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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细心观察人,这点很好。
老恪王妃在心里给谢凉萤记了一笔,“今儿你过来,见过你侄子不曾?”
“澄芳表姐一直宝贝似的抱着呢,看得人那么多,我哪里能过得去。等会儿人少些了,我再去看也是一样的。”谢凉萤不好意思地道,“这些日子家里头事儿多,所以我祖母她们不曾过来,老王妃可别在意。虽说人没到,礼却都叫我送来了。”
嬷嬷取了谢家的礼单,递给老恪王妃。
老王妃并不看,随手摆在一边,“咱们两家都是亲家,计较这些做什么。倒是你娘,身子还不大好?”
“嗯。妹妹也跟着着急,她如今腿脚不好,所以也没能来。”
老王妃点点头,在谢凉萤的手上拍了拍,“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谢凉萤疑惑地挑起了眉,“嗯?”
老恪王妃淡淡道:“虽然京里头人人都说你表姐好,说我娶了个好儿媳,阿晋有了个好媳妇。但我却不这么觉得。她到底还年轻着呢,经过多少事儿?遇着事儿总是沉不住气,好弄那些个手段——那些个玩意儿岂是正派人所为。”
老恪王妃的一声冷笑,激得谢凉萤背上起了冷汗。
这是……知道了什么?谢凉萤偷偷去看,发现老恪王妃恢复到了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
应该是知道了吧。不过看起来似乎并不反对。谢凉萤扭了扭手里的罗帕。幸好薛简没有亲人,否则自己要是子嗣不妥,怕是有一桩公案有的打呢。
柴母会对柳澄芳不满,除了她性格刚硬外,恐怕更多的就是在她不许柴晋纳妾上头吧。柳澄芳嫁过来并不算久就有了身孕,但一个人能生多少?恪王府现在只有柴晋一个人撑着。
更何况女子生产过多,对自己的身体也会有极大的伤害。柴母再不喜欢柳澄芳,也希望她能一直协助柴晋撑起恪王府来。即便没有那个本事,孩子没了生母,想想都觉得可怜。
所以老恪王妃倒是乐于见到吴怡和她的孩子进入恪王府。但柳澄芳恐怕就不会轻易答应了。
后宅怎么斗,她管不着。只要孩子没事就行。
吴怡一直坐在轿子里,不断地安抚着孩子,让他不要苦恼。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尽管很想撩开帘子去看,但还是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外头是她曾经过无数次的,恪王府的后门。
也不知道在里头坐了多久,终于轿子外有了声响。
吴怡想看看到底是谁,但又怕会不会是柳澄芳派来的。她紧紧地抱着孩子,颤抖着咬着唇。
“吴姑娘,是我。”一个穿着草灰袍子和绀青下裙的老仆妇撩开了门帘,“姑娘请下轿,随我来。”
吴怡心里松了口气,这位老嬷嬷她是见过的。哄了哄怀里嘬着手指的儿子,吴怡慢慢地下了轿。
嬷嬷倒也不催她,温和地道:“吴姑娘仔细孩子,外头风大。”说罢,又替吴怡把襁褓拢了拢。
吴怡朝她感激一笑,随后低垂着头,跟着嬷嬷从后门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恪王府里头来,吴怡克制住想要抬头的冲动,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急于这一时。
柴晋原是在前面招待男客的,但柳澄芳的丫鬟前去跟他说,孩子似乎不大好,让他去看看。柴晋不疑有他地跟着丫鬟去了后头,不久他发现丫鬟带的路并非是去后面最快的。柴晋停下了脚步,不过很快就又跟上了。
兴许,是柳澄芳不想叫别人知道孩子不好吧。毕竟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虽说是满月宴,其实对于柴晋和柳澄芳而言,更多的是拉拢朝臣的好机会。
深谙其中道理的柳澄芳,断不会让一个稚子来破坏。
前面领路的丫鬟透过树丛,看到了府里的老嬷嬷领着个抱着孩子的陌生女子进来。她微微侧了头,去看柴晋,脚下并不停。
没走几步,柴晋就看到了吴怡。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柴晋看清,嬷嬷就带着吴怡一闪而过,转入了另一条岔路。
柴晋长出一口气,两肩微微下拉。大概……自己看错了吧。吴怡是不会在这里的,柳澄芳不可能放她进来。
转角遮去了柴晋的视线,吴怡抱着孩子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去看。
“吴姑娘。”嬷嬷催促道。
吴怡收回视线,现在看不到柴晋没关系,马上,马上她就能和孩子见到他了。
嬷嬷带着吴怡去了热热闹闹的花厅。
柳澄芳正抱着孩子一脸得色地接受众位贵妇们的恭维。当她看到出现在花厅门口的吴怡时,当即变了脸色。她猛地回头去看谢凉萤,见对方完全无所感觉,正和老恪王妃言笑晏晏。
狠狠地磨着后牙槽,柳澄芳笃定了吴怡是谢凉萤叫进来的。
想叫这个贱人和她的孩子认祖归宗?未免想的太美了!
“你是哪家的夫人?”柳澄芳把孩子交给奶嬷嬷,高声问道。
吴怡侧过身,躲开柳澄芳咄咄逼人的目光,手下轻轻地拍着孩子。
柳澄芳沉下目光,眯着眼,“我问你话呢!”她慢慢地踱步到吴怡面前,上下打量,“看你这装扮,也不像是哪家的官妇。莫不是借着咱们府上在办满月宴,所以特地溜进来想偷东西吧?”
“若是要吃的,流水席摆在府外头。”柳澄芳冷笑一声,“恪王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吴怡红着眼眶,抱着孩子冲到上首柴母的跟前,“老王妃,还请你为民女做主!”她把孩子举高,“这、这是恪王的孩子。”
喧闹的花厅霎那间安静了下来。
吴怡举着孩子,久久等不到柴母的回应。孩子有些沉,她的双手已经开始渐渐发抖。
接应吴怡的嬷嬷早在进入花厅的时候回到了柴母的身边。柴母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点头,从几近脱力的吴怡手中接过孩子,把他交到了柴母的手里。
柴母熟稔地哄着孩子,保养妥帖的手指轻轻拨开襁褓,让孩子的脸露出来些。
果然和柴晋很像。
柴母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你怎么就能断定这是我们恪王府的血脉?”柴母盯着吴怡的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只凭你片面之言,我不会信的。你与阿晋是什么关系?”
柳澄芳咬牙,冲上前几步。她怎能让这个贱妇在众人前揭穿自己与柴晋向来恩爱的谎言。
“娘,你怎能听信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妇人之言?你说这孩子是恪王府的,难道我的孩子是从府外抱来的?!你可知道搅乱王府血脉是何等大罪!”柳澄芳转头高喊,“来人,把这个妇人和孩子给我轰出府去。今日要是被这贱妇得逞,日后岂非谁都能抱着孩子上门来,说是恪王的。”
“你与阿晋是什么关系。”柴母并不附和柳澄芳,而是又问了一遍吴怡。
吴怡看着柴母怀中孩子,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民妇,是恪王在外头养的外室。”
“胡言乱语!”柳澄芳浑身微微发抖。她抬高了下巴,想显示出自己的威仪,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副弱者形状的吴怡,“京中皆知,我与恪王从来鹣鲽情深,他岂会养外室?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我便绑了你去见官。”
谢凉萤的视线在花厅内转了一圈,贵妇人们的窃窃私语时不时地传入她的耳中。她朝吴怡投去鼓励的眼神,几不可见地微微点头。
吴怡深呼一口气,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柴母,“若要知道民妇所言是否属实,老王妃大可去找恪王来对峙。”她垂下眼,并未因生产而丰腴的脸上,越发显得下巴尖尖的,叫人看着楚楚可怜,“若恪王不认,那民妇也无话可说,只得带着孩子去跳护城河,以证清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座不少贵妇人都觉得吴怡应当没说假话。反倒是柳澄芳急躁的表现,让她们觉得非常可疑。
如果吴怡说的是真的,柳澄芳气急败坏的样子着实太难看了,不过同为嫡妻,大家能理解。只是心里止不住要嘲笑一二,往日人人称羡的恪王夫妇,竟是如此貌合心离。
倘若吴怡说的是假话,那柳澄芳的表现也够叫人起疑的。就算不是吴怡,恐怕恪王也在别处养了人。
不管是哪个,都足够叫柳澄芳在日后的京城贵妇圈子里丢尽颜面。
柳澄芳铁青着脸,站那儿一动不动,但一身怒气足以叫人不敢近身。
区区一个乡野村妇!竟然也敢到她的面前来、来……
柳澄芳跌跌撞撞地冲到柴母的跟前,伸手过去想要抓那个婴孩。
吴怡扑上去,护住自己的孩子,哭嚎道:“稚子何辜?王妃直管冲着民妇来便是,若我死就能叫我儿认祖归宗,也算死得其所!”
柳澄芳气得浑身发抖,牙齿不断地打战。她不愿承认在方才那一瞬间,心里头兴起想要把这个孩子夺过来摔死的念头。她是恪王府仪容端庄的王妃,是京中人人称道的人生赢家。她……刚生了柴晋的嫡长子,初为人母的她怎会不懂为母之心?
可是,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她所生之子的绊脚石!
老恪王妃皱了眉,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嬷嬷。“太难看了!”她一脸沉静地看着柳澄芳,“你随我来。”
柳澄芳面无表情地盯着吴怡和孩子,眼中迸发出的恨意叫人心惊。
吴怡从嬷嬷的手里夺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头,时不时地用泪眼去看柳澄芳。
在座众人纵觉得柴晋养了外室,还叫人闹到府上来不大体面。但看在吴怡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头倒是有些倒戈了。
就像吴怡说的那样,稚子何辜。柳澄芳作为嫡妻,大可在验明孩子正身之后提出去母留子。这样当众要伤害孩子的行为,实在叫人诟病。
谢凉萤低垂了眉眼,尽量让自己做一个壁上花。耳朵却一直高高竖着,听着贵夫人们的纷纷议论。
借着用罗帕擦嘴的空档,谢凉萤露出了人前见不到的微笑来。
柴晋赶到花厅的时候,见丫鬟正好好儿地抱着嫡长子。他上前接过孩子细细问了可有不妥处。在丫鬟否认之后,柴晋看到了吴怡。她的怀里也抱着个孩子,一双美目浸饱了水,盈盈而立。
女客在柴晋出现的时候就有志一同地闭上了嘴,她们冷眼旁观着柴晋的一举一动,将他的言行都记在心里头。
柴晋想要走过去,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吴怡是用什么名头混进来的,并且还站在明显是柴母落座的附近。眼睛一飘,就见到了装作壁上花的谢凉萤。他走过去,低声问她,“方才出了什么事?”
谢凉萤轻咳了一声,知道现下整个花厅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她朝吴怡努了努嘴,“方才这位吴姑娘抱着孩子冲进来,说是恪王你的外室。老王妃和表姐争执不下去了后头,恪王要不要也去瞧瞧?”
吴怡轻咬着下唇,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含情脉脉的望着柴晋。在场的就是傻子都看出来他俩之间有猫腻了。
柴晋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母亲是个什么章程,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不过他倒是知道吴怡在从柳澄芳手里逃脱之后,一直都是谢凉萤在照顾的,“阿怡是你……接进来的?”
谢凉萤用罗帕遮住嘴,“我哪里有这能耐!恪王莫要胡乱诬陷人。王府这大好的日子,我来捣什么乱?恪王妃还是我表姐呢。我就是可怜吴姑娘,也断不会挑在这样的时候来。”
柴晋微微皱眉,心里也觉得谢凉萤说的没错。她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