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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娥怔了怔,想到一事,不由地皱起眉来,回到里屋,将裙子撩起来试了试,果然一指头的红。于是肩膀微沉,叹了口气。
月娥只以为这月事来了,麻烦些而已,只留神便是了。幸亏她这几日不用劳动,也不必出外东奔西走,倒是好应付……然而将到了中午,那肚子竟疼得翻江倒海起来,起初还钝钝的疼,月娥只忍着,后来便好似有人抄了刀子,在那肚子里一片一片的割着肉,疼得月娥咬着牙,捂着肚子,一声一声的呻吟,在炕上蜷曲着身子,翻来覆去,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都见了汗,那股痛从肚子发散开去,牵扯全身,月娥伏在炕上,只张开口吸气,丝毫不敢大动。熬了不知多久,感觉整个人似死了一半,软软地横在炕上,神智昏昏,只盼自己死过去倒是容易的。
正在半昏半睡之间,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叫道:“没有人在么?”听的模模糊糊,纵然听得清楚,月娥也无法发声,只仍乖乖地伏着如死一般。
你道外头那人是谁?自不是外人。
原来,自月娥离开将军府,敬安安静了一天。月娥临去之前同小葵说的那一番话,他在外听得清清楚楚。倘若他是第一日认得月娥,自然会将这些话嗤之以鼻,当她是村妇野语,胡说八道,只依旧会按照他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罢了。然而两人几度过招,甚至一并经历生死。这话听来,味道又有不同。敬安只觉得她那些话,说来虽则一片知心懂事之意,细想却仍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着实绝情的很。
敬安昔日在脂粉堆中所向披靡,到月娥这里屡屡碰壁,虽则不甘心,然而也知道月娥的确是个跟自己昔日所见完全不同的女子,他最初是猎奇,欲心作祟,到现在,对她那片赤…裸裸的欲望,却成了一种渴慕,仿佛不知不觉便要接近她。然而越发接近她,就越知道自己无望。越无望,就越是发狠……
简直如个循环的怪圈。敬安听了月娥那一番话,心头便告诫自己:世上女子何处没有?如她所说,貌美如花,倾了倾城者,从来不缺,她又算什么?日后自有更好的落在他手中。
敬安便熄了那一腔心思,安安稳稳了一天。忙于公务,交际应酬,走马练功,倒不寂寞,也没有甚么空暇去想那“村妇”之事。到晚饭时刻,敬安一思谋,自己真的一日都未曾想过那人,不由大乐,呵呵吃了饭,自安静回房内休息,默念“静心静心”,睡了半夜,无论脑中想些什么,最终却总会出现那人容颜。
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洪水泛滥,事关她的一颦一笑,举止行为,他细细地想,想至不知不觉笑出声,又察觉回来,于是笑意转做恼怒。
第二日敬安打着哈欠起床,只觉精神不振,出了将军府便去衙门公干,蓦地望见已经被调到县衙的小郎,才双眼一亮。
敬安情知小郎今日事忙,他心头有鬼,聊来聊去,隐约透出要去探望月娥之意,小郎不知他的心思,见他诚恳殷勤,又因他身份高贵,小郎也不会想到他对月娥心怀鬼胎,又担心月娥独自在家。因此便欢喜答应了。
敬安得了小郎松口,一夜倦怠不翼而飞,也不带随从,打马便向着小水巷而来。
一直下了马,看面前熟悉的门墙,敬安心头略带忐忑,忽然懊悔自己来的鲁莽仓促,无缘无故,来做什么?别又被她笑话冷脸。便又翻身上马,不料才想要拨转马头,硬生生却又停下,只想:来都来了,何不见她一面?怎能空归?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情者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决策。这也是敬安自有先见之明没叫随从跟着,否则的话,真要笑死众人。
等敬安定了心,便下马来,将马栓在门口石狮子上,才开门进去,整个院子静静地,敬安忽觉得自己有做贼的感觉。
猛地一声狗叫,虎头冲出来,冲着敬安摇头摆尾,小狮子般的狂吠,敬安狠狠地瞪他一眼,手势一挥,做出个杀人的样子来,虎头到底是小,敬安又是个将军,上阵杀人,乃是常事,身上自有些煞气,虎头叫了一阵,见没人出来帮他,就慌得也跑了。
敬安这才迈步入内,一边东张西望,却只没见到人,敬安心头一动,想到:莫非她伤没有好就去了铺子?
如此想着,人才放松下来,前院后院地看了一番,见那几只鸡在笼子里咕咕乱叫,敬安便蹲下来看了一会,想到月娥在将军府之时,自己问她会什么,她只说“喂狗养鸡”,敬安一时哈哈笑起来。
敬安饱看了一番,溜溜达达地向外,刚要出去到铺子看看,忽地听到耳畔似有低低呻吟。敬安耳朵极灵,听到这个,微微皱眉,便转过身,循声而去。走了片刻,才知自己走的正是月娥的房,他骤然有些紧张,步子也放轻,却不曾再听到那呻…吟声传来。敬安不敢贸然进入,便只唤道:“有人在否?”
里头儿静静地,也没有声响,敬安只以为自己错听,犹犹豫豫地要走,却又不放心,便上前一步,将月娥那房间的门微微地一推。
那门扇本是虚掩着的,被敬安一推,便应声而开,敬安吓了一跳,忍不住咽口唾沫,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敬安迈步入内,只看了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月娥。
敬安一惊,急忙退后一步,说道:“姚娘子,我……”便要解释。不料月娥躺着,一动也不动,敬安一怔,便上前,叫道:“姚娘子?”月娥仍旧不动。敬安吓了心怦怦乱跳,上阵也不曾这样儿过,也不顾她会生气,箭步上前,伸手便扳住月娥的肩膀,叫道:“姚娘子!”
猛地更是大惊,只见月娥双眸紧闭,脸色煞白,本来樱桃般的嘴唇,被咬的渗出血来,敬安手足俱冷,叫道:“姚月娘,姚月娘!”拼命地一阵乱晃,声音都变了调。
月娥被他一阵乱摇,腹中更是刀绞一般,痛的叫了声,勉强睁开眼睛,见是敬安,便说道:“别动……别动我。”
敬安见她睁眼说话,心头微喜,又听她有气无力的,便说道:“你是怎地了?别怕,我即刻带你去找大夫。”月娥闻言,皱着眉,小声说道:“没事,不用……”敬安哪里肯听,便将她一抱,就要走。月娥见他莽撞,急忙伸手死死抓住他肩膀,说道:“别!放下,不是病了……”敬安站住脚,说道:“你脸色甚差,还说这些?”月娥又痛又急,眼泪都流出来,只说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跟你说。”
敬安这才半信半疑,将月娥抱了,放回炕上。问道:“你莫骗我……”忽然说道,“难道是伤口裂开,你不愿我看?”一急之下,便去解月娥的衣裳。月娥手足俱软,疼得只是丝丝吸气,没半分力气,说一个字儿也是难得。敬安手脚利落,顿时将月娥衣裳解开,低头细细一看,伤口养的好好的,并无绽裂。敬安才松一口气,又问道:“不是这里,那是哪里不妥?”又握住月娥的左手去看她那拇指。
月娥心怕了他,便攒了力气,小声说道:“我……我肚子疼,没事……没大碍。”敬安眼睛一睁,说道:“肚子疼?怎会如此厉害?”见月娥满头的汗,湿淋淋地一丝头发也贴在上面,便抬起袖子替她擦拭,又见她胸口还敞着,脸上一红,赶紧给她再把衣裳整理好。才又抬手无摸她的肚子,说道:“是不是被那些贼人伤到了,我一时没发现?”
月娥缩了缩,说道:“不是……”心想他怎么还不走?疼得她咬牙沁泪,恨不得嚎啕大哭。
敬安低头打量了一番,着实想不到症结所在,便说道:“就算是肚痛,也不可不见大夫,你又疼得这样厉害,我带你去。”月娥见他厮缠不休,又羞又急,又是痛得狠了,实在忍不住,便哽咽说道:“我真个没事……侯爷你……自忙你的。”敬安见她落泪,也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说道:“你这样儿,我怎能走?好歹说怎样才能好些。”
月娥知道他性情固执,自己捂着肚子缓和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你帮我去,弄点姜汤来喝,就会好些。”这也是个叫他知难而退的意思。
不料敬安听了,便说道:“这样简单?那我去,你好生躺着。”说着便出了门。
月娥扭头看他匆匆走了,心头一宽,缩了身子偎成一团,迷迷糊糊地想:此一刻,真不如死了干净。
月娥痛得难熬,不知半梦半醒多久,却听到有人叫道:“姚娘子,姚娘子。”声音轻轻,月娥勉强睁开眼睛,却见一个花脸儿在跟前,手中捧着一碗黑乎乎的什么……月娥吓了一跳,刹那竟忘了痛,仔细一看,却是敬安,月娥怔道:“侯爷……你怎在此?”敬安见她懵懂,咧嘴一笑,说道:“我熬姜汤去了,来喝一口。”月娥吃了一惊,这才依稀想起自己为了敷衍这位爷,就随口说了一句,难道他真个自己动手熬了?月娥迟疑看他,敬安伸出手臂将她抱起来,揽入怀中,说道:“你尝尝看,我尝了点,虽然有些味道难闻,不过我从未喝过,估计喝不惯,你来试试看,若不好喝,我再去……”月娥看着他白皙干净的脸,脸颊上老大一块灰不说,额头上还红红地,有些儿头发乱糟糟地竖起来,好似燎伤了的模样,吓了一跳,低头再看手中这碗姜汤,倒有几分样子,闻了闻,姜味浓浓,月娥着实难受的狠了,便点了点头,就着敬安的手,一口一口喝那姜汤,喝下去后,果然只觉得一线暖暖的下去,肚子里热乎乎的,慢慢地觉得有些舒服起来。
敬安见她喝了,说道:“好喝么?”月娥点了点头,总算缓了一口气回来,才看向敬安,手指伸过去,在他额头上微微一碰,敬安“嘶”地一声,微微避开。月娥问道:“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敬安说道:“没……我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月娥手指向下,在他脸颊上一划,抹了一指头灰,问道:“侯爷莫非是跌到锅灶里去了?”敬安脸腾腾红了起来,月娥目光向下,望见他的手指头上,竟然还带着新鲜伤痕,越发惊了,问道:“这手呢?”敬安急忙缩手。
月娥慢慢说道:“侯爷这一跤跌得厉害呀……”敬安咳嗽几下,红着脸不做声。
下厨房鸡飞狗跳
月娥喝了姜汤,肚子暖暖,先前那翻天般的痛也缓了,才能说话。敬安从旁看着,见她原本煞白的面孔如今渐渐缓和,嘴唇上也有了些血色,急忙说道:“这姜汤如此有用,我再去给你弄一碗来。”月娥看着他的花脸儿,听他这般说,掩口一笑,却又急忙板正面孔,说道:“侯爷若再去,我怕回来之时,连我也认不出是谁。”敬安兀自懵懂。
月娥身子渐渐有力,虽则还痛,却已经可以忍受,不似先前那般如僵虫一样丝毫不能动弹,便离了敬安怀中,自己靠着墙壁坐了。敬安将碗放在桌子上,却只盯着她看。月娥望着他的脸,真个儿猴儿似的,看一眼便想笑,偏偏敬安自己还未曾留心,且他的身上,那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袖子上处处烫破,裙摆上也被燎的乌黑。月娥歇的这片刻,看的明白,心头略微叹息,目光一转之际,忽地望见放在旁边桌上那个碗,月娥微微怔住,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片刻之后,敬安小心问道:“真个好了么?怎会这样肚痛,想是吃错了东西?”月娥摇了摇头,不愿他再问这节,目光自那碗上扫过去,说道:“侯爷方才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