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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有意与周家结亲,万一周家四娘就是那么倒霉,活不下来呢?或者活下来了却……呢
“她自有办法。”楚则居轻描淡写地说。
青非却觉得匪夷所思。他送信去时见过齐田,就是一个小娘子,她凭什么安然无事?
楚则居却说“都城只要有一个人没事,也一定是她。”他还记得齐田半拖半背着自己逃命。
那时候雨下得那么大,她不哭不恼,就那样默默哼哧哼哧奋力把人往前拖。她那么小,他都不知道她怎么能拖得动自己。他头靠在她背上,能听到心脏有力地跳动。一下,一下。
哪怕现在,有时候四周都静下来,他还会有那种能听到她心跳生的错觉。这个蓬勃有力的声音,让他莫明感到安宁。
齐田是一个生命力很顽强的人。田家又有家将在手,与奴军长战是不可能,但抵御一时纷乱还是能做得到的。只要过了那一时,陈王便会开始辖制奴军,毕竟他要做皇帝,即要打好和世家的关系,又绝不肯让世人觉得自己残暴。
他相信齐田能安然无事。
现在楚则居胸中涌动的,是将要得到倾天权力的兴奋。
权力与财富之争,在现代的时候,不过是股东、董事会、竞争对手的博弈,私底下怎么脏,都还有漂漂亮亮的文雅外壳,用盈利与各种数字表达出来。但在这里,是血淋淋的成王败寇。
虽然有一度,他发现自己可能永远不能回去时,对齐田说过要放弃的话,可是后来他回到都城,见到现在的皇帝,意识到这次自己离权力到底有多近,又有了新的想法。
自己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名垂青史的皇帝?就好像上天故意给了他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
楚则居胸有成竹。但青非还在为自家殿下担心。万一陈王不杀太子怎么办?
都城里周有容的丧事要办七天。
第一天还太平,第六天就出事了。前面战报回来,九王身负重伤,兵败长袋。陈王直取都城来了。
城里世家都开始跑了。都有托辞,不是家里老的要往别院去休养,就是哪个远房亲戚有了甚么喜事,举家出都城去吃酒。
朝上那些个臣子年老的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痛,上不得朝了。年轻的不是骑马的时候摔掉了腿,就是进门的时候绊伤了腰。
皇帝已经傻眼。
自开国以来,仗没少打,但从来没有哪一年像这次,世家跟约好了似的个个往后缩的。若皇帝有几个世家出生的妃嫔,生了几个有世家做外家的皇子还好,多少也算个羁绊,可他娶的都是寒门。跟人家沾不上边。
这些寒门现在的官职顶上天也只有三品。他原想的是,怕这些女人在宫里受了宠生了儿子,外家便仗势。现在好了,大难来临,便是想叫宫里的娘娘出去求告,也无处可去。那些人能顶什么用!
皇帝亲自往几位阁老家里去探望,还真是一个个卧病在床,见到他,连起塌都不能的样子,便是说一句话,都要仔仔细细地喘上半天。他就是有一肚子的怒火,也发不出来。回宫之后,坐在皇位上,看着朝上稀稀拉拉那些寒门出身的臣子,皇帝内心悲凉。
他自恃登上皇位以来精力图治,想做个圣明贤主,使国家开明昌盛,百姓富足。所行之事,所立之意,没有一件不是为天下着想。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结果。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落得人心所背的下场。
心中即悲且怒。
明明自己不过是稍稍削一削世家的锋芒,他们竟然就敢这般行事。从开国时起,就追随皇家的世族,出了多少皇后!受了多少君恩?竟有一日,弃君不顾。
可见得自己削他们是没有做错的。再养着他们,也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坐大。只恨陈王坏事。要再过几年,世家就不足为惧,自己也培养好了人,有人可用。
现在仅剩的几个寒门臣子跪劝“陛下往益都去罢。”到那边避一避,总比在这里被陈王抓个正着,按上假造遗诣的罪名好。
“往益都去又如何?”皇帝反问。若是退到那里之后有转机还可以一试,可现在,没有一个肯为他尽忠,难道还会有人去益都保他吗?
寒门臣子垂泪“陛下还有九王殿下呢。”
皇帝仰望大殿上的横梁。以前遗诏就是藏在那个地方。良久才说“朕乃一国之主,社稷之尊严所在。”怎么能轻益就逃跑呢?
臣子们伏地。悲泣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回荡。
很快宫外头的世族就都得了消息。皇帝令太子领众皇子带兵,死守都城。几位阁老听说这个消息,虽然显得伤感,可也只是片刻,世族历经数朝,代代不倒生存至今,绝没有自取灭亡的道理。
先时,对皇帝也曾百般劝阻,可皇帝一心要压制世族,种种雷霆手段。如今叫他们选,一边是向来亲近世族的陈王,一边是有‘篡改遗诏’之嫌的今上。会选哪一边,不是显而易见吗。
而长袋一路向都城来,各地守军愿意死守顽抗,毕竟身后有自己家的家园,可许多世族出生的驻军将领已经失去斗志。
陈王一路来,势如破竹。把这些将领俘虏了,也并不苛待,好生奉若上宾,提起今上只有愤慨“竟伪造遗诏。实狼子野心。”连人证都被他带着来了。在以前曾经侍奉过先帝的一个侍官。说得声泪俱下。
这种形势之下,不出几日,都城里头世族就走了半数。
刘家与关家还有李家,都派了人往田家去,怕田家人手不足够。要让田中姿带了田老夫人和李氏,与三家一同上路。
田家收整好,田中姿便往周家来。
此时周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琳娘早早把东西全收好了,但凡值钱的,全都打包带上。带不走的就在院子里头挖坑埋了。都收整好了,只等田氏来叫自己上路。
可左等没有人来,右等也没有人来。
按奈不住便往田氏那边去。
去时田氏正在跟田中姿说话。
田中姿万万没料到田氏会不肯走。
第57章
第57章
田中姿来时,田氏在看帐,齐田坐在旁边写字,阿丑也像模像样跟着拿笔。他写一写,抓抓这,抠抠那,肉乎乎的小脸蛋上抹得一团黑。见到田中姿来,丢了笔就扑他“阿舅”
田中姿好不嫌弃。撑住他那大脑袋“你站远点。你舅娘给我做的新衣裳。”
阿丑讪讪收回手,也不恼,转头就叫“粟娘!”喊了下仆带他去洗手洗脸去。
田中姿上前把田氏面前帐本一合“都甚么时候了,还看帐,快收拾东西。”
他带了车来。
家里李氏和田老夫人都已经收整好,先往城外去了。约好了他带田氏和两个小时去城外汇合。
田氏不动,反而又把帐本打开。
田中姿急了“你干嘛?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你不高兴也等出了城再说。怎么年纪越大,脾气越回去。”
现在皇子布防,世族要出城都是带着家将护卫全数上阵才走得出去。虽然都城中守军人数,要比世族在城里的家将人数多一点,可都城大战在即,皇帝也不敢跟世族硬来,怕把军力耗费在了世族身上,更无法应对陈王。田家的家将在城内的不多,他都带到周家来了,全在周家大门外等着接人。李氏和田老夫人,是跟着其它三家走的。一群人在城外头等他带人过去。
田氏不理,却反问他“我们田氏为何能从开国始皇帝起屹立至今?”
田中姿表情严厉起来。抱臂不说话。
“万乐年,兴元帝壮年暴毙,太子未立,七皇子势盛,二皇子势弱,各门客往世族说项,几家都投效了七皇子,并赠家将助之。但我田氏太祖则令长房投效七皇子,五房投效二皇子。后二皇子继位,哪怕是关氏、刘氏、李氏,这样的大族,当年也是大受打击,嫡系几乎不保。但我田氏,只丢了一个长房,田氏血脉得以保存。后继那几十年,更是人才辈出。世族之中,无可比肩。还出了贤皇后一位,诞下日后的武孝帝。”
齐田放下笔,默默听田氏说话。
“如今我们田氏,庶系凋零各自为主,嫡系人丁单薄。只有我一个出嫁之女与兄长。此时又逢此难。如今看似‘伪帝’势弱,陈王势盛,世族为‘伪帝’所逼,恐怕都要投效陈王而去,兄长以为我田氏该当如何?”
田中姿没有说话。
田氏看齐田“阿芒以为如何?若如今是你当家作主,你该如何?”从齐田回来,她拿定了主意,便很少拿齐田当小孩子看。
齐田有点明白田氏这番话的意思。试探着问:“母亲以为,我们还是该两边都站?”
见田氏点头,才继续说“我们家,跟其它世族不同。其它世族无路可选,但我父亲是出身寒门,又是为皇帝尽忠而死,母亲此时不走,若是皇帝守住了,到时候念在母亲与父亲的忠义,只要母亲带着阿弟一力求情,皇帝未必会太为难阿舅。若是陈王进都,得了皇座,我们不过孤儿寡母,保得平安也不是难事。阿舅即未守城,也不会惹陈王发难。”
田氏本是想借着机会,多教教女儿,却没想到她还真能想得明白。惊讶之多余又万分欣慰。自古便有天性聪慧的人,由微知著。想着齐田以前所做的事,展现出的魄力,再细想,便觉得她说得出到也是常情了。转头往田中姿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家里只有兄长了。我田氏一门,难道要断在这里?”
田中姿站起身,说“既然这样,我便留下。你带了家将和两个小的往城外寻母亲去。”一个人站一边,他一个男人守城总要好些。
田氏摇头“这怎么一样?”
田中姿不悦“有什么不一样?”
齐田小声说“阿舅也没有殉国的夫君。”
田中姿‘滋’了一声,瞪她。可也明白齐田说的是实话。站在原地瞪了半天眼,最后‘嗤’地笑一声“行吧。算你有道理。这下你可得意了。”转身就走。
闷头一直走到了周家大门外。
这时候外头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议论着周家人是不是也要跑了。现在寻常百姓已经出不得城,见到周家门口这么多家将,一副要出行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平。凭什么大难来了,这些富贵人家能跑,自己却只能在这里困死?还有人拿了石头丢周家门墙的。
田中姿迈出了门槛才停下步子。转身回望。
田氏带着齐田和阿丑跟在他身后送他出来。阿丑见他回头,笑眯眯说“阿舅你看我,我不脏了。”
田中姿笑不出来,对田氏说“那我把阿丑和阿芒带走罢。”
田氏紧紧牵住两个孩子,硬了心肠高声说“我夫君忠君而亡,周氏子孙必遵其遗志!誓与陛下共存亡。”随即便叫了下仆来,将大门在田中姿面前‘砰’地关上了。
外头看热闹的一阵哗然。
阿丑不晓得母亲为什么跟舅舅‘吵架’。懵懵懂懂拉田氏的袖子“母亲不气阿舅吧。不气他了。”
田氏掩面背门而站,不言不语。
阿丑有点害怕,依偎着齐田小声问“阿姐,我们明天还骑不骑马?”明天是约好的日子,田中姿该来带两姐弟出去玩了。最近阿丑学了马球,一天到晚都惦记要去玩。
齐田哄他“徐家有马。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