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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罗半点磕绊都不打,直接就跪在了下首。
“你可知本宫将你叫来是为了什么?”茕娘问。
绿罗却一点都不慌:“奴婢不知。”
“绿罗,当初你和红缨被送到本宫身边来之时,就表明要效忠本宫,可是?”
绿罗的神色这才有了一丝动容,却还是坚定道:“奴婢自然记得,奴婢与红缨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一丝不忠。”
“好一个忠心。”茕娘的声音越发地冷了,“你既然说你忠心,那是否本宫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答什么,没有一丝隐瞒?”
绿罗抿紧了唇,低声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但有些话奴婢不能说,只是奴婢绝没有做任何背叛娘娘的事情。”
茕娘看到她的神色,却越发气愤:“所以这就是你的忠心?!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欺骗我!”
绿罗伏下身:“奴婢有罪,求娘娘责罚。”
茕娘见到她的模样,反倒慢慢平静下来,说道:“我不罚你,你抬起头来。”
绿罗身子一颤,却还是没有违抗她的话,慢慢地抬起头,却对上茕娘灼灼的双眼:“我问你,那药,陛下吃了多久了?”
绿罗眼睛猛然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茕娘。
茕娘印证了自己心头答案,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情绪,她闭了闭眼,将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
赵瑕得到消息匆匆赶回乾清宫的时候,整座宫殿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他推开了殿门,就看到茕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榻上,赵瑕莫名地松了口气,连忙走过去想要搂住她。
茕娘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阿眠……”
茕娘冷着脸道:“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赵瑕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缓缓开口道:“阿眠,女子生孩子本就是一道鬼门关,且太医说你身子柔弱,分娩的危险更大……我不想你有一丝一毫的危险……”见茕娘没有说话,脸色也没有缓和,赵瑕又接着道,“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再过两年,从宗室中过继一两个伶俐的孩子便是了,从小养大,与亲生也不差什么的……”
茕娘心头一凉,她本以为只是因为自己暂时不适合受孕,所以赵瑕才会暂时吃药,可听他话中的意思,倒像是一辈子都不想她生孩子,她原本是想质问他为何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如今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赵瑕愣住,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我……”
茕娘低声道:“凡事都有万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意外怀孕了呢?你也会这么瞒着我,偷偷将孩子给打掉吗?”
赵瑕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却笃定道:“不会的。不会怀孕的。”
然而茕娘还是明白了,她的心冷下来。
“好,就算如你所说,我不会怀孕。”茕娘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你就不曾想过,那药于你身子有害,你如今年轻没什么关系,待到你年纪大了呢?你就不想想,我也会担心的吗!”
赵瑕被茕娘的话震住,原本听到茕娘的话还有些喜悦,可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也有些慌乱:“阿眠,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
“赵瑕,你真的将我当成了妻子吗?”茕娘的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将我保护的严严实实,可打着对我好的旗帜,剥夺了我所有的知情权,你真的将我当成了妻子,一个能与你渡过终生的人,还是……一个让你抱憾的执念?”
“阿眠!”赵瑕惊痛交加,“你怎么能这么说!”
茕娘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分,可她心头并没有比赵瑕好受多少。而见茕娘表情黯淡,赵瑕又急又慌:“阿眠,为什么要有孩子!我们俩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茕娘的眸中盈出泪水,摇摇头低声道:“这不是孩子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赵瑕不顾她的反对将人抱在怀里,急急道,“阿眠,我只要你安安稳稳地在我身边,旁的我什么都不要,你若担心我的身子,我也跟你保证,我会找人研制出更好的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身子,你放心。”
茕娘的眼泪落在赵瑕的胸前衣服上,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布料,将赵瑕的心都打乱了,他手臂松了一些,吻过茕娘脸颊上的眼泪,轻声道:“阿眠,不要哭了,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茕娘抬起头,泪水洗过的眼睛越发清亮,她看着赵瑕,慢慢开口道:“赵瑕,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没有孩子,还会有别的意外的,可你不能这么紧绷着,万一……”
茕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瑕的手臂用力地扣住,只能直视他一双满含痛怒的双眼:“阿眠,停下,不要说这些!没有万一,不会有万一!”
茕娘的心越来越沉,看着赵瑕这惊怒交加的神情,她有一瞬间的心软,但她还是咬咬牙,最后问道:“若……我不能复生呢?若我在六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呢?”
回应她的是腰间越来越紧的双臂,还有赵瑕痛苦的声音:“阿眠,不要再说了!”
茕娘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本以为只要自己爱上赵瑕,他们朝夕相伴,终有一日会将他心里的恐惧忧虑给驱逐掉。可如今看来,不仅没有丝毫效果,反而令他的心理疾病越发严重起来。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哪怕是他自己亦或他们亲生的孩子。他警惕着一切会伤害到她的人或者物,一刻都无法放松,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反应十分剧烈。可是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茕娘不知道他这根弦一直这样绷着,最终会怎么样?
第七十五章
乾清宫的宫人们突然发现; 原本好的蜜里调油的帝后二人竟然开始冷战了。
其实陛下依然每日一下朝就和皇后待在一起; 可往常两人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 如今却一天都没有几句对话; 便是陛下问了; 皇后也很少回复。
众人都是小心谨慎,就怕不小心惹到陛下。
殊不知茕娘心中比他们更加不好受,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瑕了。她一开始恼怒于赵瑕自作主张且不爱惜自己身子; 可知道真相后,心情越发复杂。她不想伤害赵瑕,可暂时也没法走过心里那一关; 她怕自己此刻口不择言,让两人的关系恶化; 只能单方面发起了冷战。
赵瑕恍若从天堂直接掉到了地狱,偏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惹了茕娘生气,哪怕他想要弥补; 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杨阁老放下棋子; 看着对面又开始出神的赵瑕; 他袖回了手:“陛下?”
赵瑕回过神; 看向棋盘:“老师已经下好了?”
“陛下国事繁忙,还是应当多休息才好。”
赵瑕没有说话,只是拈着一颗棋子很久都没有放下去,杨阁老也不着急。最近在朝堂之上,陛下好似又回到了曾经的模样,甚至这难得的休沐日; 陛下也不曾陪着皇后,反倒是把他这老头子叫来宫中陪他下棋,杨阁老几乎就已经猜到是为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赵瑕才放下棋子,而就在此时,鲁安道走了进来,低声道:“陛下,娘娘听闻您与杨阁老在下棋,特意让红缨送了点心和茶水过来。”
赵瑕眼睛一亮,忍不住问:“皇后她人呢?”
“娘娘说不好打扰您与杨阁老,便往御花园去了。”
赵瑕的眸光黯淡了些许,随即道:“呈上来吧。”
鲁安道这才让宫女将点心和茶水摆好,这些点心倒都是赵瑕喜欢吃的,这才让他神情好看了不少。
杨阁老不动声色地看着赵瑕脸色的变化,心中也是有一点惊讶。陛下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却没想到皇后对他的影响已经如此之大了,竟连神情都顾不得掩饰了。
好在赵瑕很快就意识到了对面坐着的杨阁老,这才收敛情绪,淡淡道:“老师,我们接着下棋吧。”
杨阁老笑着点点头,只是放下棋子后,突然开口道:“皇后娘娘果真细心体贴。先前拙荆拜见娘娘之时,不小心提了几句老臣的爱好,娘娘竟然赏赐了老臣十坛梨花白,老臣真是铭感五内。”
赵瑕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来:“皇后向来尊师重道,您是朕的老师,她自然也如朕一般尊重您。”
“皇后贤良淑德,是陛下之幸,也是天下之幸。”
杨阁老这番话让赵瑕想起了当初他在上书房读书时,杨阁老就一直垂涎梨花白,可惜那时候赵瑕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太子,倒是阿眠一直替他记着。不仅仅是杨阁老,当初他身边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很多人情往来也都是阿眠给他记着的。如今他已经在了至尊之位上,可阿眠似乎还一直做着从前的事情。
杨阁老见赵瑕神情软化,才接着说道:“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臣那老妻虽然总是管着臣,但却是时时刻刻将臣记挂在心上,若没有她,臣也看不到那十坛梨花白。”
“老师这话倒是令朕汗颜了。不过您与夫人的感情的确令人羡慕,这么多年了,一直琴瑟和鸣、不离不弃。”
“陛下这话可就说错了,虽说臣与拙荆的确称得上是不离不弃,但什么琴瑟和鸣,那可就是个大笑话了。”
“哦?”
杨阁老慢悠悠地放下一粒棋子,才道:“陛下有所不知,拙荆出身边关,早年脾气火爆,我们刚成亲的时候,一旦吵架,她拎起一把刀就能追出老臣八条街。只是如今年纪大了,怕拎刀吓到了儿孙,这些年才收敛了不少。”
赵瑕从来没听过这些,倒是很感兴趣:“没想到夫人竟然是这样的女中豪杰。”
“陛下这夸奖老臣就厚颜替拙荆收下了。”杨阁老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也因为她这性子,倒让我们差点和离。”
“这又是因为什么缘故?”
“当初拙荆生下长女之后,三年无所出,家母担忧,故此希望臣纳妾,拙荆却不同意。边关少有纳妾之人,且岳父岳母也是如此,拙荆初初嫁臣之时,就说过若臣要纳妾,她便自请下堂。”
“那后来呢?”
“后来……”杨阁老慢慢地笑起来,“臣当初上门求娶之时,就已下定了决心,此生唯她不可,臣本想说服了家母,再将此事告知拙荆。却不想拙荆竟然因此误会,差点剃发明志,好在最后并没有出什么事,臣与她讲明,又说服了家母,拙荆后悔不已,从那之后才修身养性,不再急躁。”
“俗话说,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之间原本应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可实际上,因为过于在意,一点小小的误会,一些不在意的小事情,都会引发猜忌,这种时候,夫妻反倒成了敌人,有时候将话摊开来说,反倒更合适。”
杨阁老见赵瑕似乎陷入了沉思,又说道:“这世上,不管是豪门大院还是小户小家,总归都是有各自的矛盾和问题,而夫妻,不就是应该有商有量地过日子吗?替彼此考虑,日子才会过好,有些话,你不说,我也不说,隔阂只会是越来越深的。”
赵瑕将杨阁老的这些话听到了心里,他想起茕娘当时说的“打着对我好的旗帜,剥夺了我所有的知情权,你真的将我当成了妻子吗?”那时他只觉得委屈,如今听了杨阁老这番话,才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赵瑕低声道:“谢谢你,老师。”
杨阁老却笑道:“是老臣要多谢陛下承让。”
赵瑕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棋盘上早已分出了胜负,杨阁老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