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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出京。”
“好。”怜雨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升起了一些希望。
这一次师兄准备得这么周全,说不定真能逃出京城……
两人从角门处出了门,虽然守门的人觉得他们俩面生,但是戏班子的人来来往往杂得很,面生的人多了去了,也不以为意。
姜萝扯着怜雨去了一家成衣店,挑了一大包,又去了一个客栈,进去时看起来像两兄弟,出来时就成了一老一小。
这还不够。
京城有十分混乱的地方,姜萝抓住了一个小贼的手,用针封住他赖以生存的命脉后,乖乖让那个小贼把他们俩带回了住处,说是有生意。
小贼不敢做过头,就带着姜萝回去了,反正大本营里人多。
真要谈生意也没问题。
“两张路引,还有两匹快马,劳烦兄弟们分头带着马与我们一起出城。”姜萝说了她要的东西。
随手拈起一根筷子,轻飘飘把它戳进了桌子里。
好像那不是坚实的木桌子,而是一块豆腐。
贼首擦了擦汗。
怜雨瞥了一眼,心中疑惑,却什么也没问。
“不是我们不给大侠买,是我们真没啥钱…我们只做点小生意……”
“剩下都是给兄弟们的酒钱,江湖救急,在下性急,若有得罪,还请宽恕则个。”
姜萝取了些银票,除了购买马匹,还能剩一些,算是报酬。
随意找了处空屋,找了镜子重新修饰了一下脸,就算凑近看,也没有人能发现这位是在京城红遍天的怜云。
“师兄,你什么学会的这些?”怜雨看着姜萝那一手登峰造极的易容技术,忍不住小声问。
“上次被抓回来后。”
那也是一两年前了。
怜雨也不是无时无刻和怜云呆在一起,若是怜云慢慢钻研,有这手易容技术也正常。
至少看起来挺简单。
“我学了一门祖传的内息功夫,原先什么用也没有,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如今才有所成,觉着这祖传功夫没糊弄我……这些时日,你先和我学着,早点入门。”
“好。”怜雨点点头。
师兄祖上也出身不凡,后来家道中落,境遇坎坷,师兄学了什么祖传的功夫也很正常。
有些功夫它是突然开窍,就成了高手。
这样师兄就不会死了吧…
好像真的要脱离原来的日子了。
两人装作老病的父亲和跛腿儿子,慢悠悠携着路引出了城。
谭爷是今上面前最得用的太监谭富贵的侄儿子。
就算今上再荒唐,也不会因为一个死胖子的死而杀光一个戏班子的人。
如今京城戒严,在追查逃犯,有路引的人也要好好盘查一番。
“李大柱,李二狗……”
守城的士兵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打量了一下姜萝和怜雨。
看起来又黄又土,一看就是乡下人。
“官爷,咱可以回去了吧,家里的婆娘还等着呢?”姜萝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塞了几个铜板。
声音又哑又沉,还有些憨厚。
“行。”
手也粗砺得很,一看就是和庄稼打交道的农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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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萝刚带着怜雨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这小子怎么是个瘸子?”军汉突然问。
“被狗咬的,这回又来瞧了,大夫说……”
姜萝陡然悲戚起来,眼看就要抽噎,军汉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怜雨吓得心脏骤停,出来后悄悄舒了口气。
终于逃出了这座城。
日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前面偏僻的地方有两匹快马,还有等着的贼首。
姜萝看了眼,马还不错,又丢了锭银子,解了之前那个小贼手腕上的穴道,与怜雨一起上马,抱拳致谢,扬鞭离去。
怜雨不太会骑马,姜萝只得一边教他,一边赶路,好在怜雨十分聪慧,上手后学得很快。
再则姜萝的魂魄极强,那两匹马本能有些害怕,不敢躁动,即使怜雨初学,有些不对的地方,它也乖顺无比,让怜雨有机会调整改正。
还没盘查到城外,姜萝带着怜雨,扮作富家公子俏丫鬟,快意又洒脱。
眉眼微微修饰,就是另一个人,与通缉令上的画像完全不一样。
怜雨武学天赋不错,此时起步虽然有些晚了,但进境依然十分可喜,勉勉强强也能称之为三流高手。
他们俩的通缉令已经贴遍了大江南北,罪名是□□再谋杀,弄死了谭公子,判死刑。
不止要小心官府,还要小心那些赚赏金的江湖侠客。
好在姜萝没露什么破绽,怜雨也把一个温柔乖巧的丫鬟演得无比传神。
本来打算这么一路走下去…没想到,常青要被处斩了。
姜萝在南方一座还算富裕的城中停下来,找了偏僻安静的地方赁了一个小院,衣食住行一一嘱咐妥帖,让怜雨安心等着,莫要露了破绽,自己又重新入了京。
怜雨虽然不愿意独自留下来,却怕自己拖累师兄,只得翘首以待,希望师兄平安归来。
常青的罪名是颠倒黑白。
因为他不肯做人证。
谭爷的确是怜云杀的。
他写的口供是,因为谭爷强抢民男,甚至对怜雨动手,先行殴打,才会被怜云下杀手。
谭太监勒令他修改口供,常青倔强无比,宁死不改。
于是就动了刑。
先是一遍鞭刑,再淋一道辣椒水,最后抹点盐。
常青额头青筋爆起,死死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肯说。
“我不信高堂之上明镜高悬,会凭空颠倒黑白。”
“我不信人一得势就能为所欲为。”
常青吐了口混着血液的唾沫,正好喷到谭太监脸上。
谭太监一张菊花脸,看起来和蔼又慈祥,在皇帝面前也总是温和仁善。
他在今上身边跟了几十年了,知道皇帝心软,喜欢良善之人。
他正好长了一张和善的脸,越老越慈祥,便深受皇帝信重。
常青这种蝼蚁,谭太监伸伸手指就能碾死。
便笑着说,
“得势后,是真的能为所欲为的。常青啊常青,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声音与常人不同,格外阴柔些,在狱中分外尖细,在狭小的狱室不停回荡,听着很不舒服。
谭太监擦了擦脸上的唾沫,一甩鞭子,当太监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一口唾沫算哪门子侮辱?
“口供,难道我谭某人杀人还需要这个?”
谭太监又一巴掌扇在常青脸上,反而笑了。
有时候,拿鞭子抽人,拿剑扎人都不够爽快。
只有用巴掌,用脚踹,挨着肉,才觉得出了口气。
“如今戏班子都是这种成色?”
常青这种硬骨头,狱中也有不少,刚开始能挨一段时间,日后就慢慢屈服了。
这世间阴毒的刑法多的是,是个活人,有血有肉就受不住。
“这么有骨气。”
谭太监抬起常青的下巴,和他对视,在常青恶狠狠的眼神注视下,露出一个慈和的笑。
“你这么硬挺,不知道你两个兄弟是不是像你这样有骨气?”
“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被砍头呢,还是来自己认罪?”
“死太监,呕。”常青被狱卒强行灌进去的稀粥全吐了出来。
全喷谭富贵袍子上了。
“咱们走着瞧,怎么着都是你输。”谭太监拍拍常青瘦削的脸,露出了一个舒畅的笑。
常青不是骨头硬,不肯屈服吗?
也用不着想方设法熬断他的骨头,只需要用他作饵,要是钓来了怜云怜雨,三个人一起折磨,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彼此受辱,要是没钓来,就把常青狠狠折磨一通,再放出去报仇。
你看看,你替别人坚守正义,受苦受难,别人却不管你的死活,过着神仙日子,绕是圣人也遭不住。
谭太监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出去了。
第135章 我本是男儿郎【四】
姜萝快马加鞭,在行刑日之前赶到了京城。
这些日子他也认识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弄个路引容易得很。
收敛气息; 整个人变得十分没有存在感。
经脉疏通后就捡起来了仙诀; 不说能延年益寿,至少能支撑姜萝不半路猝死。
先打听了一下最近的形势; 发现除了谭太监的侄儿子死了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下个月就是中秋,要给皇帝的老母亲贺寿。
如果常青仍然在狱中,必然能赶上天下大赦,然而谭太监实在太想给自家的独苗报仇了。
直接给常青安了个罪名,判斩首,还特意留了一段时间等姜萝赶回来。
谭家除了他这个太监,什么亲故都不剩。
常青必须死,见死不救!同流合污!
还有怜云和怜雨!两个卑贱的戏子!敢杀他的侄儿,等捉到了,一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谭太监死死捏着拂尘; 脸上含着笑; 专注地留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梅先生正在唱戏。
最近梅先生很得今上喜欢,可惜他早年辗转多人身下; 不剩几分灵气了,再好,今上也不会下手。
因此今上胸中总有些莫名的烦闷。
挥挥手让梅先生下去了。
今日是常青被行刑的日子。
有许多人来围观这位敢谋杀贵人的戏子。
常青虽然不如怜云的名气大,却也是京城有名的角儿。
普通老百姓没那个闲去听戏,真正的权贵也不会因为这个戏子唱得不错就搭救他一把。
想爬出头的戏子多了去了; 总有唱得好的。
萧堂主虽然卧病在床,宝乐堂仍然在开戏。
去听戏的人却比以前少了。现在那个唱旦角的人,比起怜云来差了太多,简直不能比。
唱老生的那个虽然也还不错,但就是不如与怜云搭戏的常青唱得好。
便有人来为常青送行。
说什么怜云怜雨□□谭公子不成,反起杀心,骗傻子呢……
那谭公子一身肥肉,荤素不忌,像头野猪。
怜云那样的人,会去□□?
不能深想,徒生忧愁罢了。
你看着高堂之上有官爷,街头巷尾有差役,有不如没有,想说点什么也不敢张口。
奸臣当道。
天理何在啊……
“为常爷践行。”
几个老戏迷带了酒菜,送到常青边上。
“多谢。”常青笑了笑,等他们喂来,就吃上一口。
有个听客斟了杯酒,常青示意他仰杯,便一口饮尽。
“常爷真汉子。”
听客赞了句,常青笑了笑,却说,
“不过一俗人而已。”
唱戏的人不能常喝酒,坏嗓子,他也不爱那火辣辣的滋味。
临死前,总能放纵一把。
好像吞了一口烈火,从喉间一直燃到心里去了。
他脸上带着伤,青紫伤印与红肿鞭痕交织,有些狼狈,然而他的笑十分洒脱,像勘破了生死,风平浪静。
若常爷熬过这一关,唱戏,绝对能再胜一筹。
却是难了。
几个送行的听客摇了摇头。
“常青日后不能再为诸位唱戏了,今日颇为感念诸位相送之恩,就再唱两句,聊表谢意。”
“常爷客气了。”
其他几个听客规规矩矩站好,仿佛这里不是嘈杂的菜市口,而是宝乐堂富贵堂皇的雅座。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他慢条斯理地开唱,曲调悠闲平静,声音沙哑,却有铿锵之意,如有烽烟升起,仿佛眼下真是城楼,大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