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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便命人将那犯案妇人传上堂来。
那妇人当堂归了,囚衣褴褛,命她抬头,东炎望着那张难掩丽色的脸,心头微痛。
东炎便道:“你这妇人,丈夫去了,便应老实守寡,教养孩儿,怎地竟私通外人,更想谋害亲子?你竟蛇蝎心肠如此!”
面前,似是母亲,又绝不是。然而东炎心头疑问却无人解答,那一场火后,同敬安问了涉案人等。明白其中端倪,兄弟两个心头皆沉甸甸的,东炎想,或许敬安之所以离开京城,也正是因兄弟两个,无法再度装作若无其事般的碰面罢。
谁愿承认,母亲竟是那种人。
东炎知道母亲在此之外,尚想害敬安。因此他不说,免得敬安伤心。但是他一边瞒着,心里头却仍忐忑不已,敬安不是笨人,或许,有朝一日……
敬安选择离开,大概,也是一种解脱方式。
面前那犯妇,在刑部受了若干刑,只死死扛着,听东炎问,便说道:“小妇人怎会如此?大人明鉴,实在是那小畜生因老子死了,他便无法无天,时常忤逆,闹得不像话,小妇人骂他几句,他就想不开,喝了药……其实跟小妇人并无干系。”
东炎喝道:“住口,你之邻人,卖猪肉的鲁大已经交代,是你托他去买了砒霜,是你亲口同他说,因你儿子察觉你跟鲁大私通之事,意图揭发,你便先下手为强,想要杀人灭口!”
那女子实在奸猾,便说道:“大人,那鲁大向来垂涎小妇人美色,故而时常来撩拨,小妇人不从,他就编排出这样言语来污蔑……请大人明察,还小妇人一个清白。”
东炎见她明明受了刑,却仍然嘴刁,心想怪道刑部也束手无策,他便说道:“你休要嘴硬,本官劝你还是招了,免受皮肉之苦,你同鲁大之事,不仅仅是鲁大一面之词,你之左邻右舍,也各都有目睹,另外,你家中的丫鬟,也都有作证,证实你跟鲁大之间,私通时间甚长。”
这女子听了,便变了脸色,却仍说道:“落井下手,也是有的。”东炎怒道:“住口,人道是,虎毒不食子,你竟然为了奸夫,意图谋害亲子,这样的可恶之人,留你作甚,今日既然进了大理寺,就叫你一尝这大理寺的手段。”
这妇人听了,便变了脸色,东炎说道:“你说是不说?”妇人仓皇说道:“请大人明察。”东炎说道:“拉下去,动刑。”即刻有差人上前,将妇人拉了下去。
妇人被拉下去之后,东炎便命人传那大难不死之少年。片刻,那少年到堂,面色发白,身材瘦弱,跪在地上,喉咙里哑哑地,有些说不出话。
东炎知道他是被砒霜毒的哑了,一阵心痛,不由地便想到了敬安。便问道:“你且莫要着急,你会写字么?”少年点头。
东炎说道:“给他纸笔!”
旁边主簿拿了纸笔上前,给少年铺在地上,少年懵懂看向东炎,东炎望着他,说道:“因你不能回话,故而本官问什么,你便写在纸上,听到了么?”
少年这才明了,便点头。
东炎便问道:“此乃大理寺大堂,律法如铁,绝无缓和余地,亦不容玩弄!因此,本官来问你的话,你定要实话实说,若是隐瞒,于你于别人,都没什么好处。你知道么?”
少年便点了点头。东炎才说道:“你母同屠户鲁大私通之事,可是真?”
少年听了,眼中顿时便涌出泪来。东炎说道:“你只写:是,亦或者:否。”
少年提起笔来,手颤个不休,过了片刻,才在纸上写了个“是”。
东炎看他如此情态,触动心事,也觉得心底难受非常。想了想,说道:“你母欲以砒霜毒死你,可是真?”
少年听了这个,急忙摇头。东炎说道:“你想清楚,那屠夫鲁大,已经招认了,你若是要替你母掩饰,也是无用。”
少年想了想,便提笔,在纸上慢慢写了一行字。
东炎看不清,差人上前取了,毕恭毕敬递给东炎,东炎低头一看,身子抖了抖,却见上面写道:母亲若是动怒,必然是为人子有不对之处,大人若是要用刑,请勿为难我母亲。
东炎望着那身子微抖的少年,胸口闷着一口气,难以说明。
大理寺的刑罚,用了两个,那妇人便抵抗不住,只招认了。
差人上报,东炎点头,便命再度拉上堂来,那少年见了,嘴里嘶哑叫着,便扑过去相扶,那妇人挣扎着,便骂道:“你这孽障,都是为了你,叫为娘吃这么多苦!”只因上了刑,手脚无力,不然的话,怕要动手。
东炎看的眼热,厉声喝道:“把那妇人押了上来!”
东炎问道:“如今,你便将你所做之事,细细招供。”妇人跪在地上,满面血污,说道:“大人生的如此斯文君子,竟是个真阎罗……小妇人认命,便同你招了罢。”
东炎盯着她,问道:“你认了你下手要毒死你亲生儿子?”
这妇人说道:“那老鬼去时,我才双十年不到,那鲁大便勾搭我,我耐不住,同那鲁大一场露水鸳鸯,自作的好好的……也免得了青春清苦,起初,这孽畜还小,坏不得我的事,后来他渐渐大了,也晓事了……又有几个多嘴的邻人看出些端倪来,就向这小畜生说了,这小畜生便上了心,不许那鲁大上家里来,小妇人是个食髓知味的,哪里肯罢休……三番两次的好事被他怀了,自视他为眼中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这妇人说着,那少年便在旁边泪流不休,东炎听罢了,问道:“一个是你亲生子,一个却是外人,你下得了手?”
妇人说道:“大人却不懂了,我嫁给那死鬼之时,那死鬼已经行将就木,我勉强伺候两年,他果然死了,却留下这个孽障……若没他,我早也就改嫁了,何至于此?还弄得自己也带累其中……他便是前世的孽障,如今来讨债来的!”说到这里,复又高声。
东炎见她不思悔过,反而越发泼贱,大怒,说道:“好个贱人,到如今尚不知悔改,叫她画押,拉下去,关入死牢!”当下,主簿便拿了状纸,前去叫那妇女画了押,自有女差将人押了下去。那妇人将出大堂之时,少年却又扑上去,百般阻挠,那妇人却只是喃喃骂个不休,全无丝毫亲情可言。
东炎看的心凉。
是夜,东炎便去了那大理寺死牢之中,差人见他到,自不敢怠慢,问明来意,便带他去见那女子。
那女子正躺在角落,奄奄一息,听外面有人说道:“大人前来,还不见礼!”她便睁眼,看是白日审问的官儿,便问道:“大人有何事?”
东炎略一挥手,狱卒便退了,东炎上前一步,看了看那妇人,说道:“本官尚有一事不解,想相问你。”
妇人说道:“大人请讲。”东炎说道:“本官始终不明,为何你竟能对亲生儿子下得手去,今日你受刑,你儿子尚替你求情,你于心何忍。”
犯妇人便说道:“大人,这便是孽缘罢了。又有何可说的。”
东炎想了想,问道:“你这一宗案子,倒是叫本官想起一宗陈年的案件,本官现在尚有些想不通。不知你能否答疑……”
那犯妇便望着他。东炎说道:“本官翻看陈年的卷宗,发现几十年前,另有一桩案件,乃是一个妇人,有两个孩儿,对其中一个疼爱有加,却对另一个恨之入骨,甚至也如你这般,作出谋害那孩子之事,然而那孩子明明对她毫无阻碍,又不曾发觉她……之私情,反而十分敬爱,你说,她为何要如此?”
犯妇想了想,说道:“这个倒是麻烦……”忽地一笑,说道:“女人狠心起来,是难以想象的。不过大人,你说私情,倒是叫我觉得……莫非那女人疼爱的那个孩子,是她同外人私通生的,故而疼爱非常,那个她不喜欢的,反而是……”
刚说到此,东炎怒声大喝:“住嘴!”犯妇一怔,果然停了口。
东炎面色如鬼,后退一步,身子隐入黑暗之中,那犯妇看不清他面色,却见他袍子一摆,簌簌地抖个不停,顷刻转过身,竟逃一样去了。
静瑗进门,便行了个礼。东炎说道:“请坐。”静瑗说道:“谢大人。”便坐在旁边椅子上。门敞开着,门边却空无一人。仆人们都听了东炎吩咐,远远离去。
静瑗问道:“不知大人叫我来,有何事?”东炎略叹口气,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问。”
静瑗说道:“大人说的是什么?”东炎说道:“你先前曾经……有过身孕,那么,那个孩子……”
静瑗面色变了变,而后说道:“因……家父觉得那是有辱门楣之事,故而……不许我留下……”虽然竭力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起来。
东炎也觉揪心,两人相顾无言,半晌,东炎忽地慢慢说道:“这件事,始终是我们府内愧对了你,……如你愿意,可否还俗,我……我会迎娶你过门。”
静瑗听了这话,受惊非常,蓦地看向东炎,问道:“大人你……你说……”
东炎说道:“毕竟是我对不住你……你若肯,便还俗,我会娶你过门。”
静瑗看了他一会儿,神色变了又变。东炎等不到她回答,便问道:“你觉得如何?”两人四目相对,静瑗缓缓摇头,说道:“大人,我不肯。”
东炎吃了一惊,问道:“为何?”静瑗说道:“过去之事,何况又非是大公子所愿……我如今身处佛门,已是清净,何苦又节外生枝?大公子如今是谢府之主,自要娶个体面风光的官宦之女,如我这等丧了名声的……实在要不得。”
东炎说道:“我既然说了,便能担了一切,你别的不必多想。”静瑗起身,说道:“我意已决,大公子不必为了我,自毁名声!”说罢之后,转身向外便走,东炎起身,叫道:“静瑗姑娘!”静瑗停了步子,回头看看东炎,东炎见她两眼之中,皆是盈盈的泪,不由怔了,静瑗眼睛一动,泪落尘埃,转回头说道:“我不过是朽木之人,只求大公子平平安安的便可,在佛前,我会替大公子求一门美满姻缘的……”
捻指间,一年已过。敬安回府来,东炎同他两个,在密室之中,说了两个时辰的话,两人出来后,面色各异。敬安欲走,东炎将他拦住,毅然说道:“虽不曾有十分把握,但也有**分,敬安,要如何处置,全凭你的。”
敬安停了步子,眼睛眨了几眨,终于转过头看向东炎,说道:“大哥要我处置什么?——我已没了月儿,没了母亲,如今,难道又要再没了大哥?”
东炎后退一步,两人对望,眼睛各红,末了,敬安说道:“这谢府总要有个主事之人,我早就厌倦这些……必还是要回西北去的,大哥也知道,沙场征战,生死不知,谢府以后,便全托付大哥……今日同我说的这些话,我会全忘了,大哥也都……尽数忘了罢。”说罢,转身迈步便走。
东炎无言,唯有哽咽问道:“敬安,你去何处?”
敬安也低了头,说道:“我……我也不知……”
东炎想了想,便说道:“近日来,听闻白衣庵的那棵菩提树颇有灵通,不少人前去祈福,你何不去看看?”
敬安转头看看东炎,便点点头,说道:“大哥,你觉得那树枯槁如此,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