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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闻言双目一亮,笑道:“我就知道师兄看得我们是受气,总不能见得小师妹受委屈。”
明朔:“???”我是无辜的?
清月瞧着师弟神采飞扬,想教责又想发笑。洱海派追求太上忘情,但首当其中该做到的是心怀坦荡。青岩对蓬莱阁积怨已久,若是一直这般闷在心中反倒不利于他寻道,若是此时自己违反掌门的意思冒犯一二,能让青岩不再记挂此事反倒是好事。
清月心下有了思量,看向窗外略显阴沉的天气。
清月轻声道:“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弟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窗外积攒的乌云,笑道:“是啊,恐怕过会儿就下雨了,也不知道蓬莱阁的各位有没有带上伞。”
这一日的天气不大好,自早晨起,淅淅沥沥的阴雨便未曾断过。
蓬莱阁的灵思只是抬了马车车帘看了一眼,不免嫌弃:“洱海这算的是什么日子,这种天气让人上山,是想干什么?滑倒在山上的泥水里吗?”
跟着她的师妹闻言,不免小声劝解:“听洱海的渔民说,这雨是无名岛现身而掀起的水汽。洱海终年炎热,唯有无名岛现的这几个月颇为凉爽,也许对于他们而言,这雨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灵思闻言啪得甩了车帘,烦躁道:“这我不知道吗?需要你来提醒我。我又不是说不去了。”
恰在这时,由灵鸟拉着于低空飞翔的马车也到了苍山的半腰。按照洱海定下的礼节,来访者除却德高望重和年老者,皆需从半山腰起便不能再搭乘他物,而需步行拾级登山。
而洱海的半山腰又有着特殊的阵法,所有的法术在这段路上都会被法阵消弭,修真者与凡人上山的这条山路上并无区别,所以这条路又有凡尘道的别称。洱海立派一千三百年来,修真界只出过三位大能可不受洱海法阵的影响,自顾踏剑而去。其中有两位,便是出自蓬莱阁。
蓬莱阁的诸人没料到上山的路上会下雨,自然没有携带雨伞,好在都是修真者,也并不在乎是否淋了雨。
马车停了,灵思扫了眼这阴霾的雨里,拎着裙角不高兴地嘀咕道:“洱海的破规矩。”
她的声音被同下车的云煜听见了,不由蹙眉。好在这里并无外人听见灵思的抱怨,云煜也不想理这位刁蛮任性的长老之女,便快步走开,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灵思见着了云煜避之唯恐不及的行为,从鼻腔里冷哼出一声,又瞧见了在最后下了马车的暮朗,瞧见了对方听见了她的言语也无波无澜的面容,便发自心底的欢喜。
灵思提着裙角几步走进,询问暮朗的语调轻快,她说:“暮师弟,你送来赔礼的药膏和礼物我都收着了,这只灵玉簪不是凡品,你寻它废了不少功夫吧,师姐在这里谢谢你啦。”
暮朗闻言瞧见了她头上插着的一枚碧簪,便明白了这就是蓬莱阁主所说的“善后”。他既不答也不算不答,下了马车便随着众人一道往前。灵思便正是喜欢他这点,也不觉得恼,反而觉着这正是暮朗认了错服了软,不好意思答话的表现。
众人下马不过走了两三步,便能见着洱海立在山门前人影。
为首的青年执着伞,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山石上,又溅在他展开的白纸伞上,从蓬莱阁的角度远远看去,像是一副晕进了水墨中的画。
只是他立于此处,并未出声,众人一时间也不明其来意。只见他衣袍简素似是守山弟子,腰间却又系着洱海内门弟子方可佩带的青色玉带,令人琢磨不透身份。
暮朗只看了对方一眼,便停下了脚步。云煜立于队伍的首位,更能直观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深不可见底的修为。他脚步略显踌躇,不确定地朗声问道:“在下蓬莱阁执剑弟子云煜,敢问阁下可是洱海弟子?”
青年闻言,执伞的手腕微顿,而后才轻轻抬起,露出了伞下清逸隽秀的眉眼。雨细细绵绵的下着,他气质温和,正似是这洱海绵延不绝的细雨。
青年尚未开口,云煜见着了他,便忽得明白了他是谁。
莫说洱海,这天下,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有如此气质的人。
洱海清月。
云煜一念起这名字,便觉得心头气涌。他正值少年意气冲霄,虽常听人提及洱海清月,心中却多有不屑。如今他往洱海而来,亲眼见着了这名被父亲提于口中的劲敌,失落感与无力感便如狂潮般席卷而来。狂潮退后,波澜却未曾散去,留下满腔战意,与非胜不可的决心。
青年似乎未曾见到云煜眼中燃然不绝的战意,抬手合了伞,任凭山间细雨吹下,向着蓬莱阁众人拱手笑道:“洱海弟子清月,在此恭候蓬莱阁诸位多时了。”
他说着恭候,却看起来比蓬莱阁的众人还要好整以暇。
蓬莱阁的众人立于雨中,眉眼发间都积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不时还需擦去一二,而洱海说是前来相迎的这列弟子,不仅仅一位位衣裳整洁,更是人手打着一柄伞,两相对比之下,竟然显得蓬莱阁尤为狼狈不堪。
这样见面、这样的差距无疑让云煜及大部分蓬莱阁的弟子中憋了一把火。尤其是他们瞧见了洱海诸人并未携带多余的雨伞,更未曾有一丝借伞的意思,便心里明白这是洱海的下马威,冷笑着洱海也不过如此,想要将他们蓬莱阁从魁首之位拉下的这点心思,也变得不再遮掩,路人皆知了。
云煜冷笑了一声,向清月拱了拱手道:“那就劳烦带路吧。”
清月颔首,正欲让开通途。站于清月身边的灵思忽道:“你们带了伞,为什么不给我们,这就是洱海主人家的待客之道?”
云煜惯来不喜欢灵思这种咄咄逼人的大小姐脾气,但他此刻却觉得解气。他们蓬莱阁都对不不了的大小姐,他倒要看看清月该怎么下台。
清月未曾开口,青岩便冷嘲道:“洱海近日多雨,蓬莱阁前来与会,连这点消息也不打听一二吗?还是从未将我洱海放入眼中,故而也懒得打听?”
灵思是什么脾气,她从来不会忍下旁人的冷嘲热讽,径自道:“那又如何?你洱海作为主人,为我蓬莱阁准备好这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你——”青岩气极反笑,他道,“好好好,即使贵客需求,那我便给你就是了。”
说罢他将手中伞一合,就要丢去给灵思,但灵思却道:“谁要你的东西,真当我不嫌弃吗?”
她看向了站在青岩身边的明朔,只觉得这样貌普通的丫头眼睛着实惹人讨厌,便指着道:“她不是有伞吗?我要她的。”
☆、倾城09
明朔闻言一怔,她举着伞第一反应是看向清月。她以为自己存在感已经很低了,况且她待在洱海是抱有着自己的目的,所以行事做人都接受了少羽的建议,尽量低调,尽量不要与人深交。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洱海这种师兄弟关系好到比亲兄弟还要亲昵的门派,她身为小师妹,整个洱海内门上至清月下子守门的弟子,对她态度都十分和蔼可亲,甚至不需要她做什么就轻易被接纳。
这与明朔在扶摇山上经历的,又截然不同。洱海的弟子见她热衷于藏书阁,而不常与其余师兄弟们结伴而行,便以为她是内向害羞,为了让她能尽早的同大家打成一片,还因着她每次吃荔枝能吃下一碗的缘故,给她取了个昵称叫“婉(碗)婉(碗)”。
如今青岩见灵思神色傲慢的点着明朔,像是点着家里的丫鬟,心里原本已经在清月的劝说下看开了些的怒气便又升了上来。他重新开了自己的伞,冷哼:“姑娘这怕不是把洱海当做家中后院了吧,我就算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
灵思眯起了眼,她看向清月,语气不善:“清月,这就是你们洱海的待客之道?这算什么达济苍生,我看是达欺苍生吧!”
青岩被灵思的这番说辞简直气到无话可说。到了这个时候,青岩原本瞧见蓬莱阁人狼狈的那点痛快全都变成了懊恼。他如今算是明白了清月最初为何不同意他想要报复蓬莱阁的想法——洱海毕竟是主,蓬莱阁只需要咬死这一口,洱海总是要担责的。
青岩后悔了,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清月和掌门都总是说“退一步”。这世上蛮不讲理者、恃强凌弱者、愚蒙者、蠢恶者多不胜数。若当真一件件计较,那可真成了狗咬狗了。
清月见状,拍了拍青岩的肩,嘴角含笑低声道:“能明白这个道理便好,明白了,师兄今天便没白陪你闹这一次。”
青岩抬头看向清月,清月对明朔道:“婉婉,一把伞而已,给她吧。”
明朔“嗯”了一声,将伞给了青岩,青岩原本不愿意,但他总归是听清月吩咐。他将伞丢给了灵思,不明白明明是一样的白纸伞,为什么灵思偏偏就要明朔手里的。
他前脚将伞丢了过去,后脚便赌气将自己的伞给了明朔,大声道:“师妹,拿好了,千万别淋着雨!”
明朔愣了一瞬,见青岩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连忙接下,又补了一句:“谢谢师兄。”
灵思见了,不免轻笑出声。她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伞,截了雨丝轻蔑道:“不过是我不要的东西。”
“够了!再纠缠不休,你就回蓬莱阁去。”
云煜见清月的瞳色逐渐加深,心知灵思这句话踩上了清月底线。他虽也想挫挫清月的锐气,但也不想在山门前与洱海起冲突。说到底,他们还需要洱海拿出的铁劵才能顺利进入无名岛。
灵思被云煜警告了一句,冷哼一声,虽面色不平,但好歹也算是勉强接受了云煜的要求。她举着伞几步走至暮朗的身边,问道:“暮师弟,我知道你厌水,需不需要借你一半伞?”
暮朗未曾在意,或者说,当灵思注意到明朔时,暮朗便也注意到了明朔。
他站在阶下,明朔站在阶上。
明朔隐隐察觉到了目光,视线向蓬莱阁内看去。
暮朗忽得变动了。
灵思本以为他要来自己的伞下,后倾了一步,却不想暮朗径自而过自往洱海山门而去。他兀然快步向前,谁也未能来得及反应。云煜对暮朗多留着份心思,第一个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云煜抬手便欲拦住暮朗,可笑的是三年前暮朗也想要这么拦住他。正如当初的暮朗拦不住云煜,如今的云煜也根本拦不住暮朗。
不过一呼吸间。
原本还在石阶平台上的弱冠青年已闪身至洱海的山门下,立于明朔做立台阶的下首。
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连清月都感到措手不及。清月本以为蓬莱阁此时最大的对手不过只是云煜,心中对得胜已有九成把握,但如今蓬莱阁突然出现这样一名弟子,光是他此刻使出的瞬身术——便足以令清月心震神摇。
暮朗立于明朔身前,三年过去,他变化很大。他变得比明朔记忆里要高上许多,也比明朔记忆里更为沉默许多。唯一不变的,或许便只有他喜怒不显的个性。
他身着玄袍,立于明朔身前,即使比她矮上一石阶,却也仍然能够垂下头看她。
他的睫毛沾染着洱海细绵的雨,像是鸦羽上盛着的露珠。
暮朗与三年前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明朔一时间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可又想不出自己到底曾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人。她记忆里的暮朗虽然同样相貌俊美,却远没有眼前的青年气息沉稳,更不如他眼中似海无垠。若要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