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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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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璎早在北地便已猜到究竟,只叹自己在那些老狐狸面前还是嫩了些,低估了秦家兄妹的野心本事。
  傅洗尘问:“您准备如何应对?若要断了这东引祸水,微臣便与陛下做场戏,对外称并未捉到嫌犯,或嫌犯并未招供。”
  “秦家已将自己摘干净,如此,此事岂不成了悬案?”
  当初卫境边动静不小,薛璎能瞒牢自己北上的真相,却瞒不住特使遇刺的事。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朝廷若拿不出凶手,是要叫皇帝失威的。
  傅洗尘想了想说:“但换一处引祸水也不合适。这等手笔,小兵小卒轻易做不出。”
  薛璎点点头:“所以只有将计就计,就让嫌犯招认卫王。”
  傅洗尘蹙起眉头:“您要动卫国?”
  她摇头:“我要与卫王交个朋友。”说罢抬眼问,“你这伤撑不撑得住?”
  傅洗尘点头:“可以。”
  “那就带嫌犯回宫向陛下复个命,他是如何招的,咱们就如何对外宣称。卫王那头,我去一趟。”
  傅洗尘颔首退出,薛璎也起身离开书房,出院子时,碰见孙杏儿来与她说事,说魏小公子听闻阿爹犯病一事,觉得他怪可怜的,所以不伤心也不生气了,决定留在府上陪他,一会儿就不与她们一道回宫了。
  薛璎在永宁殿藏个孩子本来就怪费事的,心道这样也好,还可利于魏尝康复,于是点头说“随他就是”,又问魏尝人在哪里。
  孙杏儿说,魏公子犯完病以后就一个人回屋了。
  她“嗯”了声,转头往偏院去,待叩开魏尝的房门,就见他孤单单,凄凉凉地坐在窗边,对着面铜镜干瞪眼,怨妇一般。
  见她来,他面露讶异,蓦然站起。
  薛璎没头没尾问出一句:“闷吗?”
  魏尝不明所以,不知她想听怎样的答案,于是说:“好像……不闷?”
  薛璎一噎,清清嗓子:“闷就跟我出去走一趟。”
  “闷!”他连忙不带喘地接上,“简直太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蛙尝:呱人闷闷,要长公主亲亲才能好。
  顾导:书名叫晚来疯急真的是有原因的……


第14章 
  实则就在一刻钟前,魏尝已决意消停几天,暂且不去招惹薛璎了。傅洗尘到后,他察觉到府外四面压迫而来的浓重戒备气息,再联想她去往后院的那一趟,大致也就猜到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的处境比他想象得更艰难,对她而言,藏人,出入皇宫,都是冒险。所以他叫魏迟别回去了。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要紧,他那些儿女情长,来日方长。
  但哪知他才下了决心,她便主动上了门。
  听他应承下来,薛璎“嗯”一声转身往外,示意他跟上,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他皮肉伤势已大好,如今气色上佳,墨簪束发,再被一身玉石蓝的印花敷彩丝绵袍一衬,竟莫名有了几分王公贵族的气度。
  她皱皱眉,觉得太扎眼了,便吩咐孙杏儿拿一身羽林卫的常服来给他换。
  魏尝三两下入里换好,一身灰扑扑地出来。薛璎再看,还是皱了皱眉。
  脸长得好看,通身的龙章凤姿,泥巴色也压不住。
  魏尝看她这神情,便与她想到了一处:“我去抹点泥巴。”说罢抬脚就走。
  “算了。”薛璎喊住他,“就这样,走吧。”
  他“哦”一声,心道她也发现他好看得令人发指了吧,于是心情愉悦地出了府,跟她上到一辆青帷安车。车只一辆,虽然里头还有孙杏儿,但他已非常满意,全然不再记得傅洗尘那茬。
  然而下一瞬,他那股高兴劲便微微一滞,因听见薛璎向外道:“去卫府。”
  前两天,魏尝从宗耀处得知,三十年间,卫国王权更替相当频繁,如今这位卫王虽瞧上去胆小谄媚,却是个有脑袋的,一上任就为巩固地位而讨好朝廷,将嫡亲的儿子送来长安当质子。而先帝为彰显君恩,曾赐下一座府邸给卫小公子。
  魏尝当然不认为,这里还有第二座劳动得了薛璎前往的卫府,心里一虚便回忆起来。
  他记得,他在来之前一年做足了准备,为免被后世当成怪物,已将与自己及薛璎相关的物件通通销毁,尤其俩人的画像。
  那么照理说,当年才两岁的卫冶,以及卫冶那个如今才十五的儿子,都不可能认得他。
  他底气渐足,坐在薛璎对头,慢慢挺直了脊梁。
  安车辘辘向前驶去,薛璎见他似乎有些亢奋,想了想问:“还学字吗?”
  魏尝点头:“学。”
  她便取了几片木简,跟一旁孙杏儿说:“磨墨。”
  行车无事,她没捎带沉重的简牍,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动动手指就能叫魏尝高兴,又何乐而不为。
  说不准他心情一好,病就大好了。
  她提笔蘸墨,问:“学什么字?”
  “我的名字。”
  薛璎便摁腕一笔一划写了下去。
  魏尝目不转睛地盯着。
  其实他并未全然说谎,先前书简上的字,他确实有不少不认得。
  前朝末期,各国皆有自己的度量衡与文字,除卫外,他大致还通晓陈、薛、宋三国的。但陈统一天下后,并未直接使用原先的文字,而是在那基础上作了简化与修改。
  这就导致他如今真成了半个文盲。
  薛璎几笔书成,将木简递给他。
  他瞧着她细白的手指微一愣神,才接过来,也取了一片空白的木简与一支笔,比照着描画起来。
  薛璎因此发现,他是用左手执笔的。早在雪山初遇,她便注意到他惯于左手使剑,不料写字也是。
  “左撇子?”她确认道。
  魏尝作为失忆之人自然不可迅速答应,看了眼自己的手才说:“不晓得,就是觉得这边顺手些。”
  “但你是右手拿筷。”
  “长公主怎么知道?”他作一副懵懂神态明知故问。
  薛璎倒也没为监视他这事而遮掩,实话道:“有刀告诉我的。”
  魏尝“哦”一声:“好像是需要使力的动作,都惯用左手。”
  “嗯,写吧。”
  他便重新低头,照葫芦画瓢地一笔笔描起来,薛璎一看,唇角微微弯起。
  这字丑得,可真不太好入眼。
  魏尝因不熟悉字形,第一遍纯粹是涂画,自己也觉歪歪斜斜,抬眼看看面露笑意的薛璎,又换了片木简,再写了一遍。
  如此练完高高一摞木简后,原先的功底便显露出来,落笔入木三分不说,一撇一捺侧锋犀利,笔势更是矫若游龙。
  这字迹,让人无端记起他运剑的模样。
  薛璎的眼色渐渐变了。显然魏尝并非不懂字,只是不记得笔划而已。这人失忆归失忆,脑袋却似乎灵光得有点危险。
  魏尝搁下笔说“学好了”,又问薛璎的名字该如何写。孙杏儿脸色微变,张嘴便欲叱责他僭越,薛璎却抬手止住她。
  对待病患,能顺则顺,免得他犯病把这安车当街拆了。
  她说“无妨”,提笔在木简上写下“冯薛璎”三个字递给他。
  魏尝接过木简继续学。这边薛璎却稍稍出了神。
  其实她本不叫“冯薛璎”,而和其余姐妹一样是单名,叫“冯璎”。是幼时有一年感染风寒,大病一场后,阿爹才给添了个“薛”字。
  阿爹说,在她病中,朝中太仆替她算了一卦,卦象示她命格薄,易遭邪火入体,此番高烧不退,当务之急便是以驱魔辟邪的赖蒿作法,待她病好,也宜常年在床头悬挂一串赖蒿草。
  因她确是这样痊愈的,阿爹对此深信不疑,知了赖蒿好处,便想将它融入她名中,好压压邪火。但她总不好叫“冯赖蒿”,便取赖蒿简称“薛”字,添在了“璎”之前。
  当初这事不知怎么就在长安城里传开了去,以至谁家孩子高烧,都要去采几株赖蒿来驱驱邪。
  想到这里,薛璎回过神,恰听魏尝说“写好了”。她垂眼看了看他递来的木简。平心而论,下笔遒劲,落墨淋漓,相当好看。
  她说:“挺好的。还想学什么?”
  魏尝似乎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了,朝她摇摇头。
  薛璎便捻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外头:“也快到了。”
  两炷香后,安车在卫府偏门停下,孙杏儿当先下去,递给门房一张名帖。门房一见上头名号,腿软得险些没能站稳,慌忙奔到里头通禀。
  卫冶此前入都上贡,现下尚未归国,也居于此。片刻后,便与儿子一道急匆匆迎了出来。
  薛璎戴好帷帽,叫孙杏儿留下,捎上魏尝,下去见了父子俩,掀开纱帘一角,朝他们微微一笑。
  卫冶瞧见她面目,眼睛一直:“高……”
  他话未说完,便听身后响起儿子恭敬万分的声音:“参见长公主。”
  卫冶胡须一抖,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眼正弯身揖礼的儿子,又听薛璎说:“不必多礼,我与你父亲有事相商,你先下去吧。”
  眉清目秀的少年再向她长揖一礼,颔首退了下去。
  卫冶脑袋里霎时一阵轰鸣,耳朵也嗡嗡作响起来。儿子自幼生在长安,没道理错认长公主,而门房通禀所言也绝对无误。
  那么错的人,只能是他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顿感天旋地转,眼前都黑了一刹,所幸被薛璎的声音拉回神志:“卫王身体不适?”
  卫冶忙颤巍巍地摇头:“劳长公主关切,臣无事。”
  “那便借一步说话了。”薛璎笑着继续道。
  他忙半回身退到一旁,伸手朝内一引:“长公主请。”
  卫冶一边抖着个腿引薛璎入里,一边将当初入都情形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将要入堂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门房又来了,说得了个急信。
  再急的事,能急得过眼下这位大贵人吗?卫冶忙叱他退下,却见薛璎停下来回头一笑:“让他说吧。”
  门房得令,急声道:“王上,圣上召您入宫,说……说是傅中郎将抓到了刺杀朝廷特使的嫌犯,嫌犯招供,称此举为受您指使……”
  卫冶腿一软朝后仰倒了去,幸而被门房一把扶住:“王上!”
  他勉力镇定下来,站直了看向薛璎,一瞬想了个通透。原来当初是有人意图谋刺长公主,而长公主则伪装了身份,借他之力躲避杀手。
  既然如此,她一定知道,真凶不是他。
  薛璎瞧出他眼底求救之意,指着堂屋淡淡一笑:“那么卫王,还不请吗?”说罢回头与身后魏尝道,“你半柱香后再进来。”
  魏尝没问原因,点点头留在了原地。
  卫冶则挥退四面下人,抬脚随她入里,而后阖上了门。
  薛璎到了里头,也没坐上一坐,负着手开门见山道:“卫王着急应召入宫,我便长话短说。”
  卫冶点头如捣蒜:“长公主明察秋毫,乐善好施,还请……”
  “我并不乐善好施,”薛璎打断他,“能救你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臣愚钝,请长公主明示。”
  “卫王身在此位,在国中可有死敌?”
  他一愣,听她继续道:“你说,倘使有那么一个人,欲拉你下马,置你于死地,那么,派人刺杀朝廷特使,继而将此挑战皇权的罪责栽赃于你,是不是个好办法?”
  卫冶一双眼瞪得核桃大,如遭醍醐灌顶:“您的意思是,臣若想自保,便该将这罪责嫁祸给臣在国中的死敌?”
  “我没那么说。”薛璎眨眨眼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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