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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恍如醍醐灌顶,“你为何不早些提醒朕?”
林若秋摊开两手无奈道:“疯子的话您也信么?不过是巧合而已。”
什么有运无运的,她已经是皇后了,此生便到了顶,再煊赫又能煊赫到何处去?至于寿数,人生七十古来稀,她如今已四十出头,便是便活上二三十年,又有何意义?她宁可在楚镇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倩影,而非等到垂垂老矣之时,日渐消磨掉那份来之不易的深情。
然而,不待她细述自己的心愿,眼前人却已消失无踪,林若秋只得哑然失笑:还是这么个急性子,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打算和阎王爷赛跑么?
但,既然楚镇不愿放弃拯救她的希望,林若秋只好强打起精神,她得相信他。这辈子,唯一值得她矢志信赖、永不动摇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哪怕皇帝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去白云观中,带回的也只有一句噩耗:那疯姑子早在四五年前就已去世了。
面对他空空如也的双手,林若秋并不觉得怎样失望,她早该想到的,什么批命,什么玄机,不过是唬人的噱头而已。纵使那疯仙姑真有些道行,可她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如何能将他人自鬼门关上拉回来?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更。林若秋轻抚着皮肤上一寸一寸冒出的肌栗,固然觉出对生命的敬畏,心中却也充满了宿命之感:看来,她跟楚镇今生的缘分,真的是走到头了。
景婳一阵风般的进来,哀哀的趴到她床前痛哭,林若秋只得命人将她拉起,这孩子也太夸张了,她还没死呢,哭这么难看做什么?叫人笑话。
景婳抹完泪又洗了脸,这才重新站到床前来。
林若秋打量着她略显圆润的腰身,诧道:“怎么比去年胖了好些?卫家的饭都叫你一个人吃了?”
“这哪是胖的,明明是有喜了。”景婳嗔道,破涕为笑,“母后,您就会打趣我!”
林若秋也跟着笑起来,“不戏弄你,我还能戏弄谁?谁叫你是我女儿呢。”
景婳只觉鼻端一酸,又趴到那副万字不断头的被面上,恨不得将眼泪鼻水都蹭在上头。
林若秋只得让红柳拦住她,省得弄脏被褥,一面却头疼不已:景婳这孩子是她最早生下的,也是最依赖她的一个,可就因这般,林若秋才愈发不能放心。万一她哪天真的去了,景婳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么?总不至于让她在九泉之下都牵肠挂肚吧。
林若秋决定嘱咐她一番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当然归根究底就一个字,她自己得先立起来,别人才不会踩到她头上去。
景婳扁着嘴道:“有卫澹在呢,他会处理好的。”
林若秋瞪圆眼睛,“那怎么成?万一他日后变了心,弃你而去呢?难不成你终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把自己哭成个瞎子?”
景婳不服气了,“父皇不是一直都对您很好么?阿澹也会这样的。”
“你父皇是你父皇,他是他,怎么能混为一谈?”林若秋设法叫女儿明白,她跟自己的起点就不一样。林若秋当初只是个穷伯府出来的庶女,皇帝能图她什么,所思所想自然出自真心;可景婳不同,她是皇帝长女,天然的公主之尊注定了居于万人之上,由此带来的权势与名望更是不可估量的,谁能保证卫澹对她的爱情不曾掺杂一丝一毫的私心?
当然,林若秋并不是故意说女婿的坏话,她只是不排除有此种可能。这样,万一将来有何不测,景婳也不至于太过伤心——就算没了父母亲人帮忙,凭她自己的力量,她也能过得很好。
景婳隐约觉得母后有几分交代后事的意味,倒不敢深思了,只设法岔开话题,“您别光拿我扎筏子,也说说二弟吧,他是太子,您对他的寄望按说更深呢!”
楚珹本来想逃,见状只好老老实实到榻前来,俯首帖耳等待训斥。
林若秋端详着那张酷似皇帝的面容,叹息道:“阿珹,母后从不怀疑你的能力,你是一个好太子,将来……也会是个好皇帝,只是你须记得,齐家治国平天下,纵使朝政再繁忙,也别忘了兼顾家庭,唯有你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这天下人的日子,才不会出错。”
楚珹拍胸脯保证,“母后放心,我绝不会欺负她的。”
景婳白他一眼,“你以为母后说的是太子妃么?母后担心的分明是你。”
别以为她没见过,年底祭礼的时候,王盼盼一人就抬起了四个太监还抬不动的花梨木大香案,神情居然轻松非常,难怪她平时饭量那般大呢,这姑娘分明天生神力呀!碰上这样的太子妃,日后夫妻俩若拌起嘴来,阿珹可不得退避三舍么,反正他打不过人家。
见自家亲姐明晃晃拆他的台,楚珹只能小声嘀咕,“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她在我面前乖得很呢……”
景婳轻哼一声,懒得作答。
眼看姐弟俩这般热闹,林若秋本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扎挣着坐了半日,她只觉腰背酸痛得厉害,遂沿着攒金枝软枕缓缓躺下去,道:“你们先出去吧,母后想歇一歇。”
二人见她面露疲态,亦不敢打扰,叮嘱侍从好生照应后,便蹑手蹑脚的退下。
室内重新燃起清淡的安神香。
林若秋一觉醒来,发觉坐在床头的人已然换成了皇帝,不禁略觉羞惭,“陛下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她虽病着,可也不至于一点仪容都不讲的,回回皇帝过来之前,林若秋都会拿青盐漱一下口,再让红柳替她换一身鲜洁衣裳,以免太过失礼——她本来打算像汉武帝的李夫人那样,临死前干脆闭门不见,可转念一想,她又没李夫人那般倾国倾城的美貌,如此做作倒显得矫情。况且,楚镇早就看惯了她这张面孔,就算她比平时憔悴支离一些,也不至于就将他吓坏的。
听她如此问,楚镇不言,只安静的取过一旁木梳,缓缓为她梳理日渐稀落的乌发,并道:“朕已命人将消息送去蜀中,届时阿瑛将带古先生一同回来,你无须着急。”
林若秋本想劝他不必做这些白费力气的事,可皇帝神情肃穆,容不得她来抗议,林若秋只得点点头,“那臣妾静候佳音。”
她望着专心为她梳发的男人,心下怅然若失。
第228章 交代
比起害怕; 更多的应该是不舍吧。
不是没想过他们的暮年,若其中的一个先去了; 剩下的该怎么办?私心里; 林若秋更愿意死在皇帝前头; 若是她先去了阴曹地府,皇帝好歹有朝政忙碌,不至于太过伤怀;可若是楚镇先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该怎么办呢?像太皇太后那般高寿,那般清闲无忧,可即使如太皇太后这般磊落自在的人; 闲下来偶一思量,怕也难免寂寞吧——爱她的人、她爱的人都已离去; 还有什么可供缅怀呢?
只是如今虽夙愿得偿; 却比林若秋预期的提前了许多,怎么会这样快呢?这辈子明明才过了一半。
她不忍落泪,亦是不敢,皇帝见了定要上来安慰的; 可她实在不忍面对生离死别之景。林若秋只好努力给他一点希望; 也不让自己太过灰心,“古先生医术卓绝,又见过不少稀奇古怪,定能医好臣妾的病。”
楚镇点点头,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腕,“朕当初也是多亏他才一扫颓唐; 有他在,定能妙手回春。”
林若秋想表示赞同,却实在无话可说。希望越大,怕是将来的失望也会越大,万一那位也医不好她的病,那便是神仙都回天乏术了。
她再度望向皇帝日渐成熟稳重的面容,哪怕已近知天命之年,依旧英俊得让人心生爱慕。她能遇上他,实在是撞了大运,待她去后,又有谁能弥补他生命空缺中的空缺?
林若秋本想安慰他不妨再在京中贵女里挑一位续弦,她绝不会有异议,奈何话到嘴边,偏偏张不了口。这辈子两人贵乎坦诚,就不必再说这些违心之语了吧?她从来就不以宽宏大量著称,临死之前,何必再来说这些粉饰太平。若实在逃不过,她惟愿清清静静的离开人世,而不给他带来一丝困扰。
林若秋挣扎着坐起身,躺久了总觉得皮肤又热又痒,跟有小虫子在咬一般,不知是否殿里火盆生得太足的缘故。
楚镇察觉她的动作,“朕让人打盆水给你擦擦身?”
林若秋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含羞道:“那就劳烦您了。”
楚镇容色淡淡,“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套。”
待热水呈上后,他却命人撤下,自顾自地端着铜盆上前。
林若秋诧道:“您亲自来?”
她不放心让楚镇看到自己此时这副躯体,它们并不怎么好看。况且,一个病人终日躺着,身上难免带点气味,以皇帝好洁的脾气恐怕受不了腌臜。
然而楚镇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是缓缓将巾帜打湿,动作轻柔地沾了热水为她擦拭,仿佛对待一件极为精美的瓷器,目光毫无保留,却是不染丝毫邪念的。
皇帝亲自动手,自然不可能如红柳那般细致妥帖。林若秋却只觉眼眶濡湿,仿佛有泪将欲落下,不似感伤,倒似欢喜。
可是她宁可不要这样的欢喜,两人能好好的相伴到老,不是比什么都强?
林若秋对着墙壁,待心情平缓些,方转头望着楚镇那张认真脸孔,笑道:“陛下待人这样好,难怪李氏当初会心悦陛下。”
现在她倒不觉得李蔷的心思多么难于理解了,遇上这样的男子,哪个女子会不动心?或者,李氏并非出于外表而对皇帝一见钟情,而是见多了楚镇与她相处,自己感动自己,恨不得以身代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皇帝轻轻皱眉,“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林若秋便住了口。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的确是不必提起了,她只想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供作怀念——但愿它们不会被孟婆汤的药效悉数抹去。
濯清了污垢,楚镇又用一块干布为她揩遍全身,继而用锦被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跟春蚕结茧似的,免得她着风受凉。
又问她,“饿不饿?”
林若秋近来食欲大为减退,本来不打算吃东西,可见皇帝这般操心,未免他太过忧虑,还是微笑道:“臣妾正好觉得腹中饥饿,陛下让小厨房送点吃食来吧。”
楚镇脸上紧绷着的肌肉总算放松了些,有胃口吃东西,就说明生机尚存,还有复原的希望。他便一叠声的吩咐魏安,想了想,还是亲自往小厨房走一趟——这宫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秋的口味。
林若秋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倒觉一阵酸楚,忙用被角抵着头,将那阵哽咽捱过去。
皇帝再回来时,林若秋的脸色已好多了,她平静的饮了小半碗粥,向皇帝笑道:“现在就等阿瑛回来,这宫里便能热闹了。”
楚瑛急匆匆的踏进宫门,只觉心乱如麻。打从得知母后垂危的消息,他心中的惶恐便未消停过,怎么会这样呢?他一直以为母后身子健朗,又无庸扰,这世间没什么可打垮她的。哪怕在从前略有嫌隙的时候,他也从未怀疑过母亲的力量,可就是这么一个无坚不摧的人,说病下就病下了,对他而言,甚至比天崩地裂更叫人难以相信。
真是因为生育三妹后落下产疾的缘故么?还是,因当初的不孝之举,而令母后耿耿于心、积郁成疾呢?楚瑛不敢细想,当初他自请去往巴蜀,一方面是为了弥补罪愆,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