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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重生日记-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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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谢家不认,他们魏家就养不起了吗?!
    魏老夫人努力睁大了眼睛,看清了信封上的字,清隽的字体,是她家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谢凉晴的字。她颤着手打开那封家书,从眼角滑落的泪掉在了纸上,糊了上面的字。她赶忙拿袖子擦了擦,但眼泪仍旧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听说谢凉晴平安到了京城,谢凉萤心里的那块大石也落了下来。她上前扶着魏老夫人,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低声劝慰道:“如今可好了,二姐姐平安回去了。您也可以放下心了,可莫再哭了,回头哭坏了,二姐姐又得心疼。”
    魏老夫人捧着家书又哭又笑,“是这个理。我得把自己个儿给顾好了。阿晴一路上定是吃了许多苦,身子亏了不少。若是到时候我倒下了,又得叫她拖着病体侍疾,那可怎生是好。”
    将魏老夫人劝下后,谢凉萤抬眼去看薛简,见他双眉间带着一股子焦虑,心知他是担忧老薛。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双珏带回来的那半块腰牌她一直妥善地贴身收着。踌躇了一会儿,谢凉萤将那半块腰牌从荷包里取出来,放在了薛简的手里。
    “双珏夜探李府,找到了这个。”
    旁的话再不必说了。
    薛简怔怔地望着那腰牌,上头还有被烧过的痕迹。
    谢凉萤见他捏着腰牌的手渐渐收拢,仿佛要将那腰牌给捏碎了。她张了张口,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时不管自己说再多的话,都比不上老薛完好无损地站在薛简跟前。
    薛简的面色如水,倘若不是看着他手上死捏着腰牌不放,恐怕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将那腰牌小心收好,一脸沉静地道:“李经义在京中受了弹劾,已是夺官下狱。我这次前来,乃是奉了旨意的。”
    特特的奉旨来南直隶,除了抄家,别无他想。
    魏老夫人方才见翠浓的时候,已是细细问了她谢凉晴在李家的情状,对李家也恨之入骨,巴不得一家子全死干净了才好。她对薛简道:“既然侯爷领了天使的指责,那我们就不多耽搁侯爷了。快些将个正事儿办了才妥当。”
    薛简告了一声罪,便要上李家去拿人。谢凉萤上前了几步拉住他,低声道:“怕是还有个二姐姐的陪嫁,蒋嬷嬷同老薛在一块儿呢。你去的时候记得多留意,那同翠浓一般,也是个忠仆。”
    薛简朝她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且说李家那头没能等来小厮将单大夫带上门,却是等来了京中天使莅临的消息。李老爷子跌坐在太师圈椅上,双腿往前一伸,喃喃道:“完了,完了。”
    人还没送出去,那头就已经上了门。逃不过了。
    李老夫人也沉默不语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她不甘心,自己做媳妇儿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等自己熬成了婆婆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呢?难道做婆婆的还管教不得媳妇了?
    她想不明白,以后也不用再想明白了。因为老天爷没有留给她什么时间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李老爷子还是想在最后关头做一番挣扎。他亲自将薛简迎进东厢房,让他见一见正歪在床上歇着的老薛和蒋嬷嬷。
    薛简见了他们二人,便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他见老薛虽然面色不大好,但眼睛却还是极有精神的,眼眶一热,不住地在心里埋怨自己。什么样的差事不能有?偏叫老薛来掺和这等事。明明先头那次还说着再不让老薛涉险,转头不过几日,就自打了嘴巴。
    老薛与薛简相处多年,只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薛简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此时他不好走过去同薛简说些什么,薛简奉旨前来,显见是要给李家定个大罪。他若是装着虚弱的样子,还能扣李家一个私囚良民的帽子,倘使无恙,李家要硬说是请自己过来养病,满屋子的李家下人都能作为人证。
    李老爷子搓着手,讨好地看着薛简,“天使您看,我那拙荆前些日子出城上香,正好撞见了府上的二位。他俩彼时已是受了重伤,危在旦夕,得亏拙荆念着菩萨,心中怀着善念,将人给接进府里来养伤。如今已是好了七七八八了,不过府里的大夫终究不过是寻常郎中,比不得天使府上神医济济,还得天使将人接了回去好好调养一番。”
    薛简斜睨了李老爷子一眼,并不答话。他从随行同来的太监手里接过圣旨,道了声“接旨”。满院的李家上下齐齐跪了一地。
    目不斜视地宣完了旨,薛简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家俩夫妇,“带走。”
    下头的侍卫即刻上前拿人。李老夫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下就挣扎了起来,“我是诰命夫人!你们岂可如此相待!就不怕我家阿囡在宫里头告你们一状吗?!”
    是了,儿子丢了官,没关系。她还有个女儿呢。在这等关头,男人到底还是靠不住的,得由女人来撑着。
    薛简看了李老夫人许久,仿佛看她在演猴戏一般。忽地,他笑了。极轻的笑,却饱含了轻蔑和不屑。“李端嫔因与人私通,妄图混淆皇家血脉,已被下旨处死。李老夫人,你身上的诰命,如今也没了。”
    与人私通,孰真孰假,并不重要。皇帝不在乎那么个女子,他儿女够多了,夺嫡之争业已让他伤透了脑筋。李端嫔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偏生仗着兄长为官,自己又怀了龙种,便在宫里作威作福。莫说是皇帝不喜,就是白皇后也对这个屡教不改的嫔妃看不顺眼许久了。是否混淆了皇室血脉,只要翻一翻《内起居注》便一清二楚的事情,但上头要整治你,就是没了这个缘由,也会有别的。
    哪年宫里头不死个把宫女嫔妃的?不过是如蜻蜓点水,起了些许涟漪,不消许久,便了然无痕。
    没了仰仗,李老夫人也就失了挣扎的力气,由着侍卫们将她卸去了一身的簪环。五大三粗的侍卫们并不懂如何替女子卸妆,随意一扯就拉下了一把头发。
    李老夫人看着一地混着自己灰白发丝的簪钗,那些彼时重金所求,为不少城中夫人夸赞的饰物如今在地上大剌剌地刺痛了她的眼睛。熠熠生辉的宝石被扔裂了,细巧的金丝被弄弯了,上头原本一颤一颤的蜂蝶也成了失了翅膀和身子的残件,没了昔日的那份精美。
    耳中已听不到满屋下人们的哭求,李老夫人愣愣地盯着那些残破不堪的饰物,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像它们一样。当时高高在上,现下却在这青砖地上任人践踏。
    李老爷子的小妾们也算做了李家人,一并要被带走。李家正院一片鬼哭狼嚎。
    此时有个胆子大些的妾侍,竟从侍卫的手里挣了出来,跑到薛简的跟前跪下。她指着李老爷子,双目赤红,“天使明鉴,奴家本是城郊的良家之女,只因这老不修垂涎美色,以家人性命相挟,不得不委身于他。奴家愿以性命为誓,从不曾在李家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还望天使能将奴家从李家户籍上除名,将奴家放回原家去。”
    妾通买卖,乃是贱籍,寻常哪个人家愿意将宝贝女儿送去当妾的呢。良籍贱籍,天壤之别。这些后宅的妾侍们盼了这许多年,终于盼来了曙光。
    薛简并不立即答应她,而是问道:“我听说李家花园底下有水牢,你可知此事?”
    那妾侍连连点头,“奴家不仅晓得,还知道如何进去。寻常人是不晓得的,还请天使随了我来。”
    知道水牢入口的不仅是她一人,此时见这妾侍在薛简跟前买了好,一个个也都哀嚎着自己怎么就没那份聪明劲,个个都嚷着领着去。
    应天府尹因为冯相刻意地阻拦,是以消息得了晚了。他到了李家后,被薛简带来的侍卫一路领到了水牢那处。他原不过是听说,只当是坊间戏说,不料越往下走,心里头越惊。
    这次恐怕就连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要知道他为了帮着李家为非作歹,可没少徇私枉法。上头不查倒还好,能含混着过去,一查起来,哪里都不是个干净的地方。
    侍卫已将水牢的水放掉了一大半,露出了牢底下的一些东西。火把将整个阴暗的水牢照得如同外头日中一般,将那些东西看了个分明。
    黝黑的淤泥,露出一点的白森森的人骨,还没有完全被水腐蚀掉的衣物,男女子身上留下的有着锈迹的金属饰物。
    薛简看了眼双腿发软的应天府尹,轻飘飘地道:“绑起来。”
    应天府尹忙道:“此乃李家事,与下官何干?”
    “将那些尸骨捡上来,入土为安。”薛简吩咐完后,看着应天府尹,“李家能有多大本事?没有你在背后撑着,敢在南直隶犯下种种大罪?暗河能从上游冲下来多少?这些尸骨大都是南直隶的百姓吧,端看此处便少说有十数人。城中十数人消失不见,你身为应天府尹竟然丝毫不知?”
    他指着那些打捞上来的尸骨,“大人若觉得与己身无干,便同那些尸骨去说吧。他们若是应了你,我便将人放了。”
    薛简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但他每每遇上这些动用私刑的富贵人家,总是不免想着,会不会自己的父母也是这般叫人给害了呢。否则为何会弃下自己不顾。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诸如李家这等不能轻易放过。
    将李家人都一一关押后,薛简就回了相府,准备上表。
    谢凉萤知道薛简心里难受,用过晚膳后,就特地借用了相府的厨房,亲自给薛简煮了一碗枸杞银耳汤。她将汤盛在白瓷碗里头,又添了几个小碟子,装上相府厨娘做的点心,敲开了薛简的房门。
    薛简正握着笔在窗前的书桌坐着发呆。听到谢凉萤敲门,便应了。见她亲自将夜宵送过来,不免皱了眉,“你怎么自己个儿过来了?”他探头看了看谢凉萤的身后,“也不带双珏。要是被人瞧见了,可不得传出什么来。”
    “我怕的什么,不是有你在后头替我兜着么?”谢凉萤将书桌理出个空地,把夜宵一一摆好,“我看你晚膳都没吃什么,既要熬夜写奏折,好歹用点东西垫垫肚子。”
    薛简放下笔,拿起调羹在银耳汤里头搅了搅,又放下。
    他前世在婚后也曾想过要去找亲生父母,但最后却无疾而终。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对于薛简而言,最害怕的并不是得知父母早在当年就过世的死讯,而是知道自己是被主动遗弃的。
    父母总归是薛简心里的那根刺。
    薛简决定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不能总纠结在父母上头。即便找不到人,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他如今并非孑然一身,而是有自己要去保护的人。
    “我过些日子就要南下,去将李家二公子缉捕回京,怕是不能同你一起上京了。你一路上得小心留意些。”
    谢凉萤轻笑,“我有老王妃和魏老夫人替我保驾护航呢,怕的什么?”
    薛简放下调羹,握住她的手,“我估量着,老王妃是轻易不会回去的。她难得出京一趟,不逛个够本哪里舍得走。岐阳王府的侍卫们要留下护着,也没法儿跟着一道走。魏家本就不是武将出身,哪里来那么多的侍卫。我这边也得将人带着——那都是圣上给的人,我没法儿私下给你。”
    他轻轻皱了眉,“直隶附近又闹起了灾荒,我来这儿之前就听说了灾民们闹事的消息。只是彼时我走的匆忙,未曾听说朝中拿出个章程来。我端看舆图上头,闹事的地方离京城并不远,倘若你回京的时候恰好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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