不同凡响,都已经沦落寄人篱下的小跑腿了,云南都不忘记时时保持自己的优雅仪态。
又为两人在炉前搬好椅子,云西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即便一时不能入座,看着处处为她着想的云南,她也能忍了。
倒不是她真觉得自己没资格上席面落座,只是符生良毕竟还是全须全影的古代人,若她一个得意,嘚瑟过了头,就是在给自己挖坑了。
符生良将灯笼摆到门口的灯架上,跟着云南徐徐落座。
云西这才看清,符生良左手上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符生良随手将包袱放在一旁的炕上,便伸出两只手,交叠着在火炉上烤着火。那双比女子还妩媚的桃花眼却没闲着,一会看看云南,一会又抬头看了看云西,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
云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自觉错开了视线,只做没看到,平静的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之后又假模假式的为云南斟了一杯。
“大人深夜到此,可是有要事相商?”云南接过杯子,再度发问。
符生良姿态优雅的抿了一口热水,笑道:“二位不好奇这满院的书吏都哪里去了么?”
云西哂笑道:“不会都去照顾那几个典吏了吧。”
符生良笑眼微眯:“不错,五大房典吏,并着一个库房吏竟都被二位撂倒,不是血溅五步,就是醉的不省人事,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啊!”
云南诧异的扫了云西一眼,云西赶忙接过话茬,略带几分尴尬的笑道:“那也不至于整个吏舍院倾巢而出吧?”
她斗酒的时候,云南已经断片,对于她土匪头子一般的习气全然无知。
未免多事,她赶紧一语带过,她可不想又被这个老古板教训啰嗦。
符生良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五大典吏本就是吏舍院的核心,如今清一色都躺在医舍,不是疗伤就是忙着解酒,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各房小吏们又怎会错过这个表孝心的绝佳机会?”
云南一双剑眉蹙得越发紧了。
云西强压住已经窜到嗓子的一个酒嗝,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她才觉得自己也是酒醉的厉害。
说到这里,符生良忽然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叉手向前,深深一躬道:“舌战群僚,一铜板拔头筹,巧施良计,几碗酒压众丑。既有勇且有谋,真真叫生良自愧弗如!”
云南赶忙起身,下意识就要去搀符生良,却被云西一个捷足,抢先扶起。
云南伸出的手微微一颤,终也只能缓缓收回。
符生良一抬头,猛然发扶着自己的竟然是云西,猝不及的男女大防令他登时红了脸颊。
云西赶紧松开手,暗下忙悔不迭的吐着舌头。
要不是云南此时身体太弱,我根本不想碰你啊!你个有妇之夫千万别多想!大爷我可不想给别人做小三、小妾什么的!
云南一把将云西扯到身后,抢白道:“大人谬赞,莫要折煞我们兄妹!”
短暂的局促之后,符生良已经沉静如初,他移开视线转向云南,道:“对于云兄云妹的为人,生良是不担忧的,唯一不放心的便是这衙门黑手太多,恐云兄云妹初涉世事,友生性纯良,防不了那么多龃痦,如今一看,竟是生良杞人忧天。在此向云兄云妹,道一声歉。”
呀呵!只这一会的功夫,就由云典吏变成云兄云妹,实在叫云西恶寒。
又生怕他再鞠躬,云西先行一躬,稳重的笑道:“大人哪里的话,这些都是我们兄妹的本分,如今七日之约已去一日,我们也有些小收获,正要向大人回禀。
符生良却摆起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既是交给了云兄云妹,生良自是放心。”说着,又从袖间掏出一块铜牌,递给云南道:“这是衙门调动捕班马班的令牌,如有需要,云兄自行斟酌即可。”
云南小心的接过木牌,刚要致谢,却见符生良拿起之前的包裹,递给云西,眉梢眼角,笑意柔软,“昨日看云妹衣衫单薄,配了两套全新的书吏官服,日后行动也方便些。”
“夜已经深了,就不打搅云兄云妹歇息了,六日后,生良静待两位佳音!”说完他一拱手,拔步向外走去。
云西云南也跟着一直送到吏舍院门口,才掉头返回。
回到屋里打开包裹,只见簇新的灰褐色的书吏棉服上赫然摆着一双厚底的全新皂色棉靴。
“眼真毒!知道我最缺这样一双鞋子!”云西使劲按压着鞋底,脸上抑制不住的惊喜。
云南看了看她脚上那双破的不能再破的棉鞋,眉眼间不禁添了几分伤感。
云西性急的脱鞋就要换上,换到一半,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怎么了?”
“咱们还是中套了!”云西说着,面色已是阴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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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注脚O(∩_∩)O哈哈~!
古代文人,一般都有名和字,比如云南,姓云,名修竹,字南。
如果平辈或小辈的人,直接叫别人的大名,如直接叫云修竹,无异于是在骂人,当然颁布圣旨,下达命令等情况除外。
由于《女推官》毕竟是悬爱小说,每一个官场之人都交代名和字,未免繁复混乱,得不偿失,所以除了云南,其他男性都只交代一个明字。
O(∩_∩)O哈哈~,真为穿越到非架空王朝的云西捏把汗啊!大姐头,你受的限制真是太多啦~(>_<)~心疼心疼!
第三十七章 一窝狐狸
“还以为你看不出。”云南摆了摆桌上的茶具,淡然一笑。
云西没好气的甩了他一个白眼,低声说道:“回到县衙后,咱们没和任何人交流过,但看殷三雨那厮酒后的表现,就可知道他对咱们的进展已经大体摸清,所以才换了一副面孔,改排挤为拉拢。”
“他何时知晓的呢?”
“马房!”云西眼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寒光,“只能是在马房!小六去还马,必然偶遇了早已等在那里的殷三雨。”
“那别人呢?”云南倒了一杯热水,稳稳的递到她手中。
水微微有些烫,云西还是喝了好大一口,才算将一身的寒意驱走了些许。她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别人就是符生良了,咱们酒席才刚散,符生良连铜钱的细节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真特么的是一个比一个妖精啊!”
云南俯身拾起火棍,钩开拨了拨炉中的炭火,俊美侧脸的轮廓被橘色的暖光勾勒得越发柔和。
“又添了一个狐狸杨拓,一句饺子就能巧妙的勾起酒醉下属‘好玩不如嫂子’的论调,真是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今后的路,不好走啊。”云西砸了咂嘴,无奈的摇着头。
“怕了?”云南抬起头,看着她眸光一凛。
“怕?”云西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忽地一扬,勾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有什么好怕的?势力的人,起码有一点好处,就是有上进心可以被利用;贪婪的人,也有一点好处,就是有弱点可以被收买,至于聪明的人嘛,对于我的好处就是——有趣!”
“有趣?”云南有些惊讶。
“嗯!”云西调皮的笑了笑,放下了杯子,站起身踩了踩簇新的棉靴,“有难度,有挑战性,才有趣嘛!”
云南忽的笑了,“你也很有趣。”
“那当然!”云西原地站定,看着靴子,露出一个璀璨至极的笑容,“刚好合脚!舒服!”
翌日点卯,云南云西刚一出现,几乎整个广场的人都对他们进行了注目礼,有惊惧的,有好奇,有赞叹的,有说风凉话看热闹的。
就是点卯的老吏都特意抬头多看了他们好几眼。
云南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云西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云南的利口,自己的酒威,已在滕县彻底传开。
再加上一点与知县说不清道不明的内部关系,短时间内,滕县是无人敢轻易寻他们的麻烦了!
点卯的程序比起昨日的简单许多,虽然一样是演戏般的夸张瞬间来,瞬间散,但是由于少了五大房典吏,一各库房吏,连带着殷三雨、小六、杨拓等一干人也没现身,速度比昨日还要快上许多。
二人顺利的排在六房之首就点了卯,又匆匆来到了殓尸房。
比起别处的漆黑一片,仵作房虽然也是关着门,但是窗内是一片灯火通明。
云西拾级而上,啪啪的敲了两下门。
片刻之后,门应声而开,里面晃出一张疲惫不堪的脸。顶着两道黑眼圈的徐仵作一看是云西云南,黝黑的脸上顿时绽出兴奋的光!
“验出来了!都验出来了”他急不可耐的说道。
------题外话------
今晚还有一章,~(>_<)~
第三十八章 枕边毒蛇
说完,徐仵作转身快步走回屋子,云西云南匆匆对视一眼,也跟着疾步进了屋。
“门开着就行!”走到里间屋的徐仵作远远的喊了一声。
云西自觉返身又打开了大门,一阵清凛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
虽然正值寒冬,尸体理应保存得非常完好,但云西总觉得殓尸房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又腥又甜的**气味。
那是一种专属于死人的葬气味,昨日还不明显,今天一进门,这种特殊气味瞬间就钻满了鼻腔。
她对这种气味,曾经非常熟悉。
前世那个炎热的夏天,身边人才死了不过几个小时,这气味就开始四散蔓延。
恐惧!
那气味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住,越来越紧,紧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只能看着自己在恐惧的黑水里不断下沉,慢慢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