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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心眼小,善妒,容不得你有旁人……又或是无法生养,不能为皇室延续血脉……”
关凝华一连说了许多,样样在旁人看来,都是难以接受的条件。
偏褚永臻面不改色道:“以后的事,我无法笃定,即便与你发誓,怕也无法说服你,我只能保证现在。”
“我想娶你。”
“哪怕只能做一日夫妻,若能娶尔为妇,便是此生之幸事。”
“你若不信我所言,端看他日我所行所为便是。”
关凝华确实不信他人誓言,当初她和池少衡也曾山盟海誓过,可后来呢?不也是相看两厌,你恨我怨。
她跟池少衡是两世的孽缘,那同褚永臻之间,又可是姻缘?
是姻是孽,终究试了方才知晓,若是不试,那不是姻也不是孽,而是无缘。
太子带人亲赴韫州,向关氏一族提亲之事,也不知谁走露了风声,很快传到了京城。
京城的皇室宗亲,本因恪王谋反之事,牵连甚广,而人人自危,如今却总算借太子提亲之事,松了口气。
那些原本眼高于顶的皇室宗亲们,别说挑剔找茬了,谁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去触皇帝和太子的霉头。
这场婚事,足足筹备了有一年多,关凝华才从关府嫁入东宫。
做了太子妃,除了礼节上的应酬多了一些,别的倒也还好。
那些皇室女眷的明争暗斗,关凝华是没怎么体会到。这宫里宫外,谁敢说自己没个小病小痛,又或是子嗣问题。
有脑子的,都不想得罪关凝华。倒是有许多女眷,借上门拜访的机会,私下里求医问药。
关凝华很少亲自接诊,她教出的弟子和医女不在少数,只要不是太过疑难的病症,他们都能解决。
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研制药物又或是做新药方之类的事,偶尔碰上疑难病症的患者前来求医,便出手为其诊治一番。
皇帝比前世还要长寿,只是他在褚永臻二十多岁时,便退位做了太上皇,和杨妃移居昌乐园。
褚永臻每隔一段时日,便跟关凝华去昌乐园,陪太上皇和杨太后小住一番。
褚永臻后宫只有关凝华一人,前朝也有大臣上奏,让他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类似的奏折褚永臻见一次,便给上奏的臣子赐下几个娇妾美婢。时间一长,也没人敢再上奏了。
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地起妻妾齐福的。
褚永臻下朝回来,见到关凝华正色坐在殿内候着,心里顿时一跳,还以为番邦小国进献几名异族美人的事,被关凝华知道了。
他顿时也顾不得其它,忙快步上前,取下帝冠,交与旁边的內侍,在关凝华身边坐下道:“凝华,那几个异族女子,我一眼都没见,直接赏给底下的臣子了……”
关凝华失笑,其实她在这方面,还真没怎么开过口。若褚永臻真的喜欢了别人,她还能死抓着他不放?
也或许是感觉到她这种态度,褚永臻一直很在意这方面的事被关凝华误解。
换做别人,怕早传出“畏妻”的名声,可褚永臻是皇帝,底下那些人……即使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说出来。
褚永臻之前多年的心疾,养成了他清冷寡淡的性子,在他眼里,这世上女子只分两种,关凝华和别人。
关凝华当初宁死也要同池少衡和离的决绝,他也听闻过,生怕自己哪日也会这样失去她,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好在一年两年过去,关凝华始终都陪在他身边,不曾有离开的意思。
“那些异族美人,也是才被使者带入宫中罢?我又不管你前朝之事,如何得知?”
“那你今日……”
“这几日我觉着身子有些不适,便给自己把了脉……”关凝华仿佛在陈述病情一般平稳道,“应该是喜脉。”
褚永臻顿时傻住,迟疑地重复了一遍:“喜脉?”
关凝华点头。
宁帝三年,皇后关氏有孕,帝大喜,赦天下。
来年春,关皇后诞下一女,宁帝爱屋及乌,对长女喜爱尤甚,赐封号“华珠”,食邑千户。华珠公主满月之日,宁帝再赦天下。
连久被圈禁的恪王,也被赦免,从禁府中放了出来。
此外还有因恪王谋反,而被牵连的池少衡,以及池家子孙后辈,他们被流放千里数年,终得赦免。
只是池少衡却再未带着族人入京,而是于一处山村落脚分家,有些分支从了商,有些分支做了农户。
池少衡生而富贵,后半生无妻无子,晚年清苦,只有村中一孤童相伴。
“池老头,你这写的是什么鬼画符?”半大的孩童,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指着地上的字问道。
孩童身边的老者张口,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关’字。”
关关雎鸠的关字。
“你没事写它干嘛?又没什么用,也变不出一顿饭来……”
“是啊,我写它做什么?”老者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透过千山万水,问那个大半生不曾相见之人。
“又没什么用。”
第64章 完结篇·孽生姻(1) 。。。
一望无际的黑色莲海里; 有一黑红交织的王座浮于莲海上方。
王座之上,坐着一位玄袍黑蓬的女子; 她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银光神镜。
聂因手肘撑着王座扶边; 精致的下颚闲散地放在手背上,她漫不经心的瞧着窥世银镜里不断掠过的画面。
在视线掠过某个画面时,聂因似是瞧见了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事物; 倏然坐直了身体; 抬手将画面倒回。
窥世银镜中慢慢浮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说是少年; 其实他的身形高大非常; 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壮不少; 眉眼冷峻; 不薄不厚的唇紧紧抿着,剑似的长眉微微蹙起,拢成眉峰; 整个人看起来戾气煞气四冲。
“玄獬?”聂因仔细瞧了那少年片刻,唇角微动口中吐出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
她倒是不知; 这众神渊缝隙中诞生的凶兽身上,竟也会有这孽缘线。
聂因突然来了兴趣; 她有些好奇; 这玄獬身上孽缘线的另一头; 到底牵系着何人。
她抬手将窥世银镜中的画面转换; 紧接着便看到少年模样的玄獬,低下头颅,跪在一处台阶下。
玄獬生来凶戾; 桀骜不驯。哪怕画面里,他此时正转世于轮回小世界,只是一普通妖修,也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味道。
让他低头已是极难,而让他下跪……
聂因的视线顺着台阶上移,结果看到了一个隐于一层光罩下的身影。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聂因微微一怔,过了好半晌,才失笑一声,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她给了许多人斩断孽缘线的机会,偏没想到,有一日,她聂因也会成为他人孽缘之所系。
“怪不得这家伙,当初一见着我,就有那么大敌意,死活不肯俯首称臣。”
众神渊有潜在的法则,神渊之中,一旦诞生真正的主人,其它生灵皆要于其座下称臣。当初聂因诞生,玄獬若无意外本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可不知为何,他如何不肯遵从法则。
为此连刑渊的魏帝都曾向其施压,还是聂因替他挡下了,后来聂因同玄獬几番斗法,终究还是将其收服。
聂因一直以为,玄獬如此不驯,不肯臣服,是因其天性。没想到,这其中还另有缘故。
聂因盯着窥世银镜上的画面半晌,手指不自觉拂过袖口处的玄獬图纹,突然笑叹一声,到底还是伸手,于半空撕裂出一道空间缝隙,抬脚踏了进去。
烈日炎炎。
不少模样怪异的飞禽走兽,围在一处快要干涸的小水塘旁边,大口喝着里面浑浊的塘水。
一只头上长着根螺旋状小细角,背上生着一对鳞翅,不足两掌高的小兽,从一旁的草丛缝中探出脑袋来。
它盯着小水塘里的浊水,喉间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它实在太渴了,已经连续许多天没有喝过一滴水。如果那水塘旁边,没有那么多大小妖兽在看着的话,它恐怕早就冲过去喝个痛快了。
需要喝水的妖兽太多,没一会儿,那个小地可怜的水塘里面,水线就见了底。
已经喝足水的妖兽开始陆续离开,仅剩的几只将那点水喝干净后,也迈着疲累的步子离开去找新的水源。
渴极的小兽撑起力气走到水塘边,却只能舔到被水润湿的泥土,最后绝望地软倒在地,气息渐渐微弱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兽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接着有一股细细的水流顺着嘴角渗入它嘴里。出于求生的本能,小兽下意识地捕捉那道水流,大口吞咽着喝起来。
恢复意识的玄獬,睁开眼便看见一个通身泛着薄淡灵光的人族,盘膝坐在他身旁。
玄獬立刻戒备地离那人远了一些,这个世界人族和妖兽之间的关系可不怎么友好,说是死敌也不为过。
聂因察觉身边的异动,抬眼朝小兽看过去,目光里带着几分新奇。
这么年幼的玄獬,她在此之前从未见到过。
在她印象里,玄獬这家伙一直都是威风凛凛,桀骜不驯深渊恶兽。哪怕受伤最虚弱的时候,也是一副凶戾模样,仿佛下一秒便能站起来将敌人生吞活吃了。
“过来。”聂因朝它招手,顺便招了一道水流出来。
玄獬看到水,目光一闪,似是有些心动,但又顾忌着聂因是个陌生人族,没有贸然上前。
第65章 完结篇·孽生姻(2) 。。。
“喝吧; 这水没毒。”
“你说你这么大点儿的小妖兽,我杀了你有什么用?”
玄獬低头想了想; 似乎觉得聂因说的有道理; 而且先前若不是她给的那道水流,他恐怕早就渴死了。
饶是如此,玄獬在喝水的时候; 还是万分戒备的用眼角余光盯着一旁的女子。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这种警戒已经深刻于他骨子里。
聂因给这小家伙喂了水; 便作势要走; 谁知那玄獬喝完水; 却像是上瘾了一般; 远远地跟在聂因身后,自以为她不会发现,孰不知他那点隐藏行迹的手段; 如何能瞒得过聂因的感知。
“你跟着我做什么?”聂因把那只隐于树丛里的小妖兽,拎着后脖颈的皮毛提溜了起来。
玄獬觉得这个姿势太煞他的威风了; 一脸屈辱地拼命挣扎,且龇牙咧嘴作出要攻击撕咬聂因的架势; 然而锋利的爪子却始终没有真的伤到聂因。
“大路朝天; 谁都能走; 这条路又不是你的地盘; 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小妖兽张口吐出一串稍显稚嫩青涩的少年音。
其实他是想跟着眼前这人,从她那里混点水喝。
大荒的干旱已经持续了很久,不止是妖兽缺乏水源; 连人族也是同样。
偏偏能行风降雨的巫族,又极为稀罕,出现一位便会被大荒各族拉拢供奉。
玄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巫师,又跟巫师一族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还肯给他水喝,除非他傻了,才会放弃跟着对方的机会。
大荒每日都有无数生灵被渴死,如果不跟着她,玄獬觉得自己怕是活不过两天就会被晒成兽干。
“你愿意跟,就跟着。”聂因也没把这小家伙赶走。
她回到这元世初期,除了想看看这些轮回世界里的景象,另外就是为了这只小玄獬。
聂因住的地方,在一处绿洲上。那绿洲边缘,与大荒黑漠相接,以一道结界为屏障,把黑漠和绿洲分隔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