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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启步,林若秋注意到那林月芙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动身,看来不得一个结果,她是不肯走的,当下温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林月芙惊喜得声音都变了调,忙按捺下去,怯怯的道:“奴婢在甘露殿中当差,名叫……月芙。”
一面瑟缩着肩膀,愈发露出楚楚可怜的情状,似乎方才纯粹出于一腔孤勇,而她自身则是十分胆怯、很需要人保护的。
天底下的男人按说都很吃这套。
林若秋本来很担心皇帝被林月芙的美色迷惑,并迅速将其收入麾下,不过皇帝看起来却比她想象中镇定得多,甚至有些无动于衷——可能是因林月芙的头垂得太低,别人根本瞧不见她的相貌,魅力自然大大降低。
皇帝不发话,林若秋只好自行处置,遂叫来进宝,“将月芙姑娘带回琼华殿,好生服侍,不许怠慢。”
虽然还未许一个正式的名分,不过以“姑娘”相称,可见皇后对她的重视。林月芙心中一喜,她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遂乖乖的跟随进宝下去待命。
谢婉玉瞥了她一眼,款款上前道:“皇后娘娘,臣妾以为今日事有蹊跷,该遣人彻查才是。”
林若秋轻轻挑眉,“贵妃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捣鬼?”
林月芙身子一僵,却并不敢转头,生怕脸上的异样被人发觉。
谢婉玉敛眉低语道:“不敢,臣妾的意思,那黑熊由两位王子带来,事前又曾口口声声表示驯服,如今偏让它挣脱了牢笼,甚至扑到御前来,娘娘不觉得其中有古怪吗?”
林月芙听清她意里所指,方才松了口气,低眉顺目地跟随进宝离去。
林若秋虽不知这主仆俩打的什么官司,不过谢婉玉想将祸水东引,却是显而易见的,奈何她言之凿凿,所言亦颇有理,林若秋只得将塔木儿等人叫来问话。
塔木儿听见如此,急忙大声分辩清白,边说还边挥舞着手臂,情绪十分激动。
方才那黑熊已被矛尖刺成重伤,塔木儿亲手了结了它,满臂都沾染了血迹,就连脸上也有些血点子,在场的贵妇人看在眼里,自然更添骇然。
难怪都说北狄人性烈如火,一时半刻要他冷静下来,想必是不可能了。林若秋听了半天也没听出重点,只得好言安抚道:“行了,都别争了,闹出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等事情查清楚了,本宫自会给一个说法,大王子,你且回去安生等待消息便是。”
塔木儿究竟跟着大汗处理些庶务,心理素质稍好一些,如今是他们的嫌疑最大,他愈情急,倒越显得心虚有鬼,倒不如坦坦荡荡等待事实真相,旁人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他便要拉着阿丽公主回驿馆去,可谁知阿丽公主却甩开他的手,哭成泪人一般,踉踉跄跄地到林若秋面前泣诉,显然担心林若秋不够相信他们,以为那头黑熊放出来是他们的主意——天地可鉴,她哪来的胆子去害皇帝陛下呢?
林若秋又觉得头疼起来,开始体会到她每常跟皇帝哭闹时皇帝的心情,而阿丽公主情绪率真,也就更加难哄。林若秋只得吩咐道:“驿馆里人多口杂,恐怕公主难免听到闲话,让公主到林家暂居几日吧。”
反正婚期未定,还是主客关系,用不着太避男女之嫌。何况阿丽公主在一众兄弟姊妹中最为冲动,让她到林家收收心,也免得闹出乱子。
阿丽公主抬起肿成核桃仁的红眼睛,怯怯望着她,“那我还能嫁给你哥哥么?”
林若秋忍俊不禁,却又不是该笑的时候,遂板起脸正色道:“那就说不好了,看情况吧。”
阿丽公主只得怏怏退下,心里默默为自己的爱情划上了句点。
塔木儿眼看皇后娘娘还有功夫开玩笑,反倒放松了些,他就知道陛下和娘娘不会如此失察,贸贸然犯上行刺对他有什么好处?若皇帝陛下真有何不测,他们这一行人定然不能活着离开京城的,
塔木儿心里稍稍平静,向林若秋拜了一拜道:“还请娘娘好生照顾陛下,我等悉听遵命。”
林若秋点点头,让他下去,目光转向旁侧,却发现空无一人——谢婉玉不知何时已悄悄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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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中,明芳正殷切地端来热水为自家主子浸手泡脚,为着那小崽子的抓周礼,谢贵妃在皇后宫里站了大半天,后又在冷风里坐着看那头黑熊手舞足蹈,手脚都冻木了,这会子仍是僵的。
明芳缓缓为她揉搓指节,一壁笑道:“你没见皇后方才的模样,都快吓成木头了,亏她往日自吹自擂,说自己多有勇力,又擅骑马,结果一头熊就将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可见这人也就会逞些嘴上威风而已。”
谢贵妃睨她一眼,“你不也一样?”
明芳想起那会儿自己双足皆软,恨不得撇下贵妃娘娘独自逃走,脸上便有些尴尬,讪讪道:“奴婢本来就胆小嘛,自然是比不得娘娘您的……”
谢贵妃听多了阿谀之语,懒得理她,兀自举起尖尖十指,将上头的水沥干。
明芳见她脸上殊无喜色,不免有些忐忑,明明今儿的计划大获成功,怎么娘娘好似不大高兴似的?
想了一会儿,明芳问道:“皇后娘娘说要彻查此事,娘娘是在担心么?”
其实她也担心,就算最终安然无恙,可陛下同诸位贵人差点遇险也是事实,为了抬举一个林月芙,这牺牲也太大了!一旦查出来,整个甘露殿恐怕都难辞其咎。
谢贵妃淡淡道:“有什么可怕的,横竖牵连不到咱们身上,那头熊可不是本宫饲喂的。”
要怪,就怪北狄那群蠢材太过粗心,背地里被人做了手脚都不知道,就算因此事被皇帝疑忌,那也是他们自找的。更何况,谢贵妃早已将应有的证据抹平,唯一知晓的,也只有明芳跟林月芙那个贱婢而已。明芳对她忠心耿耿,至于林月芙么……好不容易盼来皇权富贵,那贱婢怎甘心放手?
既然查不到自己头上,明芳就安心多了,反正她也不是罪魁祸首,更可以心安理得。不过任务至此才算完成一半,明芳咦道:“可是奴婢瞧着,陛下对月芙似乎并不十分注意,恐怕……”
她看似在为林月芙担心,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哪怕同是甘露殿出来的人,她也见不得林月芙爬上高枝做凤凰,顶好一辈子做个筑巢的麻雀,这样她心里才平衡一些。
谢贵妃冷笑一声,“皇帝顾忌皇后,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日后便知道了。”
林若秋能在宫里纵横多年,可见对付皇帝着实有一套,就算为了她那个肚子,皇帝也不会当众下她的面子,反而会故意冷一冷新人,但凭林月芙那副相貌,皇帝宠幸她是迟早之事,就算不然,如今林月芙已经住进了皇后眼皮子底下,三五不时地也能给皇后添添堵,且看她怎么安生养胎吧。
明芳想起那林月芙家中双亲早已亡故,族中亦无旁支零落,原本觉得这女子是个丧门星,如今瞧来,反倒正是林月芙的运气——遇上这样身世惨淡的美人儿,就连皇后都没借口将其赶出去,皇帝就更不消说了。
明芳心里隐隐露出一丝嫉妒的火苗,正要问问娘娘打算怎么安排那林月芙,就见之前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已回来了,说是帝后已经商量好怎么答谢月芙姑娘,连名分都定好了。
“这么快?”明芳诧道,只觉胃里酸气纷纷往外冒,怎么她就没这种运气?
小太监点头哈腰的道:“护驾之功么,陛下与娘娘自然是看重的。”
眼看谢贵妃不言不语,明芳只得代为质询,“可知定了什么位分?是婕妤还是美人?”
宫女擢升上来的,多半也就是个美人,魏太后昔年正是如此,就算因着护驾的缘故稍稍抬举些,至婕妤也该到头了,八辈子都修不来这样的福气。
小太监笑着摇摇头,“都不是,月芙姐姐的福气比咱们好得多,陛下恩荣备至,竟封她为公主呢!”
“什么?”明芳只觉得这道旨意有些奇怪,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回头去看贵妃娘娘。
谢贵妃紧咬着牙关,脸色却已惨白一片。想要发笑,喉咙里却仿佛被冰块给冻住,梗得她说不出话来。
千算万算,她也想不到林月芙会是这样收场,自己当初那句吓她的话,居然真应验了——皇帝的意思,无疑是要她去北狄和亲。
一切全完了。
第199章 和亲美人
明芳这会子却不知高兴为好还是不高兴为好; 虽说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有些不太厚道,不过眼见那林月芙失去成为皇帝新宠的机会,反而被送去北狄苦寒之地受难,她心里由衷感到称愿——万一林月芙真当了宫里的娘娘,日后她岂非还得向那贱婢行礼?
如今却落得眼不见为净,就算林月芙去了北狄依旧是王妃之尊; 可只要不在眼前,她心里的酸意就少多了。
庆幸归庆幸; 明芳并不敢将这份喜色在谢贵妃面前表露出来,反而紧蹙着眉头埋怨道:“这怎么行?月芙好歹是陛下的恩人哪,陛下怎能这样恩将仇报?”
“仔细你的舌头!”谢贵妃厉声叱道,继而便冷笑,“她算哪门子的恩人?就算她不出现; 那黑熊也伤不了陛下分毫; 如今贸贸然来这么一出,恐怕陛下已然起疑。”
早知如此,就该让林月芙使出苦肉计; 拼着受些伤损; 总好过如今全须全尾的,就算要拖延她去北狄的行程也没法子。
似是在同明芳解释,又似是懊悔自己短视,谢贵妃以微微自嘲的口吻道:“好一个月芙公主!如今她算是出名了。”
北狄那些人怀着私心而来; 自然不愿无功而返; 原本因无忧公主年幼而不敢求娶; 谁知皇帝来这么一出,可不就撞在他们心上了。就算皇帝不提,他们也会毛遂自荐,林月芙和亲一事,看来已势在必行。
明芳打量她的脸色,故作愤慨道:“陛下怎能如此?舍不得自己女儿远嫁,就把一个宫婢推出去受苦,他就不怕天下人议论么?”
谢贵妃轻嗤一声,“何来的受苦?分明是天大的福气,你这么有能耐,自己去质问陛下吧。”
就算明知和亲不是个好去处,当着那群北狄人的面,哪怕她这个贵妃也得顾及言行。何况皇帝的话即是金口玉言,皇帝说了是福,她们也只能当成一件幸事对待。
明芳讪讪说不出话来,只得为贵妃娘娘寻个发泄的对象,“不消说,一定是皇后提议的!她见林月芙貌美无匹,生怕夺了自己的宠爱,就故意将她推出去,陛下想必也是逼不得已——多少得念着皇后的肚子呢!”
谢贵妃面容沉默,不过眼中流露的情绪表明她亦认同这一观点:为了排除异己,皇后自然不惜一切手段,然则,陛下往往会不问青红皂白遵从她的意见,这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是林月芙,日后说不定就轮到她了。谢贵妃笔直的端坐着,身子却轻轻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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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秋并不知甘露殿那两位达成的共识,若知道了,她一定会大呼冤枉:天地良心,她可没打算将那月芙姑娘给赶出来,否则干嘛多此一举将她带到自己宫里呢?
甚至于楚镇提出封林月芙为公主时,林若秋也是震惊远多于欢喜,她当然清楚这时候封一位公主意味着什么——北狄那群人还未离开长安呢,若得知此事,可不正投了他们的意。
楚镇悠闲地饮着茶,间或望她一眼,“你不是让朕好好赏她么?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