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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要留在鬼谷？”
“你觉得我像说假话的吗？”苏茉儿的脸上收起了笑容。此时的山谷中楚亦宸正守在外面，看情形这个霸道的男人是铁了心的要捉他回去。虽说天大地大，可哪里也不如鬼谷这里安全。
药老看着苏茉儿，哈哈笑道：“这天下之人，提到鬼谷无不心生畏惧，避之不及。即便是楚亦宸和穆晟夜这两个，当年离开鬼谷无不是费了天大的力气，你是天下第一个主动要求留下的人。我自然是欢迎，欢迎之至！”
“那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苏茉儿想了想，小心谨慎的问道：“既然我留下来了，那你不如就放穆晟夜离开？”
药老没有回答苏茉儿，而是从石板上拿起刚刚被毒死的小白兔，手法熟练的取出它的内脏，眼睁睁的看着这只小动物的心肝儿从红变成紫红，再一点点的变成了全黑色。他拿起手里的东西满意的道：“煮熟了给你做晚膳，自是不错！”
苏茉儿只觉得心底泛起一阵恶心，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你这丫头，连这点血腥都见不得，还要留在鬼谷？只怕你要活活饿死了。”
苏茉儿猛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药老问道：“当年楚亦宸和穆晟夜进谷的时候，难不成你就是给她们吃的这个？”
药老想了想，似乎是在回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然不是！这种被我喂了珍贵毒药的食物，也只有帮我试过很多灵毒之后作为奖励才能给他们，楚亦宸没有吃过，他没这个福气！”
“为什么？”
药老继续回忆了片刻道：“我把楚亦宸从皇宫里掳来，一方面是他天赋异禀方便我试药，另一方面那皇帝老儿宫中藏了很多珍惜药材，我等着常武帝那厮用宝贝前来交换呢。”
苏茉儿心里明白了，当年药老将楚亦宸带道鬼谷，最主要的东西是要跟常武帝谈判、做交换。表面上嗜毒如命的药老贪图的是常武帝皇宫大内的药材，可实际上暗自交易的是什么，那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
“那穆晟夜呢，你就给他吃这个？”说着，苏茉儿看着石桌上的心肝脾肺又忍不住的恶心了起来。
提起穆晟夜，药老登时心情大好，似乎是在回忆着无比愉快的往事，潇洒不羁的面容上，难得流露出真心惬意的笑容来，“当然！”
苏茉儿忍不住嘴唇变得冰凉，脚底板都冒上了寒气：“他当时还那么小？你这个老妖怪！”
药老似乎对‘老妖怪’这个词并不反感，又将笼子里的小白鼠放出来，从紫葫芦里倒出一颗药给小白鼠喂了下去，不过时，小白鼠开始一口口的吐血，直到鲜红的颜色不见了完全变成了黑色的血水，抽搐一下死在了石板上。
苏茉儿忍无可忍的又继续干呕了起来，好久才喘着气道：“老妖精，穆晟夜来鬼谷的时候才三岁啊，你这么虐待儿童，将来阎王爷会找你算账的！”
“穆晟夜当时的胆子比你还小！”药老似乎把当时的情形都回想起来了，心情更加欢愉了。
“废话！”她前世都活到二十五岁了，可穆晟夜还是个奶娃娃，胆子能不小吗？
药老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把小兔子跟他养在一起，然后再当着他的面把小兔子杀了，哄着他喂了毒的兔子心肝，你猜怎么样？”
苏茉儿的脸都绿了：“怎么样？”
“那个小崽子也和你现在一样，吐得一塌糊涂，哭得鼻涕眼泪都流下来了。”药老说着，冷哼一声道：“兔崽子不吃，我就饿着他。那时我想，一个半尺高的奶娃娃老子不信治不了他。”
苏茉儿站在那里，似乎眼前就能看到那时跟小白兔一样的穆晟夜被锁在笼子里，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无依无靠哭着找妈妈的情形。她曾经试想过那个少年在鬼谷里一定经历了不少非人的待遇，可是真的听到真实的描述，她的心还是疼得受不了。
“你赢了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我表示你很厉害行了吗？老妖精，你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药老摆着手，摇了摇头道：“我当然是很厉害！可穆晟夜那小子却是更厉害！他宁可饿着也不吃我喂了毒的心肝。更让我糟心的是，人家小猫小狗饿得狠了，给什么吃什么？他饿的狠了，不但什么都不吃了，反而开始发高烧，每一寸烧得都几乎没了小命。！”
苏茉儿义愤填膺的瞪着药老。
三岁的孩子见那么血腥的场面不吓得发高烧才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狠心肠的妖怪？
“他可是我继楚亦宸之后发现唯一身体奇特能用来做药人的小家伙，我可不能让他像我这谷里的野猫野狗一样死了，不得不用好药吊着他的命。可没想到这小崽子那么小就竟然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本来苏茉儿的眼泪在眼圈里转着，听到药老这么说，这泪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穆晟夜怎么了？”
“这小子只要我在他面前杀兔子，他就发高烧，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被吓的。可没想到，这小崽子竟然让我看到他大半夜自己脱了衣服跑到山里去站着，原来好多时候这小子生病都是自己故意搞出来的。”
苏茉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也没想到，当时的穆晟夜，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奶娃娃，可竟然就有这种鬼心眼子？
真是个人精！
原来老实都是表面现象，都是装出来的！
她捂嘴笑着，可下一秒，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药老狠，那是对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可穆晟夜心更狠，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他自己！
这小子对自己实在是太狠了。
药老看向眼泪汪汪的苏茉儿，嗤笑道：“怎么？心疼了？穆晟夜这崽子可不是只小白兔。我把他锁笼子里，他学会了开锁。我拿活人炼药，他就毁了我师门留下来的千年药炉子。还没到有我这桌子高，差点就把我这鬼谷给掀翻了。”
苏茉儿冷眼眯着药老道：“那你就这么纵容了穆晟夜？不是你风格啊？”
药老呵呵一笑：“自然不会！这小子道高一尺，我自然是魔高一丈，训不服药人，还当什么药王？”
“那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跟讹兽关在了一起！”
“……。”
山洞里顿时一片寂静，只听到山洞外凄厉的山风在嘶吼，偶尔几声野兽鸣叫，更显得整个鬼谷阴森骇人。
此时苏茉儿的脑海中又清晰的浮现出一个景象，一个面带笑容的妖兽美滋滋的咬着幼童的身体，说不定还将他的骨头咬得咯咯作响。
小童在笼子哭喊着妈妈，却只有这冷冽的风声和漆黑的寂静。
苏茉儿心痛难耐，可此时的心中竟然有一种豁然舒畅的感觉。无论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惨无人寰的成长经历，穆晟夜依旧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想要他死的人没有见到他摇尾乞怜、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相反，他成了独步武林的一代宫主，成了战场上统领三军的一代战神。
穆晟夜，是个男子汉，是个英雄！
苏茉儿看着药老，见他的脸上也流露着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沉声问道：“药老！说了这么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初是谁把穆晟夜送来换走楚亦宸的了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药老好整以暇的看着苏茉儿。
苏茉儿看着面前这个老妖怪此时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可却又一时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觉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这般在她面前晃动，却瞧不出面庞来。
“我今后是要留在鬼谷的，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日问一千次，你就不怕被我烦死？”苏茉儿眨巴眨巴眼睛，狡黠的笑着。
药老上下打量了一眼苏茉儿，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与我洞门前的讹兽倒是有几分相似。”
“你家讹兽不会讲话，我可是可以睁开眼就说个不停，不信从明天开始，您老人家就可以试试我的威力。”
这不是苏茉儿之前感兴趣的普通八卦，有个谜团在她的心底酝酿好久了，只是一个仅仅的可能，就会让她心里一阵阵的苦痛。
药老微微一笑，看着苏茉儿笑容下隐藏不住的小心忐忑，挥了挥衣袖无所谓的道：“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告诉你也无妨。”
苏茉儿心中一喜，眼巴巴的瞅着药老。
“穆晟夜是由他爹亲自送来换走当今寒王三殿下的，是穆晟夜的亲爹。是他抱着三岁的穆晟夜上山，然后放下自己的儿子领着楚亦宸离开的。”
……。
……。
……。
鬼谷的夜晚并没有那么寒冷。
苏茉儿躺在岩壁凿成的石屋中，身下躺着的木床上铺着由椰棕和稻草制成的床垫，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斗篷，屋内的火盆里生着两堆柴火。
一室暖意融融。
“穆晟夜，这是你小时候睡的屋子？”苏茉儿躺在那儿，环视小小的石屋内的一切。木桌、木床，笔墨纸砚…。
斯之陋室，一室馨香。
穆晟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身处多么简陋的环境，都能从容优雅、皎若清莲。
“嗯！”穆晟夜坐在两个火盆的中间，向里面填着柴火，轻缓的回应了一声。
“你那么小的时候就会读书写字？谁教你的？”古人开蒙比现代人要早，只是穆晟夜来鬼谷的时候只有三岁，药老是断然不会教他的，那么这里的笔墨纸砚既然是穆晟夜的，那必定是他来鬼谷前就已经识文断字了。
“是我爹教我的！”穆晟夜没有抬头，而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新柴被点燃，明亮的火焰让他如画的眉眼看起来更加生动美好！
“你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穆晟夜道：“不太记得了！只是记得他一有空的时候就会抱着我在书案上写字的情形。有的时候还会让我坐在他的身边听他吹笛子！”
“写的什么？吹的又是什么呢？”
苏茉儿冻透的身体暖和了不少，翻个身看着火光中垂头对着自己的穆晟夜。只见他依旧没有抬头看她，而是拿着燃烧了一半木柴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苏茉儿沉默了，只听到火盆中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那你记不记得，你爹对你好吗？”
穆晟夜抬起头，看着苏茉儿轻轻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好像寒冬中的一缕春风，让他觉得暖意扑面。
“茉儿，快睡吧！我守着你！”
苏茉儿心底的疑团越来越大，她猛的坐起来，任性的问道：“你快告诉我，你爹对你好吗？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全忘了，仔细想想！”
穆晟夜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印象中我娘总是把我丢给爹，在我有限的童年记忆里，我爹对我是极好的。”
苏茉儿心底的疑团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让她更加迷惑了。她静静的看着穆晟夜，在他的脸上试图想象着已去世的穆帅的面容，不知道那又会是一个如何英俊出众的男人。
他当时又是如何的能狠下心来，用自己的儿子去换走别人的孩子。
不知道他当时听着小小的穆晟夜撕心裂肺的哭声时，有没有忍不住回头。
苏茉儿把自己缩进斗篷里，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好久，她把自己想要留在鬼谷的打算告诉了穆晟夜，没有意外的看到他听后，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重的把手里的柴火扔进了火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